第94章 暗中追查-《茶中往事,笔下姻缘》

  墨汁里的三个字在灯下慢慢淡去,像被水浸过。沈知意放下笔,没有伸手去碰砚台,只是静静看着那团黑影重新沉入底部。

  裴砚从窗边走过来,脚步很轻。他看了一眼空了的茶杯,又看向她。

  “不写了?”他问。

  “写不了。”她说,“有人盯着。”

  他点头。“那就换条路查。”

  两人坐到石案两侧。阿斑还在桌下睡觉,尾巴尖微微颤了一下。沈知意吹熄油灯,黑暗里只剩窗外树影晃动。

  “信是普通人买的纸,邮路也断了。”她说,“能知道手稿和茶效关联的,只有我们接触过的人。”

  “国内合作方。”裴砚接道,“尤其是反对‘桃溪春韵’出口的那些。”

  “明天我会见一个周姓代表。”她说,“他之前想买配方,被我拒绝了。”

  “我去镇上茶行公会打听背景。”裴砚说,“你别单独见他。”

  天刚亮,沈知意就在“桂语斋”后院摆好茶席。竹帘卷起,阳光照进来。她换了件浅青衣裳,把头发挽好,泡了一壶新焙的“TQ-05”。

  周姓茶商准时到了。他四十出头,穿灰色西装,脸上带笑。

  “江老师,打扰您了。”他坐下,目光扫过茶具,“听说您这茶能让人心静,今天特意来尝尝。”

  “只是普通山茶。”她说,“味道清淡。”

  她倒茶递过去。对方双手接过,喝了一口,连连点头。

  “好茶!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量产?配方如果优化一下,市场潜力很大。”

  “不打算量产。”她说,“每片茶叶都对应一段文字,产量有限。”

  周某笑了笑。“理解,理解。文化项目嘛,讲究独特性。”

  他放下茶盏,忽然压低声音:“最近有没有收到奇怪的东西?比如匿名信?”

  沈知意抬眼看他。

  “怎么?”她反问。

  “哦,随便问问。”他端起茶又喝一口,“现在行业竞争激烈,有些人手段不太光明。我也收过恐吓信,说是破坏品牌形象。”

  “你信吗?”

  “江湖谣言,不必当真。”他说着,右手轻轻抖了一下,茶水晃出半圈涟漪。

  沈知意没说话,只低头续水。她故意慢动作提起陶壶,一边说:“前几天我也收到一封信,说我的茶会招灾。”

  周某的手停在半空。

  “真的假的?”他干笑两声,“谁这么无聊?”

  “信上说,若不停手,灾必临门。”她看着他,“你觉得是谁写的?”

  “这……”他放下杯子,“可能是同行嫉妒吧。您现在名气大了,挡人财路。”

  “你觉得我该停吗?”

  “当然不能停!”他马上说,“但也要注意安全。万一有人使阴招……”

  他话说一半,抬头看见沈知意直视着他,立刻改口:“我是说,正常经营就行。”

  茶喝完,他起身告辞,动作比来时急了些。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眼墙角的木箱。

  沈知意送他出门,关上门才转身回屋。裴砚从隔壁书坊走出来,两人在院中桂花树下碰面。

  “他反应不对。”她说,“提到警告信时,像是早就知道内容。”

  “不只是知道。”裴砚说,“他是试探你反应。”

  “目的呢?”

  “想知道我们查到哪一步了。”

  傍晚,裴砚去了镇上茶行公会。会长是他旧识,正在整理会员档案。他借口查阅古籍资料,顺口问起周姓茶商近况。

  “老周啊。”会长翻着记录,“半个月前请过三天假,说是去省城办事。回来后一直忙着对接什么项目,神神秘秘的。”

  “有提过合作方名字吗?”

  “好像叫……云岭?记不清了。他们以前做过代理,后来公司倒闭了。”

  裴砚记下名字,道谢离开。

  夜里,沈知意翻出五年前的账本。纸页发黄,字迹有些模糊。她在“母树采收记录”一栏看到一行小字:

  “三月十七,云岭茶业派员来访,索购母树春芽十斤,价可商议。拒。理由:非本村合作单位,且无可持续协议备案。”

  时间是五年前的今天。

  她合上账本,又取出那封匿名信。右下角的刮痕依旧看不清全貌,但日期和事件的重合让她心头一紧。

  裴砚回来时,她正坐在灯下对照日历。

  “查到了。”他说,“云岭茶业,三年前因农残超标被查封,老板跑路。他们的主打品牌,就是仿制‘桃溪春韵’。”

  “我们拒绝他们收购母树,是在他们倒闭前两年。”她说,“也就是说,他们早就在打主意。”

  “现在我们做成了国际项目。”裴砚说,“而他们彻底没了机会。”

  “报复?”她问。

  “有可能。”他说,“但不止是钱的事。他们知道‘桂语茶’的效果来源,说明当年有人进过祖屋,看过手稿。”

  “或者……”她低声说,“有人一直在等这一刻。”

  两人沉默。

  窗外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声。阿斑跳上桌子,鼻子凑近那封信嗅了嗅,然后趴下,把脸埋进爪子。

  “不能再写字了。”她说,“至少现在不行。”

  “那就先查清他们在做什么。”裴砚说,“你明天还有别的茶商要见吗?”

  “还有一个李姓的,原定后天。”她说,“但现在……我得换个方式谈。”

  她起身走到木箱前,打开锁扣,把账本最底层一页撕下,上面写着“云岭茶业”四个字。她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衣袋。

  裴砚站在桂花树下没动。树皮粗糙,他用手掌贴了一下,感觉到一丝凉意。

  “他们会再来。”他说。

  “我知道。”她说,“下次不会只是警告。”

  她站在窗内,灯还亮着。裴砚走出院子,回头看了那一片光。他知道她不会睡。

  他也一样。

  风从山口吹下来,带着湿气。院角的陶罐边缘凝了一层水珠,缓缓滑落,砸在石板上,裂成四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