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茶商再扰-《茶中往事,笔下姻缘》

  车辙印在晨光里渐渐模糊,沈知意抱着阿斑走进茶铺,将布包搁在柜台上。她刚取出昨日未收的陶杯,裴砚的竹哨声便从巷口传来,短促两响——有事。

  她放下杯子,转身出门。

  裴砚站在石阶下,手中握着手机,眉头微锁。他递过手机,屏幕亮着一封邮件:发件人匿名,附件是一张标注“桃溪春韵农残超标”的检测截图,抄送名单里赫然列着三位国际茶文化联盟的联络人。下方还附了一句:“贵方合作对象产品存严重安全隐患,请审慎评估。”

  “陈允和刚打来电话。”裴砚声音低而稳,“只有两人回了问询函,消息还没扩散。”

  沈知意盯着那张伪造的图,指尖划过屏幕边缘。她认得这种格式,是上次展会用过的第三方机构模板,只是公章被替换了。她抬头:“他怎么说?”

  “他说,‘信封里的桂花还在,但风变了。’”裴砚收回手机,“他已经把原始采样记录调出来比对,时间对不上。”

  两人并肩走入书坊,门扉轻掩。裴砚拉出抽屉,取出加密通讯器,拨通陈允和的线路。通话接通后,三人迅速确认了几点:截图数据与实际送检批次不符;邮件IP经过多层跳转,源头难以追溯;但手法精准,明显针对即将启动的合作项目而来。

  “不是新来的。”沈知意忽然开口,“是同一个对手。”

  裴砚点头:“南岭茶业惯用这一套。先造势,再抹黑,最后低价收购品牌。”

  话音未落,沈知意已起身走向祖屋。她推开院门,桂花树下石案如昨,砚台尚温,墨池却干涸了一角。她翻开手稿,昨夜写下的字迹竟有些滞涩,笔锋转折处微微发涩,像被无形之力牵扯。她凝视片刻,终于明白——那股让她心神不宁的压迫感,并非错觉。

  有人想断她的笔。

  她合上本子,抱猫回屋。

  天刚过午,陈婶提着一篮青菜进了茶铺,身后跟着村里的年轻母亲李芸。李芸抱着孩子,神色犹豫。

  “晚棠啊,”陈婶一边放菜一边说,“芸姐听说外面有人说你们这茶……有问题?”

  李芸立刻接话:“我不是不信你,就是孩子小,泡茶水总得多留个心眼。要是真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沈知意没说话,只默默取来一只粗陶杯,舀水入壶,点燃炭炉。火苗窜起时,她将一撮新焙的“桂语茶”投入壶中。茶香渐起,如雾漫开。

  她倒出两盏,递给陈婶和李芸。

  “喝吧。”她说,“若茶有毒,它怎会让人想起最干净的时光?”

  陈婶先啜了一口,眼睛忽然亮了。她怔住片刻,低声笑了:“哎哟,我梦见我娘了……她在溪边给我洗头呢,太阳晒得头发暖烘烘的。”

  李芸也饮下一口,眼眶忽然红了。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喃喃道:“我想起我婆婆了。她走前那年春天,也是这样抱着孙儿,在灶前煮茶……”

  两人静坐良久,茶尽无言。

  沈知意收拾茶具时,听见李芸轻声说:“明天我还来采茶。”

  傍晚,书坊外墙上贴出一张告示。白纸黑字,由裴砚亲笔誊写:

  “桃溪春韵所用鲜叶,皆采自海拔三百米以上生态茶园,历年农残检测合格,记录可查。目前国际合作仍处筹备阶段,任何关于产品质量的言论,均为无端猜测。我们不惧质疑,只求事实。”

  字迹沉稳,如碑刻入石。

  夜里,沈知意再次坐在桂花树下。阿斑蜷在案侧,尾巴轻轻扫动。她提笔欲写,忽觉院门方向有动静。

  抬头望去,裴砚正立在檐下,手里拿着一个旧信封。

  他走近,将信封放在石案上。里面是一份泛黄的手写文件,标题是《桃溪春韵文化传播构想》。那是他们最初为参展准备的愿景书,上面写着:“让世界尝一口江南的晨露。”

  “你还留着?”她轻声问。

  “我一直带着。”他说,“今天早上,我又读了一遍。”

  她低头看着那行字,良久不动。然后,她蘸墨落笔,在手稿末页写下七个小字:

  “雾可遮路,不可掩心。”

  笔锋收束刹那,院中微风拂过,桂花簌簌而落。一片花瓣停在砚台边缘,像一枚静默的印章。

  次日清晨,沈知意打开茶铺焙房门,取出第一罐新茶。她轻轻抖开茶叶,只见每一片叶脉间,都浮现出细密纹路,层层环扣,宛如盾牌交织。

  裴砚站在门口,看着她将茶叶倒入陶罐,封口,贴上标签。

  “我们怎么办?”他问。

  她抬眼看他,目光清明。

  “不退不让。”她说,“用事实说话。”

  裴砚点头,转身走向书坊。他从柜中取出那份愿景书,重新装入信封,置于顶层。正对着那片干桂花标本。

  与此同时,陈允和坐在返程列车上,窗外山影飞逝。手机震动,他点开消息,是沈知意和裴砚联名回复:

  “我们准备好了。”

  他看完,轻轻点头,将手机放回口袋。

  沈知意在茶铺柜台后整理账本,手稿摊开在一旁。阳光照进窗棂,落在纸页上,墨迹深处,隐隐浮现一行新字,尚未写完:

  “当风雨再来,我们不再是守门人,而是——”

  最后一个字还未显形,阿斑忽然抬头,望向巷口。

  沈知意合上本子,起身走到门前。

  巷尾有人影一闪而过,袖口露出半截银灰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