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红尘诡事》

  御神庵老大化作的金色虚影没有多说什么,抬手间,一股力量笼罩了整个战场。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漫天邪气瞬间消散,九幽教主看了一眼金色虚影,又瞥了眼倒地不起的我,冷哼一声,化作一缕黑烟,连同山下漫山遍野的教徒,瞬间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绣山庄,暂时保住了。

  那道金色虚影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也没对任何人说话,随着金光缓缓消散在空中。

  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寸骨骼、经脉都在哀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月玲!我挣扎着爬起来,无视眼镜男和格桑喇嘛的呼喊,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冲向内院。

  有人告诉我,月玲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我不管不顾地抢了一辆车,一路不知闯了多少红灯,浑身是血地冲进了医院。跌跌撞撞地找到询问台,问清了房间号,像个疯子一样扑向那条走廊。

  然而,在产房门口,我被拦住了。

  清荷、夏语冰,还有几个身上带伤的绣娘,互相搀扶着,组成了一道脆弱的人墙,挡在了我面前。

  “七郎,你不能进去!这里是产房!”清荷的脸色很不好,语气却异常坚决。

  “让开!我要见月玲!”我试图推开她们,但重伤的身体让我脚下一阵踉跄。

  “男人不能进!这是规矩!”夏语冰也挡在前面,眼神复杂。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产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护士急匆匆地出来,口罩上的眼神带着焦急:“家属!谁是林月玲的家属?”

  “我是!我是她丈夫!”我如同看到了希望猛然间喊道。

  护士看了看众人,又看向我快速说道:“病人情况非常危急!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生命体征在下降!才六个月,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我瞬间崩溃,像是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一样,呆愣在当场。

  护士眼见我无动于衷,急切地催促着:“家属!病人情况危急,必须马上决定!再晚就一个都保不住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头上。

  保大?保小?

  我的月玲……和我未曾谋面的孩子……

  我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厥过去。那是我的骨肉,可月玲……

  “保大人!”我瞬间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歇斯底里的了出来,“护士!保大人!一定要救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清荷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抓住护士的胳膊,她的声音带着冷静,打断了我的话:“保孩子!我也是林月玲的家属,护士,请你们……务必尽全力保住孩子!”

  我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清荷,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周清荷!你他妈在说什么?!我要保大人!你听见没有!保大人!”

  护士看了一眼陷入疯狂的我,又看了一眼眼神决绝的清荷,没再犹豫,转身冲回了产房。

  “为什么?!清荷!你为什么?!那是月玲!是你姐妹!”我一把揪住清荷的衣领,疯狂地摇晃着她,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你杀了她!你杀了月玲!”

  清荷任由我摇晃着,强忍着眼角的泪水,咬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夏语冰和其他绣娘想上来拉开我,却被我一把甩开。

  “为什么要故意害死她?!回答我!”我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发出最后的咆哮。

  清荷依旧沉默,只是那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最终,产房的门再次打开。

  护士抱着极其瘦小、包裹在保温毯里的婴儿走了出来,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孩子……暂时保住了,但情况很不乐观,需要立刻进保温箱。大人……我们尽力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瞬间瘫倒在地。

  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几乎感觉不到生命迹象的孩子,又看向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大门。

  意识到我的月玲……没了。

  是被清荷……或者说,是被她们共同的决定,推向了死亡。

  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和灵魂一样。

  心死了。

  我没再多看周围的人一眼,踉跄着后退几步,用完全陌生的眼神,扫过眼前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

  良久,清荷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恢复了冷艳,一巴掌摔在我的脸上:“王七郎,我告诉你!我周清荷是喜欢你!但那种趁人之危,破坏家庭的无耻手段,我不屑去用。我们是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我比你更了解她的想法,你……身为她的男人却从来没了解过。”

  我彻底失去了先前愤怒的架势,努力逃避着现实,清荷带着吃人的目光,继续步步紧逼:“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活下来,但我首先尊重的是她自己的意愿。红绣山庄的女人没有孬种,更不怕死,她林月玲从嫁给你的那天起,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你生个孩子,一个属于你的根。你永远不会明白,到了这个年纪,这或许是她此生唯一的机会了。”

  清荷此时作为当家人的气势完全施展了出来,失去了从前的所有温柔:“可你作为丈夫都做了些什么?又带给了她什么?怀疑!褒贬!和极度的不信任!说句实话!王七郎!我现在一点都看不起你,以看上你这样的男人为耻!我自己做的决定,永远都不会后悔,无论你把我视作什么?都冲我来,我周清荷等着!”

  我无法形容当时自己的那种心境。听着那字字珠玑的话,我没有任何反驳,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承载着我的是平静,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我没再说什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裂了。

  转过身,没理会算盘的劝解和扒拉,拖着伤痕累累、心如死灰的躯壳,一步步,离开了医院,离开了这座充满悲伤和背叛的城市。

  孩子只有六个月,离不开医院的精密看护,我带不走,也不想带走了。

  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没了任何念头,甚至不包括舍弃生命的选择。当时的我心中是有怨恨的,对那个孩子的怨恨!在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始终认为是那个孩子带走了我最爱的妻子。始终不想,也没有去看他,可作为他的父亲,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时至今日,我都失去了那段走路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步离开医院的,面对前来围追堵截的警察毫无反应,任由他们戴上手铐,带走……

  我甚至对自己被拘留了,都没有任何感觉,一句话都不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了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等我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天了。

  绝望像冰冷的淤泥,彻底淹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