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殴打士子-《红楼:逢冤?不,我是恶魔》

  秋风起,金陵城里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金黄。

  贡院的号舍,狭窄得像一口棺材。

  冯渊坐在里面,面前是一支狼毫,一方砚台,一张雪白的卷纸。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霉味,还有无数士子压抑的喘息与紧张。

  他提笔,落字。

  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龙蛇。

  共九天九夜,一场炼狱。

  考完最后一场,走出贡院时,天光刺眼。

  许多士子面黄肌瘦,脚步虚浮,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冯渊眼底也多了几分血丝。

  猴三端着茶壶,迎了过来。

  “少爷,大好事。”

  “薛家那呆子,前儿在贡院街上,跟人起了冲突。”

  “他坐着轿子,嫌一个走路的秀才挡了道,下来就给了人家两脚。”猴三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那秀才生得白净,跟个女娃娃似的,哪经得住他那一下。”

  “当场就吐了血,手里的书卷散了一地。”

  “呆子又见色起意,想邀他去吃酒,人怎么都不去,就把人打了。”

  冯渊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就这些?”

  “不止!”猴三的眼睛亮了。

  “那被打的秀才,叫柳湘南,家里穷得很。可他有几个同窗,家里都是有些势力的富绅。”

  “那几个同窗,平日里跟这柳湘南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听说……听说有那断袖的癖好。”

  “他们当时就在场,气得脸都白了,可薛蟠人多势众,他们没敢当场发作。”

  “只把柳湘天扶走了,临走时那眼神,像是要活剐了薛蟠。”

  冯渊的手指,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一敲。

  “知道了。他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三儿,你到时候.........”

  他看着窗外流淌的秦淮河水,河面上,映着金陵城虚假的繁华。

  薛蟠。

  你这颗棋子,总算自己走到了该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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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榜那日,贡院街人山人海。

  红榜之下,是无数双或期盼,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睛。

  “中了!中了!是我的名字!”

  “天啊!又落榜了!我没脸回去见江东父老了!”

  哭声与笑声交织,人间的悲喜,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致。

  猴三像条滑不溜丢的泥鳅,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他仰着头,脖子伸得老长,从榜尾一路往上看。

  终于,在那最顶端,最显赫的位置,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字。

  冯渊。

  解元!

  乡试第一!

  “少爷!少爷!”猴三连滚带爬地冲出人群,扑到街对面的马车旁。

  车帘掀开,冯渊探出头。

  “如何?”

  “解元!少爷!您是解元!”猴三激动得语无伦次。

  冯渊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知道了。”

  他的目光,越过猴三,投向那喧闹的人群。

  “柳湘南呢?还有他那几个朋友。”

  猴三愣了一下,连忙又挤了回去。

  过了半晌,他垂头丧气地回来。

  “少爷,都没中。那柳湘南,还有他那几个朋友,名字一个都没在榜上。”

  冯渊点了点头。

  “去,找间酒楼,定个雅间。”

  他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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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居,金陵城里有名的酒楼。

  此刻,二楼一间靠窗的雅间里,愁云惨淡。

  柳湘南坐在那里,一张秀气的脸,比纸还白。

  他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眼圈通红。

  他身旁,坐着三四个同样落榜的士子,一个个唉声叹气。

  “他娘的!我那篇文章,自认是呕心沥血之作,为何榜上无名!”

  “谁说不是呢!定是那考官瞎了眼!”

  “都怪那薛蟠!若不是他当街行凶,扰了湘南的心神,湘南何至于此!”

  “提起那夯货我就来气!一个臭商人,竟敢欺辱我等读书人!”

  几人越说越气,酒也越喝越急。

  邻桌,一个穿着短衫的汉子,正自斟自饮。

  他听着这边的动静,忽然叹了口气。

  “唉,这世道,读书人不易啊。”

  这汉子,自然就是猴三。

  他这话说得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那边的人听见。

  一个士子转过头,借着酒劲问道:“你这瘦子,懂什么!”

  猴三苦笑一下,端起酒杯。

  “小的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前几日,小的给东家送货,路过薛家开的绸缎庄。”

  “听见那薛大爷,正跟人吹嘘呢。”

  “他说什么?”柳湘南的朋友立刻追问。

  猴三“啧”了一声,模仿着薛蟠的语气,粗声粗气道:

  “‘一群穷酸,读几句破诗,就敢在爷面前充大爷!’”

  “‘爷我一根小指头,就能碾死他们!’”

  “‘等放了榜,爷就在贡院街口摆上流水席,专请那些落榜的穷鬼,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富贵!’”

  “砰!”

  柳湘南身旁的一个士子,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

  “他……他竟敢如此辱我士林!”

  猴三见状,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可不是嘛。小的还听说,薛家在贡院街那边的几间铺子,早就改成了当铺。”

  “专做你们这些赶考士子的生意,一根笔,一方砚,到了他那里,就成了死当。”

  “利息高得吓人,还不上,就得挨打。”

  “我一个远房侄子,就是被他们逼得连回家的盘缠都没了,现在还在金陵城里要饭呢!”

  这话,像一勺滚油,泼进了烈火里。

  “什么?!”

  “竟有此事!这与强盗何异!”

  “难怪我总见些同窗,进了考场两手空空!”

  “走!找他算账去!”

  那士子喝干了杯中酒,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我等十年寒窗,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君子道!岂能受此商贾之辱!”

  “今日,我等便要为金陵士林,讨一个公道!”

  他振臂一呼。

  “诸君,可敢随我一行!”

  “有何不敢!”

  “同去!同去!”

  “造他就完了”

  一群落了榜,本就心怀怨气的年轻士子,被酒精和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们浩浩荡荡地冲下酒楼,沿街高喊。

  “金陵有豪商跋扈,殴打士子,辱我斯文!”

  “薛家无法无天,在贡院街设局放贷,逼得考生走投无路!”

  街上,本就有许多同样落榜的士子。

  一听这话,无不义愤填膺,纷纷加入其中。

  人流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从十几人,到几十人,再到上百人。

  他们举着横幅,喊着口号,一路向知府衙门涌去。

  整个金陵城,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声浪,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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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府,书房。

  冯渊正在临帖,一笔一划,沉稳如山。

  邢岫烟在一旁,为他修剪着灯花。

  窗外,隐隐传来喧闹声。

  冯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外面……外面出大事了!”

  “城里上百个秀才,堵了知府衙门的大门,说是要为被薛蟠打的那个书生讨公道!”

  冯渊的笔,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知道了。”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笔架上。

  他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递给邢岫烟。

  “裱起来,挂在墙上。”

  纸上,是四个大字。

  “静水流深。”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被火把映红的夜空。

  好老师,贾雨村,该你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