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桐油桶里的指纹真相-《阴魂委托簿》

  丁浩的手指还停在老楠竹的刮痕上,目光却已移向墙角那只桐油桶。魂魄的动作没有再重复,但它仍面向桶的方向,左手低垂,掌心向下,像是压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那手势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确认——它要他们知道,真相藏在桶里。

  “先别动桶。”丁浩开口,声音不高,但足够让沈墨停下正要下令封存的动作,“盖子被动过。”

  沈墨皱眉:“表面没痕迹,封口漆也完整。”

  “可它留下了指纹。”丁浩盯着桶沿内侧那道斜向划痕,“不是外面,是里面。只有打开过,再盖回去,才会在接触面留下压痕。”

  沈墨立刻会意,招手叫来技术员。强光灯架起,显影喷雾均匀洒在金属桶盖内缘。几秒后,一道半枚残缺的指纹在灯光下浮现,位置偏于边缘,恰好被桶身遮挡,若不拆解几乎无法发现。

  “这角度……”技术员调整光源,“像是开桶时拇指抵住内壁,快速掀开又合上,动作很急。”

  数据库比对开始。等待的时间里,丁浩蹲在桶旁,手指贴着桶壁缓慢移动。之前的金属粉他已取样送检,但现在他更在意的是气味——桐油本身的味道浓重,掩盖了许多细节。他闭眼凝神,呼吸放缓,试图从复杂的气息中剥离出异常的成分。

  一股极淡的苦涩味浮上来,混在油香里,像是某种矿石烧灼后的余烬。

  “锌钡白。”他说,“还有氧化铅。这不是普通防腐剂。”

  沈墨记下关键词,随即接到化验室电话。光谱分析结果刚出:桐油沉淀物中含有微量复合金属添加剂,其配比与市面常见防蛀涂料不符,反而接近城中村个别老旧家具作坊的土法配方。

  “查到了。”沈墨挂断电话,“南区青松里有个小厂,三十年没换工艺,专做棺材底漆和木器封蜡。附近居民投诉过气味刺鼻,环保局登记备案过两次。林木租的房子就在那条巷子口,步行不到三分钟。”

  丁浩睁开眼:“他不止一次进出那个厂。”

  “监控记录显示,过去一个月,他五次在深夜出入厂区后门。”沈墨语气沉下来,“每次停留不超过二十分钟,没搬运东西,也没登记领料。”

  “他是去取配方。”丁浩站起身,“这种混合物不会随便给人。但他能拿到,说明熟悉内部流程,甚至可能参与过调配。”

  技术员这时递来比对报告。指纹确认匹配林木,且根据油脂残留分析,指纹形成时间在四十八小时内。

  “他说清晨送货只是掩护。”丁浩低声说,“真正进来的时间是夜里。翻墙、处理竹料、污染桐油,最后还顺手检查了这只桶——也许是为了确认有没有被人动过。”

  沈墨盯着桶盖上的指纹位置:“如果只是正常协助加工,没必要偷偷开桶。除非他在往里面加东西,或者……取样测试反应效果。”

  “三层暗格的箱子还没做完。”丁浩看向工作台上的设计图,“但他已经急着验证关键环节了。桐油不只是为了防潮,它在整套结构里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沈墨沉默片刻,拨通指挥中心电话,申请对林木住所及运输车辆进行全面搜查。同时要求调取其手机基站轨迹,重点核查案发前三天凌晨的活动范围。

  “他还有一套说辞等着我们。”丁浩看着门外渐暗的天色,“送货工人偶尔帮忙整理材料很正常,碰过工具、摸过原料都说得通。但他解释不了为什么会在一只密封桐油桶的内侧留下指纹——尤其是这个动作发生在警方尚未介入调查的阶段。”

  “这不是疏忽。”沈墨收起记录本,“这是习惯性操作。他以为没人会注意到一只旧油桶,就像没人会在意一个独居老匠人的死因。”

  话音未落,技术员再次靠近:“桶壁划痕的刃口比对出来了。和之前三根断篾的切角一致,都是四十五度斜切,使用工具应为重型柴刀。林木名下登记有一把运输用砍刀,明天一早可以依法扣押。”

  丁浩点头,视线重新落回桐油桶。魂魄依旧站在原地,但姿态变了——它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点自己太阳穴,然后指向桶底,再慢慢握拳,做出一个“封闭”的动作。

  丁浩心头一震。

  “它不是在提醒我们注意桶。”他声音低沉,“是在告诉我们,信息被锁住了。林木拿走的不只是半成品竹箱,还有原本应该装进去的东西。而这桶油,是钥匙的一部分。”

  沈墨看着他:“你是说,真正的目标从来不在这里?”

  “在这里埋过。”丁浩伸手抚过桶底沉淀层,“但已经被转移了。林木杀林永忠,是因为老头发现了异常,可能还看到了不该看的设计改动。他必须赶在箱子完成前灭口,并提前取走关键部件。”

  “所以魂魄一直指着地面?”沈墨追问。

  “它想说的是——东西曾经埋在这儿。”丁浩蹲下身,手掌贴地,“后来被挖走了。而桐油,是用来标记或激活某个机制的媒介。”

  沈墨立即下令对后院土地进行雷达扫描,重点排查近期翻动过的区域。

  时间一点点过去。坊内灯火通明,技术人员来回穿梭。丁浩站在桐油桶旁,手中拿着刚打印出的化验报告。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上面清晰列出金属成分比例与来源关联。

  沈墨走过来,低声说:“搜查令批下来了,凌晨五点行动。现在只差一件事。”

  丁浩抬眼。

  “怎么证明林木主动污染了这桶油,而不是无意沾染?”沈墨问,“他可以说自己只是帮忙搬运,指纹是之前留下的。”

  丁浩低头看着报告末尾的一行数据。突然,他翻到附页的采样记录表,目光锁定在一条备注上:“采样深度:桶底第三层沉积物。采集时间:十九时零七分。”

  他抬头看向技术员:“你们取样时,桶盖是什么状态?”

  “封闭的,但封口漆有轻微翘边,像是最近被撬动过。”

  “有没有拍开启过程的连续影像?”

  “有全程录像。”

  “调出来。”丁浩说,“我要看盖子打开那一瞬间的画面。”

  视频很快调出。镜头平稳推进,展示桶体全貌,随后聚焦盖口。当扳手插入缝隙发力时,画面清晰捕捉到一抹细微的反光——在漆层断裂处,有一丝银灰色粉末随震动飘散。

  “金属粉。”丁浩指着屏幕,“它不在表面,而是嵌在封漆夹层里。说明盖子被打开后,有人将含粉桐油倒入,再重新封合。这些颗粒卡在新旧漆交界处,成了无法抹除的证据。”

  沈墨盯着画面,眼神逐渐锐利:“这意味着林木不仅动过桶,还在警方到场前做过伪装。他试图制造‘无人接触’的假象,却忘了灰尘覆盖下的微观痕迹。”

  “现在证据链闭环了。”丁浩将报告折好塞进衣袋,“行为动机、作案时间、物理接触、成分溯源,全部指向同一人。”

  沈墨点头,转身走向通讯设备准备部署行动。丁浩却没有动。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桐油桶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魂魄刚才的手势。

  掌心向下,压着地面。

  封闭的记忆,被掩埋的线索,还有那双始终望着桶的眼睛。

  他知道,林木以为自己藏得很深。但他忘了,有些痕迹,不会因为掩盖就消失。它们沉在油底,混在漆缝,等着被一只手重新揭开。

  窗外暮色彻底吞没了街巷,“经纬阁”内只剩几盏勘查灯亮着。丁浩伸手触了触桶壁,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桶底边缘有一圈极细的刻痕,绕成半圆,像是某种编号的起始位置。

  他蹲下身,用指甲轻轻刮了刮。

  痕迹很深,切入金属,排列规整。

  三道横线,两道竖痕。

  又是三横两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