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天文台的记忆闪光-《告白指令请签收》

  手机锁屏上的那行小字还在闪:“守护程序重启中——认证通过。”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江逾白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搁在长椅上。他没说话,我也沉默。医务室的门开着,风吹得窗帘轻轻晃,阳光落在他湿透的衬衫肩头,留下一块深色水痕。

  他站起身,抬手解了两颗扣子,动作很慢,像是在等我开口。

  我没动,只是把那颗熄灭的纽扣攥得更紧了些。金属边硌着掌心,有点疼,但我不松手。它已经不是系统的一部分了,可它还在发烫,像他刚才贴在我唇边的温度。

  “去天文台看看吧。”我说。

  他抬眼看我,目光停了两秒,没问为什么。他只是点头,顺手把手机塞进兜里,转身朝门口走。

  我跟上去,手插进衣袋,指尖忽然碰到了一张硬卡片的边缘——是我高中时弄丢的校园卡。我愣了一下,没拿出来,也没问他是什么时候捡到的。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天文台在实验楼顶,电梯停了,我们走楼梯上去。台阶很窄,他走在我前面,背影挺直,脚步不快也不慢。经过三楼拐角时,一只飞蛾扑在灯罩上,翅膀扑簌簌地响。他抬手拨了一下开关,灯亮了,飞蛾飞走了。

  顶层的门没锁。

  他推开门,冷风立刻灌进来。天文台的穹顶闭着,观测台的仪器盖着防尘布,控制台黑着,像是很久没人来过。

  “管理员下班了。”我说。

  “我知道。”他走过去,拉开控制台下方的抽屉,翻出一条数据线,插进自己的终端。屏幕亮起,他输入一串数字——七位,像是很早以前的权限码。

  “还能用?”

  “试过一次。”他盯着进度条加载,“高一的时候,我在这里调过星轨模型。”

  屏幕跳转,出现一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他点开,全息投影仪嗡地启动,一道光束从穹顶中央投下。

  画面浮现。

  是间空教室,早上的阳光斜照进来,黑板上还留着昨天的板书。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张纸,正对着空气练习微笑。

  我看清了他的脸。

  是十五岁的江逾白。

  他嘴唇微动,声音没有录出来,但口型很清晰:“你好,我叫江逾白。”

  然后他摇头,皱眉,把纸揉成一团扔了。

  重来。

  “你好,我是江逾白。”

  还是不对。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深呼吸,又试了一次。

  第三次,他终于笑了一下,很浅,但自然了些。他盯着空座位看了很久,像是在想象谁坐在那里。

  镜头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投影继续播放。他一遍遍重复,失败,重来,修改措辞,调整表情。有次他甚至站起来,走到那张空座位前,伸手想碰椅背,又收了回去。

  时间戳在角落跳动:2015年9月1日,早上七点十三分。

  正是我转学来的那天。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不是在练习自我介绍。他是在练习,怎么在遇见我的第一眼,不显得太紧张,不吓跑我。

  我走上前,伸手抓住他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很快,像是要冲出皮肤。他没动,也没回头,肩背绷得死紧,仿佛还在害怕——怕这一幕被我看见,怕我转身就走。

  “原来你也会紧张。”我说。

  他没回答。

  我往前一步,声音放轻:“你从那时候起,就在学习怎么走向我。可你不知道,我也在学着不逃开。”

  他终于转过身。

  眼睛很亮,像是被什么点燃了,又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投影还在继续。少年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突然,画面闪烁了一下,提示音响起:“数据源即将关闭。”

  “等等。”我松开他的手,从衣袋里掏出那颗纽扣,贴在投影仪外壳上。

  金属接触的瞬间,光束稳定了。

  系统没回应,也没提示,但画面继续播放。

  他低头看我,声音很轻:“这条路,我走了七年。”

  我没松手,只是把纽扣按得更紧了些。它不再发光,可它还在传导温度,像是把过去的七年,一点点传回现在。

  他忽然抬手,扯开衬衫领口。

  银链垂下,吊坠露出来——是块不规则的椭圆形,边缘有细微的凹凸纹路。我见过这个形状。

  和他腰间的胎记,一模一样。

  他没解释,只是任它垂在胸前,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是把最隐秘的标记,第一次公之于众。

  我伸手,指尖刚碰到链子,穹顶忽然发出机械运转声。

  抬头看,闭合的穹顶正在缓缓开启。

  夜空露出来,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猎户座的腰带清晰可见,三颗星排成一线,斜挂在天幕中央。

  和七年前,我第一次来天文台看星的那晚,一模一样。

  投影里的少年终于成功了一次。他对着空座位笑了一下,拿起书包,走出去。画面定格在那张空座位上,阳光落在桌角,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像我。

  我收回手,纽扣还贴在投影仪上。它不会再亮了,可我知道,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江逾白站在我旁边,没再说话。风从穹顶吹进来,掀动他的衣角。他抬手,把项链重新塞进衬衫里,动作很轻,像是在收起一段漫长的守望。

  “你还留着那张草稿纸吗?”我忽然问。

  他侧头看我。

  “去年四月,图书馆那张。”我说,“你写的解题思路,我忘了拿。”

  他顿了一下,从内袋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过来。

  我接过来,展开。字迹很清,是他的笔迹,边角还画了个小箭头,指向关键步骤。纸的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符号——像是一颗星星,被圈了起来。

  我认得这个标记。

  他以前在借给我的笔记上,总会用这个符号标出我容易错的题。

  我抬眼看他:“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标记我了?”

  他没否认。

  风更大了些,吹得投影画面微微晃动。最后一帧,是少年走出教室的背影,阳光拉长他的影子,一直延伸到门口。

  门开了。

  他走出去,没回头。

  可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走进来。

  我伸手,把那张草稿纸折好,放进衣袋,和校园卡放在一起。

  “下次别藏了。”我说。

  他看着我,喉结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

  我等他开口。

  他刚启唇——

  楼下传来电梯运行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