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数据洪流铸新鞘,记忆剥离显本心-《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

  脚下一沉,那声“叮”还在耳畔,可脚下已不是碎石与灰烬铺就的残地。归墟剑横在胸前,剑柄的温度像块刚出炉的烙铁,烫得掌心发麻。我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便陷进了流动的金光里。

  四周的空气没了,风也没了,只有一片金色溶液缓缓翻涌,像是谁把整条银河搅成了浆糊,又倒进这裂缝深处。七柄锈剑从体内浮出,悬在我周身,剑身微微震颤,像是闻到了什么熟门熟路的味道。

  记忆开始被抽走。

  不是痛,是痒,是从脑仁深处往外扯的一根细丝,慢得让人想挠墙。先是账房先生拿戒尺敲我后脖颈的画面——卯时三刻,他总说“懒骨头不打不成器”。那画面一晃就散了,像墨汁滴进水里。

  接着是师父蹲在当铺门口啃桃酥,油纸包蹭到我脸上,他嘿嘿一笑:“小掌柜,赊账可要付利息。”

  再然后是我十六岁那年,他一脚把我踹下悬崖,木腿砸地的声音比雷还响。

  还有赵无锋第一次闯进当铺,拔剑指着我鼻尖,说我藏了妖物……

  一段段往事被无形的手撕下来,扔进金液里,化成点点微光,顺着锈剑的纹路往上爬。我不拦,也不追,只是握紧归墟剑,任它插进虚空,借那股滚烫稳住身形。

  “若忘干净了,我还是我吗?”我自言自语。

  话音落的瞬间,七剑齐鸣,不是回应,是共鸣。金液猛地一荡,如潮水般裹住七剑,层层包裹,凝成一座半透明的水晶剑阵。我站在中心,像颗被封进琥珀的虫子。

  眼前一黑。

  不是失明,是记忆断了档。我忽然记不起自己姓什么,记不起当铺在哪条街,连左耳垂那枚缺角铜钱什么时候戴上的都想不起来。可手里的剑还在,剑柄的烫意没变,这就够了。

  金液深处,浮出一个人影。

  青布道袍,腰间挂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右腿一瘸一拐,手里还捏着半块桃酥。他站那儿,冲我笑,眼角的皱纹都带着油渍。

  我喉咙一紧。

  这不是幻象。上一次见他,是他把我推下悬崖;再上一次,是他半夜偷偷往我茶碗里倒参汤,嘴上却说“喝完赶紧练剑,别装死”。

  我没动剑,也没喊师父。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左手,轻声道:“桃酥凉了。”

  他一听,咧嘴一笑,抬手做了个擦剑的动作——那是我小时候偷懒,他罚我擦七把锈剑的姿势。一下,两下,第三下还没做完,人就化成金光,融进四周的数据流里。

  那一瞬,我没觉得难过,反倒松了口气。

  原来我不是为了记住什么才活着。我是为了**选择**活着。

  身后传来细微的崩裂声。

  回头一看,夜无痕的残躯还挂在虚空边缘,早已不成人形,银发散尽,右眼只剩一团跳动的数据流。他没吼,没骂,只是用最后的力量,在虚空中拼出三个字:

  **师……父……**

  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像是不会写字的孩子硬抠出来的。拼完最后一个点,他的身体剧烈抖了一下,随即开始瓦解,星尘般的光点簌簌落下,沉入剑阵底部,竟在水晶基座上勾勒出一道熟悉的符文——和当年当铺地窖里的镇魂阵一角,一模一样。

  我没说话,只是将归墟剑横于胸前,剑尖轻轻点了点心口。

  不是回答,是回应。

  我也在等一个人回来。

  那点星尘飘到最后,忽地一闪,像是冲我眨了下眼,然后彻底消散。

  剑阵嗡鸣加剧。

  七柄锈剑在水晶中缓缓旋转,金液不断灌注,剑鞘轮廓渐渐清晰。可就在这时,苏红袖的光茧突然剧烈闪烁,原本温润的白光变得刺目,内中传出一声婴儿啼哭。

  那声音太熟了。

  二十年前,老道士从雪地里抱回一个襁褓,就是这么哭的。我那时躲在柜台底下,听见他说:“小狐崽子,往后就叫红袖吧。”

  哭声一起,整个数据山河都跟着震荡,金液翻腾,剑阵根基动摇,眼看就要崩。

  我转身,走到光茧前,伸手贴上那层薄壳。温的,像晒过太阳的绸缎。

  “你已经还清了。”我说,“不必再背别人的债。”

  说完,我抽出归墟剑,割开掌心。血滴落,没落地,反被剑阵吸走,顺七剑流转一圈,最终凝成一道贯穿天地的符文锁链,咔嚓一声,将光茧牢牢锁进剑阵核心。

  哭声止了。

  光茧恢复平静,像颗沉睡的卵。

  我松了口气,退后一步,却发现剑鞘成型的最后一刻,出了问题。

  水晶剑面映出无数个我——披甲执剑的神明,孤身立于苍穹的战傀,跪在废墟中仰天长啸的疯子……可偏偏没有那个蜷在柜台打盹、被算盘敲醒还要赖床的陈无咎。

  剑在选主,却认不出它的主人。

  我闭上眼。

  不想神迹,不想轮回,不想什么七剑共主、斩断天河的破事。我只想那个冬天,我缩在火炉边,司徒明端来一碗姜茶,说“喝完再睡,别着凉”。我想师父偷偷塞给我的桃酥,油纸都皱了,还非说是“进货样品”。我想账本上那片永远擦不掉的茶渍,像只歪头看我的猫。

  我想那个**怕冷、爱偷懒、会算错账、但从来不肯丢下剑的自己**。

  睁开眼。

  剑面终于清晰。

  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眉眼平平,左耳垂悬着缺角铜钱,眼神却沉得能压住整片乱流。没有神光,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我知道我在哪儿**的笃定。

  剑成。

  鞘定。

  七剑归位,嗡鸣渐歇,金液收束,化作一道道符文缠上剑身,最终凝成两个古篆:**人间道**。

  我伸手握住剑柄,不再滚烫,而是温的,像握住了自己的心跳。

  远处,光茧微微一动。

  一道极细的裂纹,从茧面蔓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