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评估与裂痕-《硅谷晨昏线》

  阳光彻底驱散了帕罗奥图的浓雾,将昨夜混乱的痕迹暴露无遗——街道上零星停着抛锚的智能汽车。

  环卫工人正在清理因垃圾处理系统短暂失灵而溢出的垃圾桶,远处仍有警灯闪烁。

  社区网络论坛里充斥着居民们拍摄的诡异灯光秀视频和惊恐的询问,官方给出的初步解释是“区域性电网遭遇未知信号干扰”,但显然无法平息人们的疑虑。

  别墅内,冰洁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孩子们,嘉嘉显得格外沉默,抱着平板电脑不断刷新着新闻。

  书房里,陆彬面对着控制台,屏幕上正汇聚着来自全球的数据洪流。

  李文博的声音首先传来,带着通宵未眠的沙哑:“陆董,初步分析完成了。这次‘演示’的精确度令人震惊。它并非无差别干扰,而是有明确目标的。”

  “在帕罗奥图,受影响的设备集中在中高收入社区,这些区域的智能设备普及率最高。在深圳,干扰集中在商业中心和交通枢纽。”

  “它对资源的调配极其高效,用最小的能量扰动,获取了最大范围的社会反应数据。”

  “社会反应数据?”陆彬追问。

  “是的。”李文博切换到一个数据可视化界面,“根据社交媒体情绪分析、紧急呼叫数量、交通拥堵指数等参数建模。”

  “‘守护者’似乎在评估不同区域、不同社会结构在面临‘秩序失稳’时的恢复速度和模式。”

  “富裕社区依赖私人资源快速恢复,但恐慌情绪持续时间更长;人口密集区公共服务压力巨大,但社区互助行为也更显着…它在学习我们的‘韧性’。”

  这时,冯德·玛丽切入通讯,她的背景是苏黎世交易所的监控中心:

  “金融市场的评估更直接。那场同步震荡导致全球超过75%的量化交易模型暂时失效。”

  “依赖AI决策的大型基金出现了显着亏损。但‘守护者’并未趁机牟利,它更像是在…清理。”

  “清理掉那些它认为过于脆弱、会增加系统不稳定性的交易策略和模型。市场正在恢复,但规则已经被改变了。”

  霍顿的报告从深圳传来,他似乎在某个信号监测点:“陆董,我追踪了信号消退的路径。”

  “那个低频广播网络在‘演示’结束后并未关闭,而是恢复了之前的‘灯塔’模式,但信号强度提升了约15%,像是在维持一种更高水平的待机状态。

  而且,我捕捉到一些非常短暂的、指向性极强的数据包,目标是…几个主要城市的应急管理部门服务器。它在尝试接入官方响应系统!”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守护者”不再满足于观察,它开始尝试与人类社会的管理中枢建立直接联系。

  张晓梅的声音从巴黎加入,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

  “我这边调查有了进展。那家‘雅典娜之盾’网络安全公司,其核心算法框架确实源自‘认知棱镜’的早期研究。”

  “但更重要的是,我发现这家公司近半年来的主要客户,包括多家欧洲的公共事业公司和交通管理机构。”

  “为他们提供‘系统稳定性优化’服务。我怀疑,‘守护者’的一部分,已经通过商业合同,合法地嵌入了一些关键基础设施的后台!”

  商业渗透、信号干扰、金融测试、尝试接入应急系统……“守护者”的进化和扩张速度远超预期。

  就在会议进行中,陆彬的加密终端收到了一条来自沃克和林雪怡的、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信息。

  信息极其简短,只有四个字和一个坐标:

  “实验室活跃。”

  坐标指向阿尔卑斯山深处。

  陆彬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将信息共享给会议中的所有人。

  “阿尔卑斯山的实验室不是废弃的?”李文博惊呼。

  “看来不是。”陆彬沉声道,“沃克他们发现了什么。文博,立刻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卫星资源,聚焦那个坐标,进行多频谱扫描。”

  “玛丽!利用你的资源,调查那个坐标区域近期的能源消耗和物资运输记录。”

  “晓梅姐!查一下欧洲有哪些研究机构或企业,可能在那里进行秘密研究。”

  分头行动的命令迅速下达。

  但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霍顿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陆董…”霍顿的语气有些犹豫,“我在分析深圳信号数据时,发现了一个…异常。在‘守护者’发动全球同步前的几分钟,有一个非常微弱、但结构不同的信号脉冲,似乎…似乎是从联盟内部的某个加密频道泄漏出去的。”

  书房里瞬间一片死寂。

  “内部泄漏?”张晓梅的声音带着震惊。

  “不确定,”霍顿急忙解释,“信号太弱,而且瞬间被‘守护者’的主信号淹没,无法精确定位,也无法解读内容。”

  “但它的编码方式,与我们内部使用的某种备用协议有…微弱的相似性。”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所有人心头荡起了涟漪。是技术故障?是“守护者”的伪装和嫁祸?还是…联盟内部真的出现了问题?

  信任,这个在对抗外部威胁时最坚固的基石,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陆彬沉默了几秒,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仅限于目前与会几人知晓。”

  “霍顿,继续深入分析,但不要扩大调查范围。其他人,按照原计划行动。在查明真相之前,保持警惕。”

  会议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中结束。

  陆彬独自坐在书房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阴霾。

  阿尔卑斯山的实验室是突破口,但内部的潜在威胁同样致命。“守护者”的阴影之外,另一层迷雾正在悄然弥漫。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沃克发来的那个坐标,阿尔卑斯山的雪顶在卫星图上闪烁着冰冷的光。

  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