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对弈-《原神:雪夜送桃》

  蒙德城----风神客栈

  晨曦温柔地漫过窗棂,将蒙德旅馆的房间镀上一层浅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翩然起舞,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清甜的果香与极淡的酒气。

  天一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杯热茶,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阵隐约的、宿醉后的钝痛。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按着太阳穴,神情是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胡桃则恰恰相反,她精神百倍,正拿着那瓶几乎见底的蒲公英酒,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瓶身上精致的花纹,嘴角噙着一抹得意又狡黠的笑,时不时还瞥一眼天一,像是在回味昨夜“恶作剧”大成功的战果。那眼神活像只偷吃了油的小老鼠。

  “笃笃笃——”

  轻快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未等屋内人回应,门便被推开了一条缝。飞云商会的二小姐行秋探进头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衫,更衬得面如冠玉,嘴角含着温雅又略带促狭的笑意。他身后,跟着一脸认真、蓝发如雪的重云,少年方士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而专注。

  “早上好,胡堂主,天一小姐。”行秋步入房间,风度翩翩地拱手一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桌上那副木质细腻、雕刻精美的国际象棋上——这是旅店为招待贵客,特意在旅馆房间内准备的异国娱乐用品。

  “未曾想二位对此西洋雅戏也有兴致?看来蒙德之风,确实能引人探索诸多新奇之物。”他语带笑意,目光在天一微蹙的眉心和胡桃手边的酒瓶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深了几分,“不知行秋可有荣幸,邀二位手谈一局?”

  胡桃闻言,立刻放下酒瓶,蹦跳着凑到桌边,好奇地打量着棋盘上造型奇特的棋子。她拿起一个“骑士”,颠来倒去地看,又比划了一下“车”的直线,最终撇了撇嘴,嫌弃道:“咦?这些棋子的模样好生古怪,马不像马,堡不像堡的。走路规矩肯定也麻烦得很!比不上咱们璃月的象棋,楚河汉界,经纬分明,车行直路马踏斜,炮打隔子方能显威!那才叫有意思!”

  胡桃边说边挥着手,做了一个“炮飞千里”的夸张手势,仿佛真要把棋子当炮弹打出去。

  一旁的重云认真地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地附和:“嗯,师门长辈只教过璃月象棋之理,谓其合兵法之道。此等异邦棋戏,未曾涉猎。”他对这类需要极深心算和策略的游戏向来敬而远之,总觉得不如研习符箓方术来得直接了当。

  行秋眼中掠过一丝遗憾,但旋即看向安静坐在窗边的天一,笑吟吟地问道:“天一小姐见多识广,可曾识得此物?”

  天一放下手中的茶杯,瓷杯与木桌轻触,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目光投向那副棋盘,眼神有瞬间的凝滞,仿佛透过那黑格白格看到了某些遥远的、模糊的影子。片刻后,她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淡:“略知一二。”

  “甚好!”行秋抚掌轻笑,似是十分欣喜,“长日漫漫,蒙德风光虽好,亦需些雅事点缀。若不介意,你我对弈一局如何?”

  “好...”天一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桌前,与行秋相对而坐。重云安静地移至一旁观战,胡桃则拖了把椅子,反坐着,下巴搁在椅背上,一双梅花瞳眨巴着,满是看热闹的兴致。

  行秋执白,天一执黑。礼让之后,棋局伊始。

  行秋落子轻快写意,指尖如玉,拈起“王前兵”从容推进两格,开局标准而稳健,却自有一股名门公子特有的潇洒气度。

  他的布局看似开阔流畅,如同他笔下那些侠义故事的开篇,光明坦荡,实则暗藏机锋,子力协调推进,隐隐已成合围之势,仿佛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只待对手入彁。

  天一的神情却无丝毫变化。她端坐着,背脊挺直,目光低垂,专注于棋盘之上。面对行秋看似温和实则潜藏压力的开局,她应对得极为沉稳,甚至可以说是机械般的精确。

  她几乎不需要思考,行秋的棋子刚落定,她的手指便已捻起对应的棋子,落下时轻而果断,发出轻微的“嗒”声。她走的是常见的“西西里防御”,但每一步都精准地点在了行秋攻势的衔接处,如同未卜先知,轻易化解了对方暗藏的陷阱,同时悄然调动子力,占据要点,构筑起自己的防线和反击支点。

  天一的风格冷峻缜密,毫无冗余花巧,像是最精密的仪器在执行预设程序,又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统帅,冷静地调动军队,应对着敌方的一切变化。

  行秋原本轻松的笑意渐渐收敛,眉头微蹙。

  他发现自己精心设计的诱饵对方视若无睹,巧妙安排的侧翼袭击总被提前扼杀,棋路被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稳稳地压制着。中盘刚过,棋盘上的形势已然明朗。

  行秋的白棋虽然子力看似活跃,实则被分割牵制,难以形成有效攻势。而天一的黑棋却如暗潮涌动,皇后与双象配合默契,控制了大片腹地,几个轻子更是占据要津,虎视眈眈。

  行秋尝试性地用“骑士”跳入对方阵中,试图制造混乱,寻找机会。

  天一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随手移动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兵”,不仅挡住了“骑士”的威胁,反而为她的“皇后”让出了致命的攻击线路,直指行秋因出击而稍显虚弱的王翼。

  行秋凝视棋盘良久,发现自己的王已然陷入重重围困,回天乏术。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将王推倒,优雅地投子认负。他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充满了惊奇与探究的神色,目光灼灼地看向天一。

  “精彩绝伦!”行秋由衷赞叹,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佩服,“天一棋艺之高,行秋自愧弗如。布局阶段算度深远,看似被动防御,实则早已埋下反攻的种子;中盘应对更是滴水不漏,精准如机械,仿佛...仿佛对此棋路熟悉到了骨子里,能预判对手的每一步行动。”

  行秋稍稍前倾身体,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好奇光芒,“恕行秋冒昧,天一这般精湛棋艺,绝非‘略知一二’可达。不知是在何处,经由何人习得?莫非游历过至冬国或其他盛行此棋的国度?”

  他实在难以想象,天一看着像是不经世事的模样,为何会对这西洋的国际象棋掌握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天一沉默着,伸出纤细的手指,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拾起,分色归位。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听到行秋的疑问,她只是抬起眼睫,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看了行秋一下,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个几乎不存在弧度,声音轻淡得像一阵风:

  “秘密。”

  行秋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失笑,摇了摇头,不再追问。他知道有些人总有些不愿为外人道的往事或技艺,这位天一小姐身上的神秘色彩,反而更浓了,勾得他心痒难耐,却又不好唐突。

  “哎呀呀!看起来这西洋棋也没那么难嘛!天一赢得真轻松!”在一旁观战许久、早已手痒难耐的胡桃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刚才的棋局她虽看不太懂门道,但谁输谁赢可是一目了然。她只觉得天一没费什么劲就走赢了,顿时信心爆棚,觉得自己上自己也行。

  她不由分说地挤开刚刚起身的天一,一屁股坐在行秋对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梅花瞳里闪着兴奋的光:“哎呀行秋!来来来,陪本堂主也下一盘!让我也尝尝这西洋棋的滋味!本堂主天赋异禀,智慧超群,现学现卖也能杀得你丢盔弃甲,片甲不留!”

  行秋看着胡桃这副斗志昂扬、却又明显不知棋局深浅的模样,不禁莞尔,一边重新摆放棋子一边笑道:“胡堂主有此雅兴,行秋自当奉陪。请。”

  然而,现实无疑是残酷的。

  胡桃的棋路完美延续了她本人跳脱飞扬、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她全然不顾什么开局原则、子力协调、王的安全这类基本概念。她觉得“皇后”威力最大,于是开局就想着把它单独莽撞地冲出去大杀特杀;她觉得“骑士”走“日”字拐弯抹角很是麻烦,时而异想天开地想让它连着拐好几个弯去偷袭行秋的“主教”;她又觉得“小兵”只能走一格太慢,恨不得它们都能像璃月象棋里的“兵”一样过河就能横着走。

  行秋则依旧是那副好整以暇、面带微笑的模样,应对得轻松写意。

  他并不急于吃子,而是像一位耐心的猎人,看着一只活泼的小鹿在自己预设的场地里东奔西跑,自己则悠闲地收紧着包围圈。他利用胡桃毫无章法的进攻,巧妙调动子力,占据中心格,开通线路,每一步都看似平常,却都在巩固优势。

  不过寥寥十几步,胡桃那支因为主人胡乱指挥而散落四处、各自为战的“大军”就被行秋吃得七零八落,她的“国王”更是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多重火力的威胁之下。行秋轻轻移动他的“皇后”,与远处的“车”形成致命配合。

  “将军。”行秋温和地宣布。

  胡桃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看自己这边只剩寥寥几个光杆司令的棋盘,又抬头看看行秋那几乎没怎么减少的子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不服气。

  “欸——?!不算不算!”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棋盘,腮帮子鼓得像只塞满了松子的松鼠,“这什么破规矩嘛!太不痛快了!棋子走路别扭死了!一点也不自由!还是我们璃月象棋好!明朗痛快!重云,你说是不是?”她急忙寻找盟友。

  重云在一旁一直认真观棋,虽然他对国际象棋的规则也是半懂不懂,但谁优谁劣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他老实地点点头,声音平稳:“嗯,胡桃你......确实输了。而且,璃月象棋也有很深的规矩。”

  “哼!”胡桃叉着腰,气鼓鼓地瞪了重云一眼,又转向行秋,强词夺理道,“本堂主的章法就是没有章法!出奇才能制胜!肯定是这西洋棋不懂我的奇招!”

  行秋忍俊不禁,一边优雅地将棋子收回棋盒,一边打趣道:“胡堂主,下棋如同经营堂口,需有章法,谋定而后动啊。有时看似奇招,若失了根基,反而容易陷入困境。”

  “我往生堂的章法就是随心所欲,广结善缘!才不像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呢!”

  胡桃继续嘴硬,但那副气呼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反而逗得行秋和重云都笑了起来。连一旁静静喝茶的天一,眼底也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