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融合创新-《茶中往事,笔下姻缘》

  陶罐盖掀开时,那片边缘卷曲的茶叶静静躺在掌心。沈知意没再盯着纹路看,只将它投入玻璃壶中,加水封口。窗外行人影子在壶身晃动,像被拉长的记忆碎片。

  次日清晨,她打开布包,取出昨日收集的反馈纸条。指尖划过一行字:“我想起外婆晒茶的样子,可我家现在只有茶包。”她停顿片刻,把这张纸单独抽出,夹进随行的笔记本里。

  裴砚正整理展台角落的器具箱。他听见动静抬头,见她将冷泡壶洗净擦干,又从行李袋深处取出一小罐枫糖浆和一束风干的野薄荷叶。

  “想试试新的搭配。”她说,“用本地食材调一杯他们熟悉的味道。”

  裴砚起身走近,目光落在那束薄荷上。“气味太冲,怕压了茶香。”

  “那就少放些。”她已开始称量茶叶,“我们不是要守住仪式,是让人愿意喝下第一口。”

  他没再反对,只是打开随身木匣,翻出一本残页泛黄的小册子——《茶佐记》。书页间有虫蛀痕迹,但字迹尚清。他指着其中一段:“杂味助香,贵在轻引。若主次不分,则失其本。”

  她接过一看,点头:“所以薄荷不出汤,只在最后洒几片新鲜叶尖提气。”

  两人商定后便着手调配。她取“桃溪春韵”浅发酵批次为底,冷水慢浸六小时,出汤后再以微量枫糖浆润杯,最后撒入新摘薄荷碎末。第一杯成品端出时,色泽澄亮,香气清扬却不张扬。

  一位路过观众试饮后摇头:“甜了些。”

  她记下,减少糖量至原三分之一。第二轮试制后,又有人评:“凉得太彻底,像饮料。”

  于是改用常温泉水浸泡,使茶汤保留一丝体温般的暖意。第三轮调整时,她干脆拆去所有标签,只摆出三杯无名茶饮,请人盲选最愿再喝一杯的那一款。

  结果指向编号二——茶汤微甘,入口清爽,尾韵带一丝山野清气,薄荷仅如呼吸掠过鼻腔。

  “成了。”她低声说。

  裴砚拿起空杯对着光看,内壁残留的茶痕细密均匀。“这味道不遮掩什么,也不强求什么。”

  当天中午,主办方通知晚间有一场小型文化交流沙龙,主题为“非遗技艺展演”。流程紧凑,未设品饮环节。她提出增设“一分钟体验”,承诺不占用正式议程时间。

  对方犹豫:“现场已有预定节目。”

  “只需十个小杯。”她坚持,“随机赠予听众,不算推广。”

  最终获准。她准备了十份小杯新品,每杯不过两口容量,统一编号,交由主持人抽签派发。

  傍晚,沙龙开始。灯光调暗,投影映出江南茶园四季更迭的画面。讲者正述说着传统采茶节令,台下安静聆听。

  突然,一股清冽香气自前排散开。有人低头看见手中多了一只小瓷杯,茶汤透亮,浮着一点绿意。

  主持人适时说明:“这是来自中国展台的特别体验,请各位随意品尝。”

  啜饮声陆续响起。有人微微睁眼,有人轻轻吸气。一位白发老妇抿了一口,忽然怔住,随后缓缓闭目。

  数秒后,她睁开眼,声音轻却清晰:“这味道……像我年轻时在林中采莓果那天喝的凉茶。”

  全场静默。

  坐在后排的沈知意没有动。她只是看着那位老妇人将杯子握得更紧了些,指尖微微发颤。

  片刻,掌声从角落响起,起初零星,继而连成一片。

  裴砚站在展台后方阴影处,手中拿着一张刚完成的手绘图。画面上,一边是江南梯田云雾缭绕的茶园,一边是本地森林深处的小径与野花。两片土地遥遥相对,却被同一缕晨雾连接。下方题字:“山不同,雾相似;人各异,心皆向暖。”

  他将画轻轻置于展台前端,未作解说。

  当晚闭馆前,几个年轻人围在展台外讨论。

  “那个茶其实不错,”一人说,“不像之前那么‘古董’。”

  另一人点头:“尤其是那股清凉感,像是夏天骑车回来喝的第一口水。”

  他们不知道是谁做的,也没问名字。但他们拿走了最后一张留言卡,在上面写道:“下次能不能做成便携瓶装?”

  沈知意收起卡片时笑了笑,没回答。

  夜深后,展馆只剩F-03区一盏小灯未熄。她坐在木几旁,手中捧着最后一杯未饮尽的新式冷泡茶。夕阳斜照进来,茶汤泛着琥珀光,映在她手背上。

  她望着远处几个工作人员收拾场地,其中一人边走边啜饮手中的试饮杯,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

  笔记本摊开在膝上,她写下一行字:“茶不必固守泥土,只要根还在。”

  裴砚走进来,手里抱着木匣。他把那张手绘图小心收进去,回头望她一眼。

  她抬眼回望。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第二天清晨,她取出新的茶叶样本,准备尝试加入本地另一种常见香草——柠檬马鞭草。裴砚翻开《茶佐记》残卷,找到关于“辛香引气”的记载,建议先以极少量试配。

  他们在展台后侧支起一个简易操作台,将冷水浸泡的茶汤分成五份,分别加入不同比例的切碎香草。第一份气味刺鼻,立即舍弃。第二份香气柔和,但余味发涩。

  调整到第四份时,茶汤入口清润,咽下后喉间升起淡淡回甘,鼻腔隐约浮起类似柑橘皮的清香。

  “这个可以。”他说。

  她倒出半杯递给路过的一位清洁工。那人原本低着头清扫地面,接过后犹豫了一下,喝了一口。

  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身,指着杯子问:“你们……昨天是不是也给了别人这种茶?”

  她点头。

  他沉默几秒,把杯子还回来,低声说:“我母亲以前总在院子里晾这种草,晒干了泡水给我喝。”

  说完,他继续推着清洁车往前走,背影比刚才慢了一些。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

  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

  展馆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