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起机器厂-《沪江潮》

  电话那头是大哥沈知远的声音,混着爆炸声和哭喊:“厂区三号仓库起火!有人纵火!”

  沈知意夺过话筒:“人员伤亡吗?”

  “老赵师傅他们还在里面!”沈知远呛咳着,“消防队被陈家的人拦在外头,说是什么军事管制区……”

  徐砚深一把抢过电话:“我是徐砚深。坐标报来,我带兵过去。”

  沈父抓起外套:“我也去!”

  “伯父留步。”徐砚深按住他,“家里得有人坐镇。知意跟我走。”

  军车冲破雨幕疾驰。沈知意攥着安全带,指节发白。“陈景澜敢直接纵火?”

  “调虎离山。”徐砚深猛打方向盘,“他把我们注意力引向工厂,另一头才好下手。”

  “另一头?”

  徐砚深瞥她一眼:“你们家银行。”

  沈知意心头猛沉。二哥沈知默今晚在银行值夜!

  车未停稳她就跳下去。三号仓库火光冲天,工人乱作一团。沈知远满脸黑灰跑来:“火里有人!库门被反锁了!”

  徐砚深拉过水管浸湿军装:“钥匙呢?”

  “找不到!管理员说钥匙昨晚就不见了!”

  沈知意突然想起老赵师傅,他今早出院坚持回厂工作,说不能白拿工钱。

  她抢过一桶水浇在身上:“我知道备用钥匙在哪!”

  徐砚深拽住她:“我去!”

  “你们找不到!”她甩开他冲进浓烟,“老赵桌底第三块砖下!”

  火舌舔过货堆,爆裂声震耳欲聋。沈知意匍匐前进,灼热空气烫得喉咙发疼。她摸到工具桌,掀开砖块——钥匙果然在。

  库房深处传来呻吟声。她循声摸去,触到一只颤抖的手。

  “赵师傅?”她摸索着开锁,“坚持住!”

  铁门吱呀打开。几个黑影蜷在墙角,老赵护着两个年轻学徒,后背衣服烧焦了大片。

  “小姐……快走……”老人推她,“货堆要塌了!”

  头顶横梁发出断裂声。沈知意咬牙拖起老人,学徒们也互相搀扶着往外爬。

  火光中突然冲进来个人影。徐砚深用湿毯子裹住他们:“低头!”

  轰隆巨响!货堆坍塌下来,火星四溅。徐砚深护着沈知意滚到门外,热浪掀翻所有人。

  消防队终于冲破阻拦赶来。沈知意趴在泥水里咳喘,看见徐砚深手臂鲜血淋漓——刚才替她挡了坠落的钢架。

  “你的手……”

  他没理会,起身指挥士兵救火。沈知远扶起老赵送医,学徒哭喊着:“是陈家的人泼的汽油!我们亲眼看见!”

  沈知意突然抓住徐砚深:“知默!银行那边!”

  徐砚深对着通讯器吼:“三队去沪江实业银行!快!”

  ·

  银行大楼漆黑一片。

  沈知意跳下车时腿软得差点跪倒。徐砚深扶住她,枪已上膛:“跟紧我。”

  旋转门碎玻璃扎脚。值班室电话铃空响,无人接听。

  “二哥?”沈知意喊声发颤,“沈知默!”

  黑暗中传来细微敲击声。徐砚深循声摸到金库门前,听见里面闷响:“……陷阱……快走……”

  金库密码锁亮着红光,被篡改了程序,强行开启会触发警报。

  徐砚深仔细查看锁孔:“新型爆破锁,日本货。”他猛地砸碎墙上的消防盒,“知意,退后!”

  警报器尖鸣起来!金库门缓缓开启,沈知默瘫在保险柜旁,额头淌血,手里紧握着账本。

  “他们……要抢债券……”他虚弱地指通风口,“从那儿跑了……”

  徐砚深追出去前塞给沈知意个东西:“防身用。”

  是把小巧的手枪。

  沈知意扶起二哥:“谁干的?”

  “蒙面人……但说了日语……”沈知默咳嗽,“账本……不能丢……”

  窗外传来枪声。沈知意冲到窗边,看见徐砚深在巷子里与人交火。对方身手极好,几下翻墙消失。

  徐砚深回来时脸色难看:“跑了。但扯下个东西。”他摊开手心——是半块翡翠玉佩,刻着杜家族徽。

  沈知意呼吸停滞。“不可能……”

  沈知默突然抓住她手腕:“窃听器……我装的……”他声音渐弱,“为了查内鬼……”

  “什么内鬼?”

  “家里有……陈景澜的眼线……”沈知默昏过去前吐出最后几个字,“电话机房……”

  ·

  凌晨三点,沈家地下室。

  老接线员被士兵按住,吓得语无伦次:“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收钱传话!”

  徐砚深踢翻墙角暗格,露出台精密电台。“日本军用品。”他冷笑,“什么时候开始的?”

  接线员瘫软在地:“三个月前……陈少爷说只要报告老爷行踪……”

  沈知意心头发冷。三个月,正是陈景澜开始拉拢沈家的时候。

  “除了父亲,你还报告谁?”

  “小姐您的行程……还有杜先生来访……”接线员突然抬头,“但昨晚所长的电话真不是我截的!那时电台坏了!”

  徐砚深检查电台:“确实有烧灼痕迹。什么时候坏的?”

  “下午五点多!杜先生来修过!”

  沈知意愣住:“清晏来过机房?”

  “他说线路老化,来帮忙检修……”接线员哆嗦着,“还夸我尽责,赏了块玉佩……”

  沈知意与徐砚深对视一眼。那半块玉佩!

  ·

  杜清晏被请到沈家时天已微亮。

  他穿着睡袍,眼镜都没戴稳:“知意?出什么事了?”看见客厅里的徐砚深和士兵,笑容僵住,“这是……”

  沈知意拿出玉佩:“你的吗?”

  杜清晏接过来细看:“像我们家的,但我这块完好。”他从领口抽出整块玉佩,“祖传的,从不离身。”

  徐砚深突然问:“昨天下午五点,你在哪?”

  “在印刷厂盯新刊。”杜清晏答得流畅,“工人都能作证。怎么了?”

  接线员被带上来,却摇头:“不是这位先生……来的那个戴金丝眼镜,但声音更哑些……”

  徐砚深逼近一步:“你说杜先生赏你玉佩?”

  “他别领针掉了我捡到,他说赏我了。”接线员翻出枚银领针,“就这个!”

  杜清晏脸色变了:“这确实是我的……但昨天在印刷厂被偷了!”他猛地抓住沈知意手腕,“有人冒充我!”

  徐砚深拿起领针对着光细看。针尖有暗褐色痕迹。

  “血渍。”他眼神骤冷,“看守所长喉咙上有针孔。”

  沈知意胃里翻腾。所有线索缠成死结——每指向一个人,就有反证出现。

  徐砚深突然下令:“全城搜捕!找戴金丝眼镜、会模仿人声、左撇子的男人!”

  士兵匆匆离去。杜清晏松口气:“你信我?”

  “未必。”徐砚深直视他,“但眼下得先抓人。”

  沈知意送杜清晏出门时,他忽然低声问:“你真觉得我会害沈家?”

  晨曦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沈知意想起十年相交,心头酸涩。“我不知道该信谁了。”

  杜清晏苦笑:“至少信一点,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他转身走入晨雾。沈知意倚门目送,忽然瞥见他袖口一点暗红。

  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追出两步,却见街角闪过个人影,酷似徐砚深的副官,正悄悄尾随杜清晏。

  电话铃突然响起。沈知意冲回客厅抓起话筒,听见父亲急促的声音:“知意!徐团长在吗?刚接到消息,陈景澜死了!”

  沈知意手一抖,话筒砸在桌上。

  徐砚深皱眉接过:“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他听了几句,脸色渐渐凝重。挂断后,他看向沈知意,眼神复杂。

  “陈景澜死在日本商会。”他声音发干,“凶器是……杜家的裁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