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春江花月夜-《红楼:逢冤?不,我是恶魔》

  薛府内,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儿啊!”

  薛姨妈扑在床边,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干嚎。

  床上,那个往日里横行金陵的薛蟠,此刻像木乃伊。

  他浑身裹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肿成猪头的脸。

  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翻着,口中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像一头濒死的牲口。

  “是哪个天杀的黑心种子!下的这般毒手!”

  薛姨妈抓着儿子的手,那只手也肿得像发面馒头,指骨错了位,软塌塌地搭着。

  一旁的郎中捻着山羊须,连连摇头。

  “夫人节哀。大爷这伤……性命是无忧的。”

  “可这打人的是个行家,棍棍都打在骨节和筋肉上,疼,却不致命。”

  “老朽行医半生,从未见过这等手法。这就是要让大爷……活活疼上几个月,在床上动弹不得啊!”

  薛姨妈听完,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报官!快去报官!”她尖叫起来。

  一旁的管家愁眉苦脸地回话。

  “太太,报了。可府衙的人去那后巷看了,黑灯瞎火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几个跟着大爷的家奴,也被人一棍子打晕了,醒来只说瞧见个黑影,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知。”

  “这……这分明是冲着我们薛家来的!”薛姨妈咬牙切齿。

  “甄家!一定是甄家那群下三滥!”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出怨毒的光。

  “他们明着抢不过我们,就来这种阴损的招数!”

  可没有证据,没有目击。

  就算明知是甄家干的,又能如何?

  难道也找人去打甄家的子弟?

  薛姨妈看着床上哼哼唧唧的儿子,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金陵城,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变得不再是她薛家可以横着走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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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府的院子里只剩了层薄雪。

  邢岫烟站在廊下,伸手去接那冰凉的雪花。

  雪落在掌心,很快化成一滴水,凉意沁入骨髓。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想起了苏州玄墓山上的梅花,想起了妙玉姐姐。

  “想家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邢岫烟回过神,看见冯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刚练完刀,身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没……没有。”她低下头。

  冯渊没再追问。

  他看着她那双略显清冷的眸子,像一潭被冰封住的水。

  “收拾一下,过两日,我们去扬州。”

  邢岫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扬州?”

  “嗯,那边新开了铺子,我去看看。”冯渊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你……也一道去吧。”

  他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

  邢岫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掌心那点融化的雪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

  他……是在为自己寻个由头么?

  今晚,得好好伺候夫君。

  这个一个二个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很快压了下去。

  她走到房里,打开那大柜子,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里面的衣物全是嫁来后冯家买的新绸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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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瘦西湖畔,春草堂。

  这里正举办着一场晚会,扬州城里的名流雅士,盐商富贾,来了个七七八八。

  园林里假山错落,曲水流觞,一派风流景象。

  “那不是金陵来的冯案首吗?”

  “听说他那‘玉桂皂’,如今在京城都卖疯了!”

  “真人比传闻中更俊秀几分。”

  冯渊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只是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身旁是安静得像一影子的邢岫烟。

  酒过三巡,诗兴正浓。

  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盐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冯公子!”那盐商大着舌头,“听闻你诗才冠绝金陵,今日何不让我等扬州人士,也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满园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冯渊放下茶杯,站起身。

  他没有看那盐商,而是缓步走到湖边。

  晚风拂过湖面,吹起阵阵涟漪,天边一轮明月,正缓缓升起。

  他故作高深,负手而立,看着那江、那月、那花,整个人的气息都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邢岫烟看着他的侧影,心跳不知为何,漏了一拍。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冯渊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像钟磬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满园的喧嚣,瞬间静止。

  只这一句,便将这春、江、花、月、夜,写尽了,写活了!

  那是一种宇宙洪荒般的开阔与壮丽,让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渺小。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冯渊的声音平稳,一句句地吟诵着。

  园中的人,早已听得痴了。

  他们仿佛看到了那月光下的花林,如落了一层细雪,看到了那空蒙的江水,看到了那孤悬天际的明月。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一问,如天外飞来,问住了所有人。

  是啊,谁是第一个看见月亮的人?月亮又是从何时开始照耀世人的?

  这已经不是诗了。

  这是对生命,对宇宙的叩问。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一个角落里,一个身形清瘦,面带病容的中年文士,原本只是闭目养神,此刻却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冯渊的背影,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诗还在继续。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邢岫烟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在灯下枯坐,思念着远方亲友的自己。

  这诗,写进了她的心里。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冯渊又将声音带上了一丝苍凉。

  邢岫烟的眼眶,湿了。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诗尽,余音绕梁。

  满园死寂。

  良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好诗!此诗一出,天下再无咏月之作!”

  “此乃神人手笔!非凡人可为!”

  那个挑衅的盐商,早已悄悄地退入了人群。

  冯渊缓缓转过身,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作出这千古绝唱的,不是他。(其实本来也不是他)

  这时,那个清瘦的文士,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他对着冯渊,深深一揖。

  “公子之才,如天上月,我等皆是地上萤火。”

  旁边立刻有人介绍道:“冯公子,这位是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

  林如海!

  冯渊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忙还礼。

  “大人谬赞,学生不过是见景生情,胡乱涂鸦罢了。”

  林如海摆了摆手,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更显苍白。

  他看着冯渊,眼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欣赏。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好一个‘相似’。”

  他轻声叹息,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悲意。又咳嗽起来。

  “公子若是不弃,明日可到我府上一叙。老夫有些事情,想向公子请教。”

  冯渊心中巨浪翻涌,面上却恭敬应下。

  “敢不从命。”

  夜深了,诗会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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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客栈的马车上,邢岫烟一直看着窗子,没有说话。

  许久,她才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冯渊。

  “夫君……”她轻声开口。

  “嗯?”

  “你……真是仙人一般”

  冯渊看着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月光流转。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将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

  他的指尖,微凉。

  邢岫烟的心,猛地一烫。

  抬眸,恰与冯渊深情的目光交汇,周遭的寒意仿若消散,只剩彼此眼中炽热的情愫。

  唇齿相依间,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别…先回客栈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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