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沪上晨光-《沪江潮》

  徐砚深从日本返回上海的那天,外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沈知意撑着油纸伞在码头等候,看见他独自走下舷梯时,快步迎了上去。

  “没事吧?”她仔细打量着他,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担忧。

  徐砚深摇摇头,将手中的翡翠项链递给她:“物归原主。”

  那是沈家祖传的项链,多年前在一次慈善晚宴上被盗,没想到竟流落到了日本。沈知意接过项链,指尖微微发颤:“他呢?”

  “走了。”徐砚深望向远海,“暂时不会回来了。”

  雨丝渐渐密了,他将外套披在她肩上。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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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临时租住的小院里,海棠花开得正盛。

  沈母坐在廊下绣花,见他们回来,放下针线起身:“回来就好。灶上煨着鸡汤,快去喝一碗驱驱寒。”

  这是一个月来最平静的晚餐。席间无人提起陈景澜,也没人说起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沈知远说起机器厂重建的进度,林悦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逗笑,连总是严肃的沈父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饭后,徐砚深告辞时,沈知意送他到门口。

  “明天...”他犹豫着开口,“我能请你喝咖啡吗?”

  沈知意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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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飞路的咖啡馆还留着弹痕,但生意已经恢复。留声机里放着周璇的《夜上海》,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

  徐砚深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当沈知意穿着淡蓝色旗袍出现时,他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记得吗?”他示意窗外,“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沈知意低头搅拌咖啡:“那时你还要抓我回去审问呢。”

  两人相视而笑,那些刀光剑影仿佛都化在了咖啡的醇香里。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轻声问。

  徐砚深望向窗外:“父亲要退休了,让我接任警备司令。”他转回目光,“但我还没想好。”

  沈知意有些意外:“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曾经是。”他握住她的手,“但现在更想要别的。”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交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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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清晏的《沪江评论》复刊了。

  首期就刊登了劳工权益调查报告,署名赫然写着沈知意。报社办公室里堆满读者来信,杜清晏推着眼镜一一分类。

  “这篇写得很好。”他将一封信递给沈知意,“是个女工写来的,说你的文章让厂里改善了伙食。”

  沈知意接过信,眼眶微热。这时工作人员抬来块新招牌——“沪江公益基金会”。

  “这是?”她疑惑地看向杜清晏。

  “你一直想做的。”他微笑,“我帮你申请下来了。初始资金来自徐杜两家的捐赠。”

  沈知意看着招牌上烫金的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午要去纱厂调研,”杜清晏拿起相机,“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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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厂的变化令人惊喜。车间通风改善了,工人们有了休息区,童工也被送进了新办的子弟学校。

  老赵师傅拉着沈知意的手:“多亏了你啊,沈小姐。”

  沈知意摇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调研结束时,突然下起大雨。杜清晏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顶,跑向路边的黄包车。

  车厢狭小,雨水顺着篷布缝隙滴落。沈知意无意中碰到杜清晏的手,两人都微微一怔。

  “知意,”他忽然轻声问,“如果三年前我先开口,结果会不会不同?”

  雨声淅沥,沈知意垂下眼帘:“清晏,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车停在沈家巷口,杜清晏先下车撑伞。望着她走进家门的背影,他站在雨里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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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的晚宴难得热闹。

  徐砚深正式接任警备司令,徐父破例喝了酒。苏曼卿拉着沈知意的手:“以后常来吃饭,砚深这孩子太闷,你得多带他说说话。”

  饭后,徐砚深带沈知意到花园散步。紫藤花开得正好,月光洒在青石板上。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他停下脚步,“我想改组警备部队,成立专门的劳工调解处。”

  沈知意眼睛一亮:“真的?”

  “需要个顾问。”他看着她,“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愿意屈就?”

  她故意板起脸:“徐司令这是在以权谋私吗?”

  “是。”他坦然承认,“还想谋更多。”

  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沈知意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家门外,也是这样的眼神。

  “砚深,”她轻声问,“如果那天在码头,我真的跟陈景澜走了,你会怎么办?”

  他沉默片刻:“我会等你回来。无论多久。”

  远处传来黄浦江的汽笛声,悠长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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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机器厂重建完成,基金会帮助了第一批女工,连杜清晏的报纸也开始报道些风花雪月。

  直到那天天,沈知意收到个奇怪的包裹。

  没有寄件人信息,里面是本日文杂志。她随手翻看,忽然停在一页广告上——是家日本医院的宣传广告,照片角落有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虽然模糊,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杂志里夹着张字条,只有三个字:

  “等着我。”

  窗外阳光正好,沈知意却感到一阵寒意。她将字条收起,望着院子里正在教孩子们放风筝的徐砚深。

  暂时,就让他多享受一会这难得的宁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