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纸鹤、血痕与永失的归途-《蛇君缠吻:总裁的血甜小药罐》

  109局档案资料室的日子,对苏棠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比起以前格子间里枯燥的数据报表,这里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

  作为“特别顾问”,她暂时无需外出执行危险任务,大部分时间都和那个时而活泼时而安静的小鬼赵一一待在这片知识的海洋里。

  她翻阅着关于古老蛇族谱系的泛黄卷轴,试图从那些晦涩的古文和象征性的图腾中,窥探容烬过往的冰山一角。

  她也寻找着关于净化之力的记载,但这类信息似乎极为稀少,云清子给她的几本基础引导书册,更多是关于精神力凝聚和能量感知的通用法门,让她看得云里雾里。

  云清子宽慰她,净化之力极为罕见,并无现成的修炼体系,需要她自己摸索,过几日会安排局里一位擅长治愈与净化的前辈来与她交流。

  赵一一成了她这段平静时光里一个奇特的伙伴。

  他并非总是叽叽喳喳。

  更多时候,他像个真正的小管理员,安静地飘在高高的书架间,整理那些常人难以触及的古籍卷轴,或者坐在某个角落的蒲团上,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模糊的书看得入神。

  苏棠偶尔瞥见,那书页上似乎并非文字,而是流动的、极其复杂的能量图谱。

  他也会看一些用溯影晶播放的、色彩斑斓的“动画”——据说是某些年轻研究员弄来给他解闷的异界光影戏。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发呆,苍白的小脸对着窗外虚无的风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沉淀着远超三百岁鬼魂的、一种近乎凝固的苍茫与寂寥。

  这种寂寥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时不时扎一下苏棠的心。

  她看着这个外表十岁左右的小鬼,心里充满了疑问:他为什么不去投胎?是什么让他甘愿以这种形态,在这不见天日的档案室里徘徊三百年?仅仅是因为对109局的归属感吗?还是……有更深的、无法释怀的执念?

  终于,在一个午后,当赵一一又对着窗外发呆时,苏棠忍不住问了出来。

  “一一,”她轻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有没有想过……去投胎转世?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赵一一飘动的身体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飘转过来,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晃动了一下。

  “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呀?”他飘到苏棠对面的书桌上坐下,晃悠着小腿。

  “这里挺好的呀,有云爷爷,有叶姐姐,有雷大哥他们,现在还有姐姐你陪我说话。投胎……投胎有什么好?说不定变成一只小虫子,或者一棵草,懵懵懂懂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多没意思!”

  他的理由听起来像孩子气的任性,但苏棠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轻松。

  当晚回到“云顶天阙”,容烬正倚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在处理妖灵界的事务。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靠在他身边。

  “容烬,”她轻轻唤他,“我今天……问了一一为什么不去投胎。”

  容烬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竖瞳看向她,带着一丝询问。

  “他说……觉得这里挺好,不想变成虫子或者草……”苏棠把赵一一的回答复述了一遍。

  容烬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了然:“小鬼头,还是那么嘴硬。”

  “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苏棠追问,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关切,“你知道的,对不对?”

  容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久远的记忆。

  他伸手将苏棠揽得更近些,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带着岁月的厚重感:

  “赵一一的师父,静一那个疯老道,确实是个奇才,也是个……纯粹的疯子。”他语气复杂。

  “三百多年前,人间界与几个相邻的异域空间壁垒发生了一次罕见的、大规模的震荡交叠,被称为‘蚀空之灾’。无数来自异域的、充满侵蚀性的能量和怪物涌入,人间如同炼狱,109局的前身倾尽全力,死伤惨重,也难以遏制。”

  苏棠听得屏住了呼吸,想象着那幅末日景象。

  “静一当时是局里的首席阵法师,也是灵魂学方面的顶尖研究者。

  他提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计划——利用一处天然的空间薄弱节点,结合无数强大生魂为引,布下一个‘空寂之阵’。

  这阵法并非为了直接杀敌,而是强行将那片交叠混乱的空间区域‘归零’,连同里面的所有异域入侵者一起,彻底放逐到无尽虚无之中。”

  “生魂为引?”苏棠心头一寒。

  “自愿献祭的阵眼核心,需要至少七七四十九位灵魂力量纯净、意志坚定的修士或异能者。”容烬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静一找齐了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但他知道,这个阵法一旦启动,阵眼核心的灵魂将在瞬间承受难以想象的空间撕裂之力,最终彻底湮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而作为主持者,他需要确保所有阵眼在最后一刻意志同步,不能有丝毫动摇。”

  苏棠捂住了嘴,已经预感到了结局。

  “赵一一……就是那个‘保险’。”容烬的声音低沉下去。

  “静一用了某种秘法,将自己最年幼、灵魂最为纯净通透的小徒弟赵一一的灵魂,临时‘嫁接’到了阵法的核心回路之中。不是作为阵眼牺牲,而是作为一个……‘共鸣器’和‘记录仪’。”

  “共鸣器?记录仪?”苏棠不解。

  “赵一一的灵魂特质,能最大限度地感应并稳定阵眼核心们濒临极限的灵魂波动,确保他们意志同步,支撑到阵法完成。

  同时,他也会在那一刻,被动地、完整地‘记录’下所有四十九位核心牺牲者的灵魂印记、他们最后的心念与情感……以及,整个‘空寂之阵’启动瞬间那庞大到足以撕裂灵魂的空间法则信息流。”

  容烬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静一认为,这种牺牲换来的胜利,其过程和核心阵法的信息,不应该被彻底遗忘。需要一个‘载体’将其保存下来,留给后人研究、警示,甚至在未来需要时,成为重建类似防御体系。”

  苏棠的心沉到了谷底:“所以……一一他……”

  “阵法成功了。”容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异域入侵被成功放逐归零。

  四十九位核心阵眼,包括静一道人,魂飞魄散,彻底消失。而赵一一……他的肉身在阵法启动的瞬间就化为了齑粉。

  但他的灵魂,因为承载了那过于庞大的、四十九位强者最后的灵魂印记和空间法则信息流,以及静一强行施加的‘守护记录’使命,发生了异变。

  他无法消散,也无法进入轮回通道——那庞大的信息流和强加的使命烙印,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了‘记录者’的状态,也锁在了与阵法最后联系最紧密的地方——也就是后来的109局。”

  书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苏棠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沉重感压在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了赵一一眼中那沉淀的苍茫寂寥从何而来。

  他不是不想走,他是走不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活着的、承载了四十九位英烈最后印记和一段惨烈历史的丰碑。

  他看动画片,看书,发呆……或许都是为了短暂地逃离那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沉重记录。

  “那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那些……”苏棠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完全是。”容烬摇头,“大部分时间,那些印记和信息是被封印在他灵魂深处的。

  否则他早就被撑爆或者彻底疯狂了。

  只有当他主动去‘翻阅’,或者受到某些强烈刺激时,才会被触动。

  但他很清楚自己背负着什么。静一那个疯子,给了他永生,也给了他永恒的囚笼。”

  “那……那块长生石?”苏棠想起了这个细节。

  “是我后来找到的。”容烬淡淡道,“一种妖灵界深处孕育的奇石,能温养魂体,稳固他这种特殊存在的状态,让他不至于被时间慢慢消磨掉,或者被那庞大的信息流侵蚀崩溃。算是对他……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他没有说当初为了找这块石头,深入了多么危险的绝地,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就像他丢给赵一一时,也只是随口一句“拿着玩”。

  苏棠久久无言,只是更紧地依偎进容烬怀里。

  她终于理解了赵一一听到容烬还记得他时,为何会流下血泪。

  那份记得,对他这样一个被永恒“困”在记录里的孤独存在而言,是穿透漫长孤寂岁月的一缕微光,是证明他作为一个“赵一一”这个个体,而非仅仅是“记录载体”,还真实存在过的珍贵回响。

  她忽然觉得,那个总是笑嘻嘻、飘来飘去的小鬼,身影变得无比高大,又无比脆弱。

  “别用那种眼神看他。”容烬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脸颊。

  “那小鬼精得很,他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三百多年都熬过来了,他知道怎么活下去。记住他的身份是109局的‘活体档案’,是重要的战略资产,而不是需要你可怜的小弟弟。”

  苏棠点点头,但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怜惜和敬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暗暗决定,以后要对那个小鬼更好一点。至少,让他感受到更多作为“赵一一”的温暖,而不是仅仅作为“记录仪”的价值。

  而在109局档案室深处的某个角落,赵一一正坐在高高的窗棂上,小小的身影几乎融入窗外的夜色。

  他手里,无意识地折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苍白的手指灵巧地翻动着。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透明的身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低头看着手中渐渐成型的纸鹤,眼神空茫,仿佛穿透了三百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在道观院子里笨拙地教他折纸鹤、最后却将他推入永恒孤寂的师父。

  良久,一滴暗红色的血泪,无声地滴落在洁白的纸鹤翅膀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痕。

  他迅速抬手抹去,将沾了血痕的纸鹤小心地藏进了小马褂最里面的口袋,紧挨着那张带血的纸巾。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完美的、天真无邪的表情,继续望着窗外的虚无。

  只是那眼底深处,那份沉淀了三百年的苍茫,似乎更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