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兵无战心-《穿越成鸟,功德成仙》

  “不扰民,不杀降!”

  王大锤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祝十六和周围几个老兵的心里,激起了圈圈涟漪。

  燕王军……是这样的?

  祝十六捧着那个焦黑的土豆,一夜未眠。

  第二天。

  主将果然没有等到林羽变出药材。

  他的耐心在燕王军的威胁下,已经消耗殆尽。

  然而,林羽也并未再向他索要任何东西。

  天一亮,她便走出了伤兵营。

  “王大锤。”她平静地开口。

  “道长!有何吩咐!”王大锤一个激灵,立刻站了起来。

  “让你手下,挑二十个伤势最轻,还能走动的弟兄,跟我出营。”

  “出营?”王大锤一愣。

  现在大敌当前,营寨封锁,谁都不能随意进出。

  “主将那边……”

  “他会同意的。”林羽的语气,不容置疑。

  果然。

  当王大锤硬着头皮去请示时,主将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挥手放行。

  在他看来,这位能“未卜先知”的玄云道长,一举一动,必有深意。

  或许,她是要出去寻找什么破敌的“法器”?

  于是,一副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林羽带着陆双双、洪凌凌和祝十六,身后跟着王大锤和二十名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伤兵,就这么走出了戒备森严的军营,来到了附近的山林中。

  “道长,我们这是……”王大锤忍不住问道。

  林羽没有回答。

  她走到一丛不起眼的杂草前,蹲下身,指着其中一株叶片上带着锯齿的植物。

  “此物,名为‘地稔’。其叶捣烂,可外敷,能迅速止血。其根熬煮,可内服,能清热解毒。”

  她说着,又指向旁边一株开着黄色小花的藤蔓。

  “此为‘金银花’,军中瘟病,多为湿热所致。取其花叶,煎水服用,有奇效。”

  “还有这个,车前草,利尿祛湿。”

  “这个,蒲公英,消肿散结。”

  林羽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她就像一个在自家后院散步的教书先生,将这一片山林,变成了她的课堂。

  那些跟着出来的士兵,全都听傻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在他们眼中,与普通野草毫无区别的植物。

  这些……都是药?

  这些随处可见,甚至被他们踩在脚下当成杂草的东西,竟然是救命的良药?

  “还愣着做什么?”

  林羽站起身,看着他们。“药材,就在你们脚下。”

  “是想躺在帐篷里等死,还是想自己动手,救自己一命,你们自己选。”

  这句话,和当初在南阳镇时,何其相似!

  王大锤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扔掉手里的木棍,脸上爆发出一种狂喜的光芒!

  “快!都动起来!按照道长说的,采药!”

  士兵们如梦初醒!

  他们不再是只能躺在草席上呻吟的废物!

  他们可以自救!

  开始学着辨认,开始小心翼翼地采集。

  整个山林,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祝十六没有去采药。

  他只是默默地走在一个个士兵身边,听着他们的交谈。

  “俺的娘哎!这玩意儿真能治病?俺老家后山,这玩意儿长得遍地都是!”

  “谁说不是呢!早知道,俺还当个屁的兵!回家当个郎中多好!”

  祝十六走到一个正在费力辨认地稔的年轻士兵旁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哥,你家是哪的啊?”

  那士兵头也不抬:“徐州的。”

  “徐州啊,离这里可不近。”祝十六蹲了下来,“出来几年了?”

  “三年了。”士兵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俺娘跟俺媳妇,现在怎么样了。”

  “想家了?”

  “想。做梦都想。”

  祝十六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我听王大哥说,对面的燕王军,不抢东西,也不杀投降的兵。”

  那士兵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祝十六,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小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说!”

  另一个正在采药的老兵听到了,嗤笑一声,凑了过来。

  “不抢钱粮女人,那当兵还有个屁的意思?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图个啥?”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周围几个士兵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对他们而言,这才是最真实的逻辑。

  祝十六没有和他们争辩。

  他只是抬起那张稚嫩的小脸,用一种清澈见底的目光,看着那个老兵。

  “大叔,你的家乡在哪里?”

  老兵一愣:“早就被洪水淹了,没了。”

  祝十六又看向另一个士兵:“大哥,你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那个士兵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四年前了……娃儿估计都不认得我了。”

  最后,祝十六的目光,落回到那个满不在乎的老兵脸上。

  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大叔,你想让你的妻女,也被别的军队,像咱们昨天那样,去‘扫荡’吗?”

  那个老兵脸上的嗤笑,瞬间僵住了。

  周围所有士兵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山林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个问题,像一根最细最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他们心中最柔软,也最不愿去触碰的地方。

  是啊。

  他们是兵,也是匪。

  他们可以去抢别人的妻女。

  那他们的妻女,会不会,也被别人抢走?

  一股沉默的,令人窒息的氛围,在士兵们之间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

  军营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主将为了鼓舞士气,正站在高台上,唾沫横飞地嘶吼着。

  “兄弟们!燕王军那些畜生,就要打过来了!”

  “他们杀人如麻!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你们想不想让自己的脑袋,被他们当球踢?想不想让自己的老婆,被他们糟蹋?”

  “不想!”台下的士兵,被煽动得群情激奋。

  “很好!”主将满意地吼道,“只要打退了这波进攻!本将重重有赏!城里的金银财宝,随便拿!女人,一人分一个!”

  “吼!!”

  关于“抢掠”的野蛮呐喊,和关于“回家”的无声低语,像两股看不见的暗流,在庐州军的营地里,疯狂交织,碰撞。

  军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微妙与复杂。

  ……

  伤兵营。

  洪凌凌正在给一个伤兵换药。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躺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士兵。

  此人名叫吴江营中有名的恶棍,平日里以欺负新兵为乐,据说前几天,还亲手虐杀了一个被俘虏的燕军斥候,手段极其残忍。

  营里的人,都怕他。

  “嘶……你他娘的轻点!”吴江不满地吼道,一双三角眼,色眯眯地在洪凌凌身上扫来扫去。

  洪凌凌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强忍着恶心,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重了几分。

  “啊!”吴江发出一声惨叫,“臭娘们!你想弄死老子是不是!”

  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打人。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林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吴江看到林羽,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悻悻地躺了回去,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林羽没有理他。

  她看着洪凌凌,看着她那张因为委屈和厌恶而涨红的小脸。

  “凌凌。”

  “为师问你,医者之心,在于什么?”

  洪凌凌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在于……救死扶伤。”

  “那何为死?何为伤?”

  “这……”洪凌凌被问住了。

  林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黄钟大吕,敲在洪凌凌的心上。

  “医者眼中,没有善人,也没有恶人。只有病人。”

  “我们的职责,是治愈伤痛,延续生命。至于这生命是善是恶,该由谁来审判,不该由我们。”

  “你的心,若是存了偏见,你的手,就会抖。”

  “你的医术,便会沾染上尘埃,蒙蔽了本心,再难有寸进。”

  林羽说完,便转身离开。

  留下洪凌凌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医者眼中,没有善恶……只有病人……

  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可是……

  她看着躺在草席上,还在用污言秽语咒骂的吴江。

  这样的人,也配被救吗?

  她的道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挣扎与迷茫之中。

  就在这时。

  “当——!当——!当——!”

  营地外,那代表着最高警报的铜锣,被敲得震天响!

  “敌袭——!!”

  “燕王军攻上来了!!”

  嘶吼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瞬间从前方的阵地传来!

  一场大战已经爆发!

  伤兵营里,瞬间乱成一团。

  大半个时辰后,几个杂役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疯了一样地冲了进来!

  “军医!快!救人!”

  担架被重重地放在地上。

  洪凌凌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下一秒。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担架上躺着的,浑身是血,腹部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肠子和着血水流了一地,眼看就要不活了的人……

  正是那个,让她无比厌恶的,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