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会动的人字拖 四-《校园鬼汇》

  那口灌入后颈的寒气,带着浓重的塑料焚烧味和陈年灰尘的腐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皮肉,直抵骨髓。

  它不仅仅是一种温度,更像是一种活物,带着粘稠的恶意,顺着我的脊椎疯狂向下蔓延。

  “晚了”。

  屏幕上那最后两个由狂暴噪点组成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猛地回头。

  身体转得太急、太猛,颈椎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一声轻响。

  视野天旋地转,手电筒的光柱像失控的流星,在狭小的值班室内疯狂扫荡,光斑在墙壁、天花板、堆满杂物的角落间疯狂跳跃、拉扯,将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得到处都是。

  我的眼睛,在极度的惊骇中瞪大到极限,瞳孔缩成了针尖,死死地、不顾一切地聚焦在刚才窗户玻璃映出的那个位置——我身后那片被光柱掠过又抛弃的、浓稠的昏暗空间。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值班室熟悉的轮廓:桌子的阴影,椅子的轮廓,墙角堆放的杂物模糊的暗影。没有蠕动的不规则墨迹,没有紧贴后背的冰冷实体,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玻璃上那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只是光线、灰尘和水渍共同编织的、逼真到极致的噩梦。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冷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浸透全身。是幻觉?真的是幻觉?那口寒气呢?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难道也是幻觉?

  “滋啦——!!!”

  对讲机的尖啸声骤然拔高,达到了顶点。

  那刺耳的电流噪音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嚎叫,震得整个桌面都在嗡嗡作响。

  屏幕上的白光疯狂翻滚、爆裂,亮度刺得人眼睛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就在这令人疯狂的噪音和强光中,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窗玻璃上景象的瞬间变化。

  玻璃上,我那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倒影,它的轮廓模糊了。

  不是灰尘或水渍导致的模糊,而是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边缘开始出现拉丝、扭曲、重影。

  而就在这扭曲重影的轮廓之外,紧贴着“我”的肩膀和后背的位置,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昏暗背景里……

  一团比最深的夜色还要浓稠、还要粘滞的阴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正在玻璃上晕染开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边缘在疯狂地蠕动、拉伸、收缩,像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活着的黑暗。

  它不再是紧贴,而是包裹,它正从玻璃倒影里,将“我”的身影一点点地吞噬、融合进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如同万丈深渊在脚下裂开。

  不是幻觉,它就在那里,它就在我身后,它在玻璃的倒影里显现,却在现实的维度中触碰着我。

  那口寒气,就是它的呼吸。

  “跑!”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炸开,不是我的,却带着撕裂一切的求生本能,身体比思维更快。

  我像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弹开,不是冲向门,而是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唯一的、狭窄的出口——值班室通往后面小工具间的内门——狠狠撞了过去。

  “砰!”

  单薄的木门被我撞得向内弹开,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我根本顾不上,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比值班室更小、更拥挤、堆满扫帚、水桶、废弃桌椅和杂物箱的小工具间。

  浓重的灰尘味和霉味瞬间呛入鼻腔。

  关门!快关门!

  我反手去抓那扇还在晃动的门板,想要将它死死关上,把那个玻璃倒影里的恐怖隔绝在外。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门板的瞬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响,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眼球极其缓慢地、带着无法形容的惊悚,向下转动。

  工具间没有开灯,只有值班室狂暴闪烁的白光,透过敞开的门缝,在地上投射出一道狭长、扭曲、不断变幻的光带。

  就在这光带的边缘,紧贴着我的右脚鞋尖。

  躺着一只蓝色的塑料人字拖。

  左脚那只。前端磨损,微微拖曳的形状,在闪烁的光线下,熟悉得令人作呕。

  它就在那里。孤零零的。冰冷地贴着我的鞋尖。仿佛刚刚被人脱下,轻轻放在那里。

  又仿佛它一直都在,只是此刻才被我“看见”。

  值班室里,对讲机那刺破耳膜的“滋啦”声,毫无征兆地停了。

  如同被利刃切断。死寂,如同粘稠的液体,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

  只有我粗重、紊乱的喘息声,在狭小的工具间里回荡,撞击着堆叠的杂物,发出空洞的回响。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在这片死寂中,这微小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然后,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极其细微。

  “沙……”

  是从我脚边传来的。那只孤零零的、左脚蓝色人字拖。

  它动了。

  不是整体的移动,而是前端那磨损的部分,极其轻微地、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向我的鞋尖蹭了一下。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或者说,一种冰冷的确认。

  它在碰我。

  它知道我在哪。

  “沙……”

  又是一下,更近了一点,冰冷的塑料边缘,几乎已经贴上了我的鞋面。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目光死死地钉在脚边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拖鞋上。

  就在这时,工具间更深处的黑暗中,那片堆积如山的废弃桌椅和破旧纸箱形成的、如同小型迷宫般的阴影里……

  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嗒…”

  很轻,很清脆。像是塑料鞋底轻轻敲击在水泥地上。

  不是左脚那种拖着地的摩擦声。是右脚那只。干脆、利落。

  “嗒…”

  声音来自阴影深处。很近,又仿佛很远。

  “沙…” 脚边的左脚拖鞋又轻轻蹭了一下我的鞋尖,仿佛在回应。

  “嗒…” 深处的右脚拖鞋又响了一声。

  它们在交流?

  它们在包围我?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缓缓收紧。

  值班室的门还敞开着,对讲机屏幕的强光已经熄灭,只剩下死寂的黑暗。

  工具间唯一的出口,被那只冰冷的左脚拖鞋堵着。而深处,另一只正从黑暗中步步逼近。

  我被困住了,困在这个堆满废弃物的、散发着霉味的狭小空间里。

  “嗒…”

  深处的脚步声又响了一下。这一次,声音似乎高了一点?不再像是贴着地面,而是在某个废弃桌椅的上面?

  我的眼球艰难地转动,视线越过脚边那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左脚拖鞋,投向那片被杂物占据的、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深处。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来自值班室的一点点微弱光线,我勉强能看到一些堆叠的桌椅轮廓,像沉默的怪兽。

  还有那些巨大的、鼓鼓囊囊的废弃纸箱,如同蛰伏的巨卵。

  “嗒…”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我捕捉到了方向。

  来自靠墙堆放的那一堆最高的、摇摇欲坠的旧课桌椅的最顶端。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头顶。

  在那里。

  在那堆杂物的最高点,一个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轮廓,正蹲伏着。

  那不是桌椅的阴影。

  那轮廓有着一个极其扭曲、不成比例的…一人形。

  它佝偻着,四肢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折叠着,像是被强行折断后重新拼凑起来。

  它的头低垂着,深深地埋在胸前,看不见五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如同断裂树桩般的颈部轮廓。

  而在它那扭曲的、仿佛没有骨头的脚踝位置,一只蓝色的塑料人字拖,右脚那只,正挂在那里。

  它没有穿在脚上,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吊着,悬在它那扭曲的肢体下方。鞋尖,正对着下方——对着我。

  “嗒…”

  那轻微的敲击声,正是这只悬吊着的右脚拖鞋,随着那蹲伏黑影极其细微的晃动,鞋底轻轻磕碰着下方一个破旧课桌桌面发出的声音。

  它蹲在那里!像一只巨大的、畸形的黑色蜘蛛,盘踞在杂物的最高点,无声地俯视着下方蝼蚁般的我。

  它的“目光”那来自深深埋下的头颅方向的、无形的注视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压在我的头顶。

  脚边,那只左脚的蓝色拖鞋,又轻轻地、带着催促意味地,蹭了蹭我的鞋尖。

  “沙…”

  头顶上方,那悬吊的右脚拖鞋,也再次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嗒…”

  它们都在。

  它们都在等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彻骨的冰冷。

  身体被无形的恐惧钉在原地,连后退一步都做不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绝望。

  那只盘踞在杂物堆顶端的扭曲黑影,似乎动了一下。

  它那深深埋下的、如同断裂树桩般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抬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