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律法宣讲入乡亭-《重生汉灵帝:开局斩十常侍》

  洛阳,御史台卷宗库。新任监察御史、原暗行精锐裴柒,正奉命调阅各地陈情箱汇总文书。他翻开一卷来自兖州东郡的羊皮奏报,目光骤然凝固。

  奏报是一名老吏冒死所书,字迹颤抖,血迹斑斑:“…县尉张闿,勾结地方游侠,假借《均输平准法》平价征粮之名,强夺民田所出,转手高价私售。乡民稍有怨言,即诬其‘抗法’,锁拿拷打,逼其签下‘自愿’售卖文书…前日更因强夺寡妇王氏仅存口粮,致其携幼子投井…乡亭啬夫欲告,反被诬‘勾结刁民’,下狱垂死…下官人微言轻,恐状未达天听,已遭不测,唯以此血书,叩请朝廷明察!”

  血书之下,还附着几张皱巴巴、画着粗糙图画的桑皮纸,是乡间孩童偷偷送来的,画着官差如虎狼,百姓跪地哭求的景象。

  裴柒合上卷宗,胸口剧烈起伏。他仿佛能听到千里之外,那井口泛起的绝望涟漪,那牢狱中的无声呐喊。陛下呕心沥血,颁行善政,铸就利国利民的律法,到了这最底层的乡亭,竟成了胥吏豪强手中敲骨吸髓的利器!百姓不知法,便是俎上鱼肉!

  他豁然起身,紧握血书,大步走向御史中丞墨渊的值房。此事,必须立刻禀报!

  “砰!”

  南宫清凉殿内,刘宏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笔砚跳动。他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那份来自东郡的血书抄本和几张粗糙的图画。

  “好一个张闿!好一个‘平价征粮’!朕的良法,竟成了他们盘剥百姓的护身符!”刘宏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带着刺骨的寒意,“百姓不知法,便畏官如虎,任人宰割!长此以往,纵有千条良法,万般新政,亦是空中楼阁,根基尽毁于这些蠹虫之手!”

  荀彧、曹操、墨渊肃立在下,面色同样凝重。

  荀彧沉痛道:“陛下,此事绝非孤例。律法条文繁复,藏于高阁,百姓难以知晓其详。胥吏豪强便可上下其手,歪曲解释,甚至伪造文书,欺上瞒下。此乃新政推行之大患!”

  曹操眼中厉色一闪:“陛下,当务之急,是严惩东郡张闿等辈,以儆效尤!臣请命,率御史台明暗两部,彻查此类事件,有一个,办一个!”

  “查,自然要查!墨渊,此事由你御史台亲自督办,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严惩不贷!”刘宏斩钉截铁,但他随即话锋一转,“然,杀一儆百,只能治标。若要治本,必须让律法走出高阁,深入人心,让每一个乡野村夫,都知道朝廷颁布了何法,知晓自身有何权利,明白官吏行事之界限!”

  他走到殿中,目光扫过三人:“朕欲行‘律法宣讲入乡亭’之策!组织专人,将《均输平准法》、《盐铁专营细则》、《工器专利令》乃至《昭宁刑律》中与百姓切身相关之核心条款,编撰成通俗易懂之读物,用大白话,配以图画,派员深入各州郡县,乃至乡、亭,公开宣讲!要让律法的声音,盖过胥吏的欺诈!”

  诏令如火,迅速传遍朝野。由尚书台牵头,御史台、廷尉府、太常寺协同,迅速组建了一支支“律法宣讲队”。队员由通晓律法、口齿清晰的太学生、致仕老吏、乃至部分通过新政考核的寒门官员组成。教材则由蔡邕领衔,组织文士,将枯燥律法转化为朗朗上口的歌谣、浅显易懂的白话文,并配以生动形象的插图,刊印成册,名为《昭宁律法百姓读本》。

  宣讲队成员接受了短暂的培训后,便背负着厚重的《读本》,踏上了前往帝国四面八方的征途。

  在荆州南阳郡的一个乡亭,年轻的宣讲员周启,站在一棵大槐树下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手中举着《读本》,对着台下聚集的、面带疑惧与茫然的乡民,大声宣讲:

  “乡亲们!朝廷颁布《均输平准法》,不是为了抢大家的粮食!是为了防止奸商在灾年囤粮抬价,在丰年压价伤农!官府平价收粮,有标准!看好了,这书上画着呢,是按照去岁同期市价,上浮半成收购!若有胥吏敢低于此价强夺,那就是违法!你们可以拿着这《读本》,去县衙,甚至去郡守府告他!”

  他翻到另一页,指着图画:“还有这《专利令》!朝廷保护像陈墨大人那样的能工巧匠!他们造出好犁好锄,得了专利,别人不能随便仿造卖假货!大家买农具,要认准官坊印记,若有假货伤了你,或者骗了你钱,一样可以告官!”

  起初,乡民们只是沉默地听着,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但当周启讲到具体条款,尤其是那些图画和简单易记的歌谣时,开始有人交头接耳。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这书上画的,跟上次王五狗家被征粮的价,不一样啊…”

  “要是真的,那李啬夫上次收咱的‘修渠钱’,是不是也多收了?”

  人群后方,本乡的啬夫李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几个游手好闲的汉子,眼神不善地盯着台上的周启。

  宣讲并非一帆风顺。在冀州某县,宣讲队甚至遭到了当地豪强蓄意煽动的地痞围攻,队员们被打伤,《读本》被撕毁焚烧。消息传回,刘宏勃然大怒,直接下令该郡郡守停职查办,派曹操率一队西园军精锐,护送新的宣讲队前往,并当场抓捕了为首闹事的豪强及其爪牙,以“暴力抗法、阻挠新政”之罪严惩。此举极大地震慑了地方宵小。

  而在更多的地方,律法的种子,伴随着《读本》和宣讲员们嘶哑的声音,开始在贫瘠的土壤中生根发芽。

  那个投井寡妇的东郡邻乡,一位白发老农,颤抖着双手从宣讲员那里接过一本《读本》,指着上面关于“强夺民财”的刑罚条款和图示,老泪纵横:“要是…要是早点有这个,王氏娘俩…或许就不会…”

  在徐州,一个曾被胥吏以“私盐”名义敲诈的小贩,鼓起勇气,拿着《读本》中关于“盐铁专营特许商户”的图示,找到宣讲员咨询,随后在宣讲员的鼓励下,竟真的去县衙状告了那名胥吏。在确凿的证据和明确的律法条文面前,县令(糜竺下属)顶住压力,秉公执法,惩处了胥吏,退还了敲诈的钱财。消息传开,当地百姓欢欣鼓舞,对朝廷和新政的信任度大增。

  然而,阳光越是明亮,照出的阴影便越是清晰。

  袁绍府邸的密室中,气氛压抑。几位来自不同州郡的代表,正向袁绍诉苦。

  “公子,这宣讲队一来,那些泥腿子都快翻天了!以往些许手段,现在都不好使了!”

  “是啊,他们手里拿着那劳什子《读本》,动不动就要去告官…虽然大多不成气候,但也烦不胜烦!”

  “关键是…长此以往,我等在地方的威信何在?如何还能如臂使指?”

  袁绍把玩着一只玉杯,眼神阴鸷:“慌什么?几本破书,几个酸儒,就能翻了天?”他冷笑一声,“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可以宣讲,我们…就不能‘帮助’他们宣讲吗?”

  他放下酒杯,声音压低:“去找些‘自己人’,混进宣讲队,或者,在他们宣讲之后,‘好心’地去给百姓‘解释解释’律法…这律法条文,字里行间,可做的文章多了去了。譬如,那平价征粮的‘上浮半成’,操作起来,空间不就有了?再譬如,专利令保护工匠,但若是‘邻里相助’,‘借鉴改良’,又当如何界定?”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最重要的是,要告诉那些愚民,朝廷律法虽好,但天高皇帝远,终究不如我等乡梓故老,能实实在在‘照顾’他们。这乡亭的人心,不是几本书就能轻易夺走的。”

  夜色中,年轻的宣讲员周启,在油灯下小心地粘贴着白天被几个不明身份者撕毁的《读本》页角。虽然疲惫,但他想起白天那位老农浑浊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想起那小贩拿到退还钱财时激动的心情,便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知道,自己宣讲的不仅仅是律法条文,更是在播撒对抗不公的勇气,是在重塑百姓对朝廷的信心。这星星之火,虽微弱,却真正触及了帝国的根基。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暗流正在乡野间涌动。那些隐藏在淳朴笑容背后的算计,那些在宣讲结束后凑上来“热心答疑”的乡绅,那些关于“律法虽好,但还需灵活变通”的窃窃私语…都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吹熄油灯,推开窗户,望向漆黑一片的田野。律法的光芒,已经照进了这古老的乡亭,但阴影依旧浓重,并且似乎变得更加狡猾,更加难以捉摸。

  陛下在洛阳点燃的火把,他们这些宣讲队员正奋力将其传递到最偏远的角落。但这火光,能否驱散这千年积郁的黑暗?那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又会酝酿出怎样新的手段来扑灭这希望之火?

  乡亭的夜,静悄悄的,但周启知道,一场关乎人心、关乎帝国未来的无声较量,正在这最基层的土地上,激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