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油量表的虚假指针-《阴魂委托簿》

  满江红号的汽笛卡在最后一声长鸣里,丁浩的手还搭在油量表上。指针稳稳指向“满”,可王德福的魂魄站在他身侧,右手猛地一甩,做了个倾倒空桶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咕噜”的闷响,暗红血珠从伤口渗出,滑过领口。

  丁浩闭眼。

  通灵的刺痛沿着太阳穴炸开,画面闪现——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蹲在油管接口旁,左手捏住油量表的机械指针,一点点逆时针拨动,直到刻度归满。右手提着小刷子,蘸着未干的红漆,仔细涂抹拆卸过的接口螺纹。漆色比舱壁深,带着粘稠的反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

  王德福举着对讲机走近,开口质问。男人猛然回头,扳手抡起,砸在喉结上。

  画面断了。

  丁浩睁眼,手指仍压在油量表表面。他转身走向驾驶室外,沈墨正站在机房门口,手里拿着轮机日志。

  “昨晚十点补油记录,”丁浩说,“没留样。”

  沈墨点头:“油料公司还没回函确认送油情况。”

  丁浩蹲在油管接口处,从内袋摸出玉片,用布角轻轻一擦,贴上红漆。通灵再启——男人刷漆时,袖口微微卷起,白色粉末簌簌飘落,混进漆痕里。

  “滑石粉。”丁浩低声,“防潮用的,不该出现在维修现场。”

  沈墨立刻调出维修公司资料:“法人秦志强,三年前锅炉爆炸案被停业整顿,理由是违规使用易燃助燃剂。当时事故报告里提过,他们用滑石粉包裹管道接头,防止湿气腐蚀密封圈。”

  丁浩站起身:“老秦认识王德福?”

  “查到了,”沈墨翻页,“王德福五年前在‘江顺号’轮渡当轮机长时,上报过一次维修事故,涉事公司就是长江船舶维修。当时老秦被罚了款,项目停了三个月。”

  丁浩转身走向储物间。王德福的个人柜子上了锁,他从工具箱里取出撬片,三下拨开。柜内整齐叠着几件工作服,最下面压着一本硬壳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

  **23:17 三号舱**

  丁浩盯着那行字。通风口橡胶垫背面的数字,和魂魄指向的时间,完全吻合。

  他合上本子,递给沈墨。

  “监控恢复得怎么样?”

  “刚调出来。”沈墨掏出手机,点开一段红外影像,“昨晚二十三点十七分,有人提着工具箱进了三号舱。穿蓝色工作服,左肩微沉,走路时右腿略拖。”

  丁浩闭眼,通灵画面再闪——男人撬开通风口格栅,往舱内倾倒透明液体,瓶身标签被撕去,但瓶底残留的气泡在红外下泛着微蓝光。

  “硝酸铵溶液。”丁浩睁眼,“和扳手上的残留物一致。”

  沈墨盯着监控画面,忽然抬手放大男人侧脸轮廓:“小臂内侧有道疤,从袖口露出来。”

  丁浩想起通灵时的画面,那道旧疤横在左臂内侧,边缘不齐,像是被高温金属烫伤。

  “锅炉爆炸留下的。”他说。

  两人返回三号舱外。警戒线仍拉着,门缝里透出冷风。丁浩伸手推门,沈墨拦住他。

  “等技术组。”

  丁浩没动,盯着门缝。王德福的魂魄突然出现在门边,双手猛抓空气,喉咙发出“咯咯”声,然后猛地抬手,指向舱内深处。

  下一秒,魂体剧烈震颤,像被抽离了所有重量,瞬间消散。

  丁浩推门而入。

  舱内昏暗,地面堆着备用管道和绝缘材料。他蹲下,手指划过地板接缝,触到一处松动。撬开两块金属板,下面藏着一个改装油箱,四壁加厚,接口密封。

  沈墨打开手电,照进内腔。

  箱底堆着整条香烟,塑料膜未拆,外包装印着外文字母,被红漆涂盖。

  “走私烟。”沈墨冷笑,“伪造满油假象,是怕靠岸检查油量异常,耽误交接时间。”

  丁浩站起身,看向通风口。格栅已被技术组取走,残留的蓝渍还在。他伸手触碰,玉片微烫,通灵开启——男人蹲在格栅旁,往消防栓内腔倒液体,动作熟练。袖口滑石粉飘落,沾在橡胶垫边缘。

  “他不止想走私。”丁浩说,“他往消防系统倒硝酸铵,是想制造意外爆炸,把走私和事故混在一起,没人会细查油箱。”

  沈墨沉默片刻,掏出对讲机:“通知缉私科,三号舱发现走私香烟,立即控制秦志强。”

  丁浩走出三号舱,直奔维修公司临时驻点。老秦正坐在折叠椅上抽烟,蓝色工作服搭在椅背,袖口沾着白粉。

  沈墨上前亮出证件,技术员从工作服袖口刮下粉末样本。

  五分钟后,检测结果传来:滑石粉与硝酸铵混合物,成分与扳手残留物一致。

  老秦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在裤腿上。

  沈墨将笔记本拍在桌上:“23:17,你进三号舱做什么?”

  “我……我去检通风系统。”老秦声音发紧。

  “用同一把扳手,动了消防栓和油管接口。”沈墨逼近一步,“金属屑含铅量超标,和红漆成分一致。你解释一下?”

  老秦额头渗出冷汗,左手无意识摩挲小臂内侧。

  丁浩盯着那道疤:“三年前锅炉爆炸,你违规操作,王德福举报了你。这次他发现你篡改油量,又要上报,你就杀了他。”

  “放屁!”老秦猛地站起,“他懂什么?我一家老小靠这个活命!”

  “所以你往消防系统倒硝酸铵,想炸了船,把走私和命案一起烧干净。”丁浩声音不高,“可王德福发现了油量表不对,你只能先动手。”

  老秦的脸瞬间惨白。他突然抬手,指向丁浩:“你……你怎么知道消防系统?那地方连沈队都没提过!”

  沈墨一愣,目光转向丁浩。

  丁浩没答。他摸了摸内袋,玉片温热。

  老秦的袖口突然渗出血珠,顺着旧疤裂开的皮肤流下。他喘着粗气,嘶吼:“他该死!他要上报,我全家都得完!”

  沈墨掏出手铐:“现在完的是你。”

  老秦被押走时,回头瞪着丁浩,嘴唇哆嗦:“你不是普通人……你看见了,是不是?你看见我动手的那一刻!”

  丁浩站在原地,指尖压着玉片。

  满江红号的汽笛终于彻底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