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物尽其用-《铜火》

  中央控制室

  控制室内弥漫着硝烟未散的焦糊味和电子元件烧毁的刺鼻气息。顾北和李朔正十指翻飞,在狼牙残存的服务器和操作台上疯狂敲击、检索,试图从破碎的数据流中捞出蝰蛇去向的蛛丝马迹。

  另一边,王毅和昭微则如同考古学家般,在狼牙仓促遗弃的精密设备残骸里仔细翻找、扫描,任何一片可能记录着「坍缩星髓」秘密的存储介质都不放过。

  上层,阿尔法的五支小队正抓紧时间休整。队员们或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闭目养神,或大口灌着水,或默默检查着装备,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后的疲惫与满足的宁静。杜仲则与五位队长站在一起,气氛相对轻松。

  「cпacn6o вam oгpomhoe, 6paтьr.(非常感谢你们,兄弟们。)」杜仲郑重地对五位队长点头致意,声音清晰有力。

  一只蒲扇般、沾满硝烟和机油的大手重重拍在杜仲肩头,是一队长瓦西里。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硝烟熏黑的牙齿,语气轻松得像刚干完一单轻松的搬运活:

  「Пфф! 3a этy pa6oтy плaтrт kak 3a пoдapok oт Бoгa! he 6лaгoдapn!(啧!这活儿付钱简直像上帝的礼物!不用谢!)」

  杜仲也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恢复公事公办的干练:

  「1000 万美金,老规矩。没有异议,立刻分成五份,打入各位账户。」

  话音未落,五位队长几乎同时开口,粗犷的俄语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瞬间盖过了那破碎的大门挤进的风沙:

  瓦西里(沉稳点头):「koheчho!(当然!)」

  帕沙(三队队长,咧嘴大笑):「Бe3вoпpocoв!(完全没问题!)」

  另一名队长(拍着胸口):「cпacn6o, дpyг!(谢了,朋友!)」

  略显年轻的队长:「yдaчhoгo coтpyдhnчecтвa!(合作愉快!)」最后一位(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解脱):「hakoheц-тo oтпyck!(终于能休假了!)」

  五道不同的声线,表达着同一个意思:钱到位,一切好说!

  空气中那点残余的硝烟味,似乎都被这简单直接的金钱满足感冲淡了不少。

  杜仲与阿尔法告别后,在顾川的示意下,于被黄沙半掩的庞大跑道尽头,找到了秦轶。

  他孤身一人坐在滚烫的沙地上,背影在漫天风沙中凝固成一尊沉默的雕像,仿佛与这片荒凉融为一体。杜仲走近,声音沉稳:

  「先生,都办妥了。定向波装置已全部回收,确保无遗留。」

  秦轶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他的目光如同被焊死一般,死死锁在黄沙遮蔽的、飞机消失的天际线方向。没人能窥见他眼底翻涌的是怎样的风暴,或是早已沉入的死寂。

  与此同时,中央控制室内。

  李朔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在浩如烟海、支离破碎的残留数据洪流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缕微弱到几乎消散的电子幽灵!

  「小北!」他猛地拍了一下旁边正在艰难修复服务器的顾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这个!」

  他迅速调出一段经过降噪处理的通讯片段——

  「……绝对不要拦截我们的飞机!」蝰蛇那标志性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嘶哑电子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寂静的控制室里陡然响起!

  顾北的身影瞬间僵住!他猛地转过身,眼睛死死盯住屏幕,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再放一遍!」

  (「绝对不要拦截我们的飞机!」)

  「再放!」

  (「绝对不要拦截我们的飞机!」)

  「继续!」

  (「绝对不要拦截我们的飞机!」)

  每一次重复,那冰冷的电子音都像重锤敲在顾北的心上!他反复咀嚼着这唯一的线索:

  「飞机!」、「绝对不要拦截」……

  突然!一道闪电般的灵光撕裂了思维的迷雾!

  「是那里!!!」

  顾北一声狂吼,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爆发!他狠狠一掌拍在坚固的控制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箭,「嗖」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不顾一切地撞开挡路的残骸,冲向通往底层的通道!

  底层跑道边,秦轶依旧如同石雕。顾北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出通道口,带着破开风沙的决绝,一眼锁定那个孤寂的背影!

  「秦总——!!!」顾北的声音带着狂喜和破音的嘶哑,如同惊雷般炸响!

  秦轶的身体猛地一震!那长久凝固的、仿佛失去灵魂的身躯,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僵硬,一点点转过身来。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近乎麻木的绝望,仿佛在害怕这又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顾北几步冲到秦轶面前,根本不容他反应,双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从沙地上拽了起来!他的声音激动得发抖,每一个字都像燃烧的炭火:

  「找到了!是那个地方!那个军事缓冲区!我们当初找到你的地方!!蝰蛇最后的话,指向的就是那里!绝对是那里!!」

  秦轶的瞳孔,在顾北斩钉截铁的话语中,骤然收缩!那死寂的眼底深处,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干柴,轰然腾起一片名为「希望」的、炽烈到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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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芬边境 - 军事缓冲区

  寒风如同裹着冰刀的鞭子,在荒芜的边境线上肆虐。鹅毛大雪被狂风卷成白茫茫的漩涡,能见度极低。积雪覆盖着生锈的铁丝网、废弃的掩体和冻得梆硬的土地,一片死寂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一辆不起眼的越野车停在林线边缘。林澜裹着厚重的防寒服,呼出的白雾瞬间被寒风吹散。她看着从风雪中走近的顾北和秦轶,脸上没有寒暄的笑意,只有深重的忧虑:

  「又见面了,小北。」

  「澜姐,」顾北苦笑,声音被风声撕扯,「好久不见,这天气可真够『热情』的。」

  「秦总。」林澜转向秦轶,伸出手。她的手套冰冷。

  「小澜。」秦轶回握,力道很重,眼神比这极寒的天气更冷冽。他没有多余的话,目光穿透风雪,死死盯着缓冲区深处那片如同巨兽蛰伏的死亡森林。

  林澜收回手,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凝重:

  「现在的情况,比你们想象的更糟。不是半年前了。」她抬手看了眼被雪花模糊的战术腕表,表盘上跳动的坐标和警报标识令人心惊,「我不知道伊万还愿不愿意蹚这浑水……」

  风雪中,一个异常高大、几乎与松树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踏着厚重的积雪走来。他裹着陈旧的熊皮大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冷硬如岩石。正是伊万。

  「伊万!我的朋友!」顾北强打精神迎上去。

  「客套省省吧,顾。」伊万的声音透过围巾,沉闷得像冻土下的闷雷。他停下脚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被风雪掩盖的旷野,机械义眼的左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不断进行热源和环境扫描。

  「现在局势是火药桶上跳舞!巡飞弹像苍蝇,无人机像秃鹫,这鬼地方还布满了热成像狙击手、智能地雷和该死的电磁干扰区!连我,」他后退一步,与两人拉开距离,「都不敢打包票能活着进去再出来。这已经不是冒险,是送死。」

  「你开价。」秦轶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冰锥刺破风声,没有丝毫犹豫。钱,是他此刻唯一能拿出的筹码。

  伊万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红光微微闪烁,聚焦在秦轶写满决绝的脸上。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缓缓摇头,动作沉重:

  「朋友,这次真不是钱的事。这片雪下面埋的,是命。无数条命。给多少钱都不行。」他转身,厚重的皮靴深深陷入雪中,「我先走了。」

  「是小栀!伊万!是路栀!」顾北冲着伊万的背影嘶声大喊,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尖锐。

  伊万迈出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冰钉钉在了原地!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那个带着狡黠笑容、塞给他护身符的小姑娘——带着微弱体温的简陋护身符,此刻正静静贴在他里衣口袋。

  「我们必须进去!只有你能带我们穿过这片地狱!」顾北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长久的沉默,只有风雪的咆哮。

  伊万缓缓抬起头,望向铅灰色、不断砸下雪片的厚重天空。风雪抽打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他像一尊沉默的雪雕。

  终于,他猛地低下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靴子狠狠碾了一下脚下的积雪,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声音:

  「那就……快跟上。别磨蹭。」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着密林边缘一座几乎被积雪掩埋的破旧林中小屋走去,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异常决绝。

  缓冲区模糊的地平线,那里偶尔亮起诡异的信号弹光芒,或传来沉闷得如同大地咳嗽的、不知是炮击还是雪崩的遥远轰鸣。

  林澜看着秦轶,眼神复杂,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的嘱托:

  「秦总,一定……一定要找到小栀。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秦轶深深看了林澜一眼,用力颔首。随即,他没有丝毫犹豫,拉紧衣领,迈开大步,紧随着伊万那即将被风雪吞噬的背影,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片被炮火犁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死亡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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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事缓冲区中心 - 狼牙绝密地下基地

  运输机顺利降落在与世隔绝的钢铁堡垒内,但蝰蛇心中那根不安的弦却始终紧绷。他果断下令,将一部分「坍缩星髓」通过秘密渠道紧急转运出去,如同狡兔三窟,埋下最后的火种。随后,他立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剩余晶体的研发中。

  为此,他不惜动用最黑暗的手段,在世界各地绑架了数十位顶尖的特殊物质与高能物理专家。这些被恐惧笼罩的学者,被囚禁在基地最深处,如同巨大金属坟墓的实验室核心区,在武装改造体的监视下,被迫夜以继日地进行着近乎绝望的研究。

  初步尝试令人沮丧:将一块完整的「坍缩星髓」镶嵌在装甲正面,虽能形成强大的单向能量吸收盾(类似钢铁侠的弧反应堆),但防御范围极其有限。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构想在绝望中诞生:将「星髓」熔炼,直接铸造成覆盖全身的能量装甲雏形!

  然而,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宇宙法则级别的鸿沟!这些被提纯的暗蓝色晶体碎片,每一个都自成一体,是独立的、稳定的空间折叠力场发生器!任何试图将它们物理熔合的手段,都如同试图将两个相斥的黑洞捏在一起,只会引发灾难性的空间畸变或彻底的湮灭!实验室里堆满了因尝试融合而扭曲报废的昂贵设备残骸,如同献给宇宙法则的失败祭品。

  与此同时,在基地另一处由多重合金闸门封锁、遍布能量抑制场的绝密实验室中,路栀如同沉睡的标本被禁锢在冰冷的束缚装置上。狼牙特制的强效镇定剂,正通过埋入她血管的管线,如同冰冷的毒蛇,持续不断地注入她的循环系统,压制着她最后的本能与力量。

  然而,她胸前那枚古朴的铜钱,自从踏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就被这里特殊的磁场影响,开始散发出异样的、越来越灼热的温度!无形的探测显示,整个基地的深处,弥漫着远超正常浓度的钍-232 衰变痕迹……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在低语。

  蝰蛇站在厚达半米的透明观察窗前,如同欣赏一件即将完成艺术品的收藏家,凝视着实验室里沉睡的路栀和旁边合金箱里散发着幽暗蓝光的「坍缩星髓」碎片。

  一个极端、冷酷、无视一切代价的疯狂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思维:

  「方,」蝰蛇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兴奋,没有回头,「去唤醒 07 号。输入最高指令:让她启动量子立场,强行『编织』这些碎片!用她的力量,把它们『缝』成我们需要的形状!」

  方刚侍立在侧,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抗拒:

  「首领!没有配套的神经冷却液强行进行如此高强度的量子操作,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量子反噬会瞬间撕裂她的神经和细胞!她会……她会像超载的灯泡一样爆体而亡!」

  蝰蛇缓缓转过身,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眼中闪烁着对终极力量近乎宗教般的狂热:

  「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在讨论处理一件报废的工具。

  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幅壮丽的图景:一件通体由「坍缩星髓」铸造的、流淌着幽蓝光辉的终极装甲!任何攻击它的能量,无论是动能、热能还是粒子束,都将被其表面那无数微型空间褶皱瞬间吞噬,归于虚无!那是真正的、行走于世间的「绝对防御」!

  至于实验体?

  蝰蛇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会有无数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