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当称一声先生-《穿成程咬金四子,长乐公主赖上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孔颖达整理了一下衣冠,神情肃穆到了极点。

  然后,他对着程处辉,深深地躬身作揖。

  那是一个标准到了极致的弟子礼。

  “万万不可!”

  程处辉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去扶。

  这叫什么事儿啊。

  儿子给我跪完,老子又来?

  你们孔家这是要搞碰瓷儿包年服务吗?

  孔颖达却执意将这个礼行完。

  他直起身,看着程处辉,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意。

  “达者为先,德者为师。”

  老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却字字铿锵。

  “程处辉,当得起老夫一拜。”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于叹息的语气,缓缓开口。

  “当称一声,先生。”

  先生!

  这两个字,比之前的“师公”还要沉重万倍。

  程处辉彻底懵了。

  孔颖达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古之圣贤,立身于世,所求不过三不朽。”

  “立德,立功,立言。”

  老人的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程先生以活民百万之功,立不世之功。”

  “以《传习录》开万世之学,立不朽之言。”

  “以知行合一之念,立无上之德。”

  “立德、立功、立言,先生一人,已然占尽。”

  “如此人物,若非在世圣人,又当是何人?”

  先生。

  这两个字砸在程处辉的耳朵里,让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整个人都麻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一时间竟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孔颖达却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松弛下来。

  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敬意,却愈发浓厚。

  “孔祭酒,您这……”

  程处辉张了张嘴,感觉舌头都打了结。

  “先生不必过谦。”

  孔颖达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转身,缓步走回窗边的矮榻,重新坐下,然后对着程处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处辉感觉自己的头皮还在发麻。

  他顺着孔颖达的示意,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姿势都有些僵硬。

  “老夫今日,是想向先生请教的。”

  孔颖达的声音将程处辉的思绪拉了回来。

  “请教不敢当,咱们……交流,交流。”

  程处辉赶紧摆手,姿态放得极低。

  孔颖达微微一笑,也不再在这个称呼上纠缠。

  他知道,有些事,做到了,比说出口更重要。

  “《传习录》老夫已通读数遍,每读一遍,便有新的感悟,却也生出更多疑惑。”

  老人的目光落在程处辉身上,充满了求知的光亮。

  “老夫不解,心学既然强调‘心即理’,人人皆可成圣,那还要我等儒生何用?还要朝廷法度何用?”

  “若人人凭心而动,天下岂非要大乱?”

  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指心学的核心。

  程处辉定了定神,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

  “孔祭酒误会了。”

  “心学并非让人随心所欲,而是要‘致良知’。”

  “良知,是天理,是道义,是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善念与准则。只是平日里,被私心杂念所蒙蔽。”

  “心学要做的,便是拂去这些蒙蔽,让良知重现光明。”

  “一个真正致了良知的人,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自然会符合天理,符合道义,又怎么会为祸天下?”

  孔颖达静静地听着,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程处辉继续说道。

  “至于儒生与法度,更是不可或缺。”

  “儒生当为万民表率,以自身之德行,教化百姓,引导他们‘致良知’。”

  “法度则是底线,是准绳。是用来惩戒那些良知泯灭,不愿向善之人的。”

  “所以,心学与儒学,与法度,非但不是对立,反而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

  书斋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只有窗外的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良久,孔颖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悟。

  “是老夫,着相了。”

  程处辉见状,心里也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位大佬给忽悠……不对,是给讲明白了。

  “其实,小子以为,无论是儒学还是心学,都只是万千学问中的一种。”

  程处辉趁热打铁,开始抛出自己的私货。

  “学术之道,应当如百花齐放,各有其用,方能真正推动世道进步。”

  “百花齐放?”

  孔颖达品味着这个新词,眼中露出好奇。

  “不错。”

  程处辉点了点头。

  “比如算学,可以丈量土地,修筑水利,计算税赋。”

  “比如医道,可以救死扶伤,防疫治病。”

  “再比如格物之学,可以探究万物之理,改良工具,提升农产。”

  “这些学问,与圣人教诲同等重要,都应该得到重视。”

  程处辉侃侃而谈。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们或许可以建立一所真正的大学。”

  “不再局限于经义,而是分门别类,设立算学、格物、医学、法学等不同院系。”

  “蒙学阶段,让孩子们广泛涉猎。之后再根据他们的天赋与兴趣,进入不同的院系深造。”

  “如此,不出二十年,我大唐必将人才济济,胜过前朝百倍。”

  孔颖达彻底被程处辉描绘的蓝图给镇住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如此新奇又……振聋发聩的构想。

  分科教学?

  建立涵盖百工之学的大学?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些……这些学问,先生从何处得来?”

  孔颖达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程处辉心中一笑。

  总不能说是我从九年义务教育里抄来的吧。

  “皆是小子平日里的一些浅薄思考,由心学之理推演而来。”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我们可以先从整理典籍,编纂教材开始,逐步建立起各个学科的体系。”

  看着孔颖达那副恨不得立刻投身教育改革事业的模样,程处辉的嘴角微微上扬。

  老先生啊,你只看到了教化万民,看到了儒学的新生。

  可你没看到,当这些学科真正建立起来,当无数精通算学、格物、营造的专业人才被培养出来。

  到时候,就不是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

  而是“目光所及,皆为唐土”。

  这,才是他真正的野心。

  ……

  就在程处辉给孔颖达描绘宏伟蓝图的时候。

  国子监,乃至整个长安城的儒林,都炸开了锅。

  孔颖达,当世大儒,孔圣后裔,居然向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行了弟子礼。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每一个儒生的头顶。

  “岂有此理!”

  “简直是斯文扫地!我儒家的脸面,都被孔祭酒给丢尽了!”

  一间讲堂内,数十名儒生捶胸顿足。

  “那程处辉不过是仗着一本妖书,蛊惑人心,孔祭酒怎能如此糊涂?”

  “没错!我等这就去找孔祭酒,让他收回成命,向天下人谢罪!”

  有人振臂高呼,应者云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