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长生:经万纪,悟万道,我已无敌》

  姜勇忧心看着自家儿子:

  “我今天去小青那里吃饭,听说,山下死了好多人,真的假的?”

  “爹,没有的事,山下有商会救人呢,您老瞎操心。”

  “救人?”姜父一脸不相信:

  “这么说,还有心不黑的奸商?”

  姜瀚文哭笑不得,他怎么有种被骂的感觉,关键是还不能还嘴。

  “我觉得应该是好心的。”

  “小凡~”姜父朝门外喊了一声。

  接着,小不点走进屋子,靠在姜父脚边。

  那乖巧模样,姜瀚文实在很难同那天杀气腾腾的“黑龙”联想在一起,直想骂两句绿茶婊,太能装。

  “你不能骗我,小不点说,他可以下山帮我看看的。”姜父瘪嘴,带着三分委屈。

  姜瀚文瞪了一眼小不点,好像在说,就他娘你有能耐是不,不知道报喜不报忧吗!

  以往都要反驳的小不点,这次面对姜瀚文瞪眼,却格外安静,眼里看不出情绪,就像石像一般,有点诡异。

  没办法,姜瀚文只得把自己对商会的“分析”说给父亲听,如何用看似苛刻的条件,筛选出真正需要的人。

  “爹,是这样的,我听说……”

  悠悠灯光温柔,一个讲,一个听。

  小不点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开始,他们在聊山下的流民。

  聊着聊着,姜父同姜瀚文谈起他那位,未曾谋面的娘。

  然后是如何在死人堆里捡起他,把他养大。

  以前姜瀚文不知道,为什么人越老,越容易回忆过去?

  现在他清楚,因为未来,不再属于这些老人。

  时间是个现实的狗东西,年少拥有大把青春时,他会像跟屁虫一样,被少年扔进无数垃圾打发,却依然选择屁颠屁颠跟随;

  可随着年龄增加,手里的筹码变少时,时间渐渐变得可恐,化作一张巨口,挡在生命必经之路上,等待吞掉那位少年的过往、遗憾。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父亲今晚的话,格外多,多到姜瀚文完全成为听众,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儿子,你总说我是个好人,其实,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是选了不同活法。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是吃百家饭长大,七岁那年,我爹……”

  第一次,姜父说起了自己小时候。

  小不点爬上床,靠在姜父旁边,嗲得不行。

  姜父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左边是小不点,右边是姜瀚文,就这么聊了一宿。

  他们父子俩从来没有这么聊过,直到最后,姜父握着姜瀚文的手,微笑看着他:

  “儿子,我想你娘了,以后的路,爹帮不了你,你要好好的。”说完,姜父闭上眼,嘴角固定着微笑,睡了过去。

  意外,不期而遇,一阵寒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姜瀚文轻轻给老爹盖好被子,守在一边,两手死死掐着大腿。

  尽管他早已做好准备,可真等到这一刻,他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想娘了,三个字。

  老爹拒绝抢救,以及,延寿。

  小不点眼圈通红,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汩汩清泪。

  父亲的呼吸,渐渐稀薄,气若游丝,直到最后,消失心跳。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谁先敲门。

  九月十三早晨,寅时末,阳光还未照到大地之时,姜勇永远离开人世。

  “轰隆!”

  晴天霹雳,一阵剧烈响雷打破整个大寨村寂静。

  十息不到,墨色云团滚滚而来,宛若灭世,将整个大寨方圆几十里地,全部囊括其中。

  刚明的天,再次黑下来。

  无数人抬起头,惊讶望着陡变的天气。

  “怎么回事,天不是才亮,怎么就阴下来?”

  “不知道啊,快收收,这天不对劲,今天别出门了。”

  ……

  “沙沙声~”

  淡淡鲜红裹着腥气,从天空化作雨滴落下。

  窗外淅沥沥下起雨,是红色的,仿佛天空也在哭泣。

  小不点走到床边,眨眼化作冷峻的黑袍青年,手一挥,一棺漆黑棺材静静躺在地上,香蜡纸钱等,整齐摆在旁边。

  他捏紧拳头,满眼渴望看着姜瀚文。

  这一刻,他不是只手挪云的黑龙,仅仅是一个希望得到身份认可的孝子。

  “你也一起来吧。”姜瀚文道。

  净身、穿衣、入棺、点魂灯、烧纸、燃香、挂灵牌……

  瓢泼红雨中,两人把灵堂布置结束。

  姜瀚文穿着孝服,跪在堂前。

  在他旁边,小不点同样跪着,怀中抱有一令牌,上面清晰写着。

  主:姜勇。

  仆:姜墨凡。

  姜墨凡,小不点说,这是老爹给他起的名字。

  起得这么有文化,老爹一定很喜欢吧。

  就像他的瀚文二字,老爹磨蹭数月,在他学会说话时,才定下来。

  他是唯一的儿子,小不点是唯一的仆人。

  挂起的引魂幡,高高飘扬。

  血雨中,一道道身影奔袭而来。

  宋书明、雷禾、向杰、庄孔鸣、庄铭宇、陈庆之……

  无论是什么心情,又是否真心祭奠,全都被姜瀚文拦下。

  很抱歉,这次,他不会给谁面子。

  在他心中,奔丧是件极其私密的事,是在鬼门关口,托亡启生的肃穆场,而绝非用来交换人情的喧嚣地。

  老爹生前喜欢安静,姜瀚文不想,这最后一程,也走得乱糟糟。

  唯一的例外,是龚青。

  这位老爹看做后辈,经常唠叨的苦命人,成为灵堂第四道呼吸。

  院子外,自发来祭奠的人围成一大圈,白色,成为整个药田主旋律。

  往后六天,整个药田安静得可怕,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没有敢起争执,就连一向热闹的偏院,也没了声响。

  天元居的厨房,停下灶火,消失声响。

  亡影按下暂停键,整个药田,仿佛静默影片,沉浸在无边哀伤中。

  第七天,一口黑棺安葬于药田一角,将连日来的沉静画上句号。

  灵堂撤走,招魂幡烧掉,地朗天清。

  压在众人心头的肃穆散去,讨论声中,嬉笑再起。

  人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