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南岸囚笼-《乱世求生录:我的三国》

  当张伟等人在江北“洼子店”凭借医术艰难立足时,长江南岸的徐元直、黑牛一行人,却陷入了另一种绝望的困境。

  那日侥幸渡江后,他们被荆州水师的小校软禁在荒滩上。短暂的喘息很快被更大的恐惧取代。几天后,一队约五十人的郡兵开至,刀剑出鞘,气氛肃杀。为首的一名屯长,面无表情地宣读了处置命令:

  “尔等北来流民,形迹可疑,按荆州牧令,一律收容羁押,待查验身份,另行发落!违令者,斩!”

  没有辩解的机会,没有申诉的渠道。冰冷的命令如同枷锁,瞬间套在了这群刚刚死里逃生的人脖子上。

  他们被驱赶着,像牲口一样,徒步押解至数十里外的一处“流民收容营”。所谓的“营”,不过是江边一片用木栅栏粗糙围起来的荒地,里面挤满了蓬头垢面、眼神麻木的男女老幼,怕是有上千人之多。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粪溺和疾病的味道,令人作呕。

  营内条件极其恶劣。没有像样的棚屋,只有一些低矮的、漏雨的草棚,更多人只能露天蜷缩。每日发放的食物是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和发霉的杂粮饼,分量仅够吊命。 sanitation 条件极差,污水横流,蚊蝇滋生。很快,营地里就开始流行痢疾和热病,每天都有尸体被草草抬出营外焚烧。

  徐元直等人被随意塞进一个角落。黑牛、石头等壮年男子,第二天就被兵卒强行拉走,编入“劳役队”,去附近修筑工事或搬运物资,每日在皮鞭下劳作,归来时已是半死不活。只剩下徐元直、几个妇孺和身体虚弱的人留在营中。

  徐元直试图利用自己识字的能力,找到营地的管事小吏,想说明情况,甚至暗示自己曾为“吏员”,希望能得到稍好一点的待遇或联系外界。然而,他面对的是底层胥吏惯有的冷漠和粗暴。

  “识字?识字有个屁用!”那管事小吏嗤之以鼻,用鞭子杆戳着徐元直的胸口,“这里是流民营!管你以前是干啥的,到了这儿,就是等死的货!老实待着,别给老子惹事!再啰嗦,鞭子伺候!”

  一腔悲愤和读书人的尊严,被现实击得粉碎。在这里,身份、学识、过往,全部失去了意义。他们被简化成了一个数字,一件需要被“管理”的麻烦物品。

  绝望,如同营地的瘴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每一个人。那个曾在新野燃起过一丝希望的年轻人,在连续的高烧和腹泻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徐元直的怀里,临死前还喃喃着“刘皇叔……”。徐元直抱着他尚且温热的尸体,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冰冷。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在庞大的、非人化的官僚体制和战争机器面前,个人的命运是何等渺小和脆弱。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士人气节,在生存的底线挣扎中,都成了可笑的奢侈品。乱世之中,沦为流民,便意味着被剥夺了一切权利和尊严,成为随时可以被牺牲、被处理的“冗余人口”。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中,一线微弱的生机,却因吴杞郎中留下的遗产而悄然萌发。

  营地中疾病蔓延,看守的兵卒也难免染病。一个小头目得了严重的痢疾,上吐下泻,营地里的土医束手无策,眼看就不行了。有人偶然提起,新来的那批流民里,有个姓徐的识字先生,好像懂点草药。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兵卒把徐元直拖了过去。徐元直看着病人,心中一动。他想起吴杞曾经教过的一种长在江边、极其常见、却被忽略的草药——马齿苋,有清热解毒、凉血止痢的功效。他立刻让兵卒去采来大量新鲜马齿苋,捣汁给那小头目灌下,并嘱咐饮食清淡。

  或许是运气,或许吴杞的医术确实高明,几天后,那小头目的病情竟然稳住了,渐渐好转。

  这一下,徐元直在营中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被囚禁,但看守的兵卒对他客气了些许,偶尔会给他一点额外的食物,甚至允许他在看守下到营地边缘采集草药,为其他生病的流民(甚至包括一些兵卒)诊治。他成了这人间地狱里,一个有点用处的“工具”。

  徐元直抓住了这根稻草。他不再空谈道理,而是沉下心来,利用这点有限的空间,拼命回忆和实践吴杞传授的草药知识。他救治的人越多,这点微不足道的“价值”就越凸显,他们的生存环境也得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改善。至少,他们这个小团体,暂时避免了被随意打杀或饿死的命运。

  夜晚,徐元直蜷缩在漏雨的草棚下,借着月光,用尖石在捡来的破瓦片上,艰难地刻划着草药的图形和药性。他知道,这点知识,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倚仗。他也时刻担忧着对岸的张伟和吴杞,不知他们是否已遭遇不测。

  南岸的囚笼,冰冷而绝望。 但在这绝境中,源自北岸的医术火种,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维系着一线微弱的生机。徐元直这个昔日的书生,正在被乱世重塑,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放下笔杆,握起了草药,在污浊的泥沼中,挣扎求存。

  江北悬壶济世,南岸药草求生。 命运的长江,将这群患难与共的人隔断,却无法完全熄灭那跨越波涛、顽强传递的生存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