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义肢之秘,师徒因果-《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

  甜腻还在舌尖打转,喉咙却猛地一紧。

  我咳出一口浊气,身子从虚空中坠回地面。膝盖磕在当铺的青砖上,疼得真实。手里那半块桃酥没碎,还黏着点唾沫,边缘的齿痕清晰得像是刚咬下去的一刻被冻住了。

  怀里的青铜钥匙滚烫,贴着皮肉发麻。

  不是梦。

  也不是幻境。

  夜无痕留下的木腿就躺在我脚边,断口焦黑,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炸开过。此刻它正微微震颤,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最后一口气的执念。我盯着那截木头,伸手拨开焦屑——里面嵌着一块青铜片,刻着三个字:无咎斋。

  和钥匙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老道士爱吃桃酥,爱偷看我洗澡,爱把馊饭拌糖当点心,可他从不乱写字。这三个字摆在这儿,就像他蹲在墙角嗑瓜子时突然扔出一句“今日宜动土”,听着荒唐,背后准有埋人的心思。

  我撑着柜台站起来,腿软得像踩棉花。

  归墟剑横在身侧,锈得能掉渣,可剑柄在我掌心轻轻跳了一下,像是提醒我别赖在地上装死。我叹了口气,弯腰捡起钥匙,一步步往内堂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旧账本的页脚上,咯吱作响。

  密室门还是老样子,乌木包铜皮,锁孔歪得像被谁拿凿子硬捅过。我捏着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门缝里溢出一股陈年檀香。

  熟悉的味道。

  老道士最爱熏这个,说是能“驱邪避煞、宁神安魄”,其实我早知道,他就是嫌自己脚臭,拿香盖味儿。可这会儿闻着,鼻子却酸了一下。

  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悬着一团东西——一块染血的襁褓,布角泛黄,血迹早已发褐,可它居然在动,一鼓一鼓的,像有心跳。

  我站在门口没动。

  耳边忽然响起无数声音,叠在一起,分不清是哭是笑。有的稚嫩,像婴儿啼泣;有的沙哑,像临死前的呜咽;还有的,竟带着算盘珠子敲击的节奏,一字一顿:

  “卯时三刻……掌柜未起……扣工钱五十文。”

  我闭眼,牙关一咬,低声念出师父教的安魂咒。

  不是什么高深法诀,就是一段顺口溜,配上拍大腿的节拍:“鬼来我不怕,你吃你的瓜,我睡我的榻,天亮就结账,一分不能差。”

  声音干涩,调子跑得离谱,可那团襁褓抖了抖,缓缓落下,停在离地三尺的位置。

  我睁眼,走过去,手指刚碰上布角,一股寒流顺着指尖窜上来,直冲脑门。

  眼前一花。

  画面闪现——

  一间暗室,烛火摇曳。老道士跪在祭坛前,右腿的木义肢拆了下来,摆在一边。他左手握刀,割开右手腕,鲜血滴进一个晶莹的星状物体里。那东西悬浮着,像块冰雕,却又隐隐搏动。

  他嘴唇动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一世,换他们活着。”

  然后他抬头,看向虚空,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某个更远的地方。

  “无咎啊……师父这次,不躲了。”

  画面碎了。

  我踉跄后退,手扶住墙壁,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就在这时,那襁褓自动掀开一角。

  里面没有婴儿。

  只有一枚星核,通体剔透,内部有银河般的光纹缓缓流转。它安静地嵌在布纹中,像一颗被供奉的心脏。

  我认得它。

  归墟剑灵的本源。

  也是司徒明的“命”。

  我蹲下身,双手颤抖着捧起它。入手微凉,却有种奇异的温润感,像是有人在掌心轻轻呼吸。

  “你终于来了……”

  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不再是账房先生那种刻板腔调,而是疲惫到了极点的叹息,像风穿过千年古塔的裂缝。

  “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九辈子。”

  我喉咙发紧:“所以……你们早就知道?”

  “知道你会来,知道你会痛,知道你会恨。”那声音顿了顿,“也知道师父,非死不可。”

  我猛地低头,胃里一阵翻搅。

  一口酸水涌上来,我忍不住弯腰,呕出那半块桃酥。

  湿漉漉的,沾着胆汁,可它还在。

  我伸手去捡,指尖刚碰上,整个人僵住了。

  密室角落的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另一半桃酥。

  两半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更诡异的是,桃酥边缘的齿痕,和钥匙上的磨损纹路,完全一致。

  我抬头,四顾无人。

  可我知道,这不是巧合。

  老道士用他的血,用他的命,用一条假腿里的机关,把钥匙藏进夜无痕的残躯,再让我从因果簿里吐出对应的桃酥——他算准了我会信那本书,也算准了我最终会不信。

  所以他留了另一条路。

  一条不用签字、不用认命、不用斩心补天的路。

  我攥紧星核,指节发白。

  “司徒明……”我嗓音沙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七剑共主?”星核轻颤,传出一声苦笑,“不。因为你是个活人。”

  “他怕你变成剑傀,怕你忘了怎么笑,怕你连桃酥甜不甜都尝不出来。所以他宁愿自己死透,也要让你走九世轮回,挨饿、受骗、被人砸店、被兄弟背叛——只为让你记住,痛是真的,暖也是真的。”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星核,那光纹缓缓流动,像在呼吸。

  像在等我开口。

  “他还说了什么?”我问。

  “他说……”声音渐弱,“下次见面,要请你吃整块的,加芝麻馅儿的。”

  我鼻子一酸,差点又吐出来。

  可就在这时,星核突然剧烈震动。

  一道微弱的金线从核心延伸而出,轻轻搭在我手腕上。

  皮肤之下,隐约浮现出细密的符纹,与星核中的光路一一对应。

  “要开始了。”那声音说,“他留的路,不止一条。”

  我还没反应过来,密室的檀香忽然浓了一倍。

  桌上的桃酥,无风自动。

  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