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普通人的野望-《长生:经万纪,悟万道,我已无敌》

  “卢老,我知道的这些,有杜长老教我,但更多,都是我自己摸出来的。

  可能我在药田待的时间少,你觉得我是个小偷,占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但我只想说,那个位置,我没什么兴趣。

  真要上位,我不需要借谁的力,我有信心凭自己坐上去。

  我尊重您,还请您也瞧得起我的任务,写一条就行。”姜瀚文目光如炬,认真看着老头。

  姜瀚文本不想这么急,可他实在担心,眼前人下一次见面,就在葬礼上,天人相隔。

  姜瀚文不怕自己被人说闲话,说自己逼死这位老头,他只是怕庄家知道这位的态度后,反手给卢兴旺个不好的名声。

  辛苦一生,沐风栉雨,到老不得善终,可悲呼?

  勤劳、踏实可靠、认真,这些褒义词在权力场,是最苍白的词汇。

  卢兴旺就像曾经的自己,只懂多劳多得,天道酬勤的“真理”。

  却不知这世上,从来不公。

  蠢才之人,若是拥有权力,一样可以对君子发号施令,后者不从,必为立威的刀下亡魂。

  不服气?

  行啊,造反!

  不然,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

  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

  蛟龙未遇,潜身于鱼虾之间!

  公平,扯淡!

  姜瀚文的爱护,卢兴旺读懂了。

  可,到底是诚心,还是假惺惺?

  沉默片刻,仿佛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抬起头,两眼如炬。

  “扶……扶我起来。”卢兴旺搭上手,撑着姜瀚文胳膊起身。

  老头领着他,颤巍巍走到封闭严实的侧房,从袖子里拿出袖珍小钥匙。

  “咔嚓——”钥匙打开门。

  “呼~唔~呼”

  卢兴旺走几步都喘着粗气,指着门内道:

  “你看完这些,我就写。”

  咔~咔~咔~

  姜瀚文双手往前一推,伴随一架架书出现在视野,淡淡檀香钻进鼻腔。

  这是个丝毫不亚于杜青甫二楼的书屋,一眼望去全是书。

  书架上写有年份,从早到晚排序,横跨五十年。

  最前面的最少,一个书架上只有七八本,中间的书架最多,几乎装满上百本,最后的要少些,但也有三四十本。

  卢兴旺拳头捏紧,这些书,可以说是他这一生的心血,现在完全袒露在姜瀚文面前。

  “我想看看,你能学到多少。”卢兴旺走进屋里,坐在铺上松软蒲团的椅子上,带着考较眼神审视姜瀚文。

  你要打架,我肯定第一个跑。

  要是考看书,姜瀚文按捺住心底窃喜。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老头,这可是你“引狼入室”,不关我事嗷。

  “那晚辈就唐突了。”

  礼貌一下,姜瀚文大步流星迈到第一个书架,一口气抱光十三本,坐在旁边书桌上开看,毫不客气。

  看到精彩之处,动笔抄下几句。

  一目十行,翻书如流,一个早晨,姜瀚文看了三十二本,不过抄了百字在纸上。

  至于卢兴旺,坐回亭子里,大热的天,发了一炉火在地上,烧得正烈。

  “咚咚~”

  房门被敲响。

  “师傅,我给你送饭来了!”

  “进来。”

  房门打开,一个紫棠色脸皮,浓眉大眼的汉子走进屋,三十五岁光景,提着食盒走进院子。

  嗯?

  侧屋门开了,有人来。

  能看师傅书的,难道,是杜长老?

  徒弟提着饭走到亭子里,指着侧屋道:“师傅,是杜长老?”

  卢兴旺摇头:“你去问他,看完哪些书,都拿出来给我。”

  徒弟疑惑走进屋里,看到一个年轻身影,脱口而出:

  “姜瀚文!”

  姜瀚文扭头看去。

  “吴老哥?”

  这位吴老哥,全名吴清河。

  性格好,还帮他说服两个同僚,对自己编书工作很支持,所以姜瀚文记得很清楚。

  一番寒暄,吴清河抱着四十多本书离开屋子。

  卢兴旺坐在亭子里,指着两米处的熊熊燃烧的火堆道:

  “烧了!”

  “师傅,不能烧啊!”母鸡展翅一般,吴清河连忙挡在书前面,这可是师傅一辈子的心血,烧了,那不是要师傅老命!

  “你要是不烧,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徒弟!”卢兴旺声音沙哑,本就瘦骨嶙峋的额头青筋暴突,更添三分苍白。

  吴清河捏紧拳头,扭头看向侧屋,眼里泛起一股噬人凶光。

  肯定是姜瀚文,才会逼着师傅这么做!

  老子帮你编书,你这么搞我师傅是吧,你等着!

  书页在火中迎风翻卷,一同燃烧的,还有卢兴旺那被遗忘的岁月。

  一边烧,一边看。

  傍晚,姜瀚文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今天收获很大,再来几天,就能看完。

  突然,他看见地上一地的黑色灰烬,几本书正在火里烧。

  火边,吴清河正翻着书,让火焰尽可能烧到书。

  姜瀚文默然,卢兴旺到底是在赌气,还是在做什么,他不清楚。

  但他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看这些书的人。

  “卢老,明天早上,我一定准时到。”姜瀚文拱手,无视吴清河的仇视,转身离开。

  待姜瀚文消失视线,吴清河回到屋里。

  “师傅,他走了,你可以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卢兴旺缓缓伸手,吴清河赶紧上前半蹲握住。

  “小河,你跟着我,也有小二十年。

  这二十年,药田什么样子,你也都看到了,你说,将来有机会变吗?”

  吴清河先是一愣,眼里充满追忆,从憧憬未来到敷衍过日子,这二十年药田模样,就几乎没变过。

  变?

  拿什么变?

  法不可轻传,他们所有的源头,都在杜长老那里,可杜长老,一个人有限,自然就限制他们往上走的机会。

  低下头,吴清河眼神黯淡。

  “不知道。”

  “我这辈子,算是望到头,但你还有机会。

  这个姜瀚文,虽然我看不上他,但他身上,有杜长老也没有的天赋。

  如果有一天,他替代杜长老,你一定要站他那边。”

  “师傅,他是不是逼着你烧书!”吴清河咬牙切齿道,凶狠语气从牙齿缝泄出,带着冰冷杀意。

  卢兴旺摇头:

  “是我自己要烧的。

  这一屋子的书再有用,也改不了你我的命。

  如果,他真的有本事,这些书,就是送他的造化。

  不枉他替我考虑身后事。

  如果他没有,这件事,能讨一个交代。

  你就去找杜长老,我的位置,你来坐,安全无虞!”

  这句话,看似是吩咐,又何尝不是铺路遗言。

  吴清河听出来,眼圈微红。

  “师傅,你的位置我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人怎么可能不死?

  就是庄老太爷,也不过多活三十年。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选你做我徒弟吗?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无依无靠的普通人,我们这种人,要想有口肉吃,只能靠一代代托举。

  今日我死,但你不用挨饿,这便是赢了。

  等你的徒弟,站在你肩膀上,能够学得种灵药。

  如果生在好丰年,有姜瀚文这般机会,独掌一地,那我就算死了,也会心满意足。

  他们可以父传子,代代掌权,我们未尝不可以师传徒,辈辈有进。

  你们要代我,好好活着……”

  说着说着,卢兴旺悄然闭上眼,呼吸规律,已然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