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话直说-《欢不择陆》

  林云英猛地晃了晃,脸色霎时褪尽血色,扶住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

  丈夫当年做的那些龌龊事,她以为能靠着岁月蒙混过去,却没想陆炎艺会如此直白地掀出来,连“下药”两个字都没避讳。

  那点残存的戒备瞬间碎成了惊惶,她张了张嘴,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陆炎艺,眼里翻涌着愧疚与恐惧。

  陆明萱倒吸一口凉气,攥着衣角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下药?她从不知道当年的事还有这样的隐情。难怪姑姑看他们的眼神总像隔着层冰,原来不是天性冷漠,是心里埋着这样的恨。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曾撞见小姑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发呆,

  照片上是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年轻时的小姑自己,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姑姑的温柔。

  陆明兴的喉结滚得更厉害了,刚才被压下去的火气混着震惊往上冲,

  却在看到姑姑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疲惫时,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用利益交换了姑姑的婚姻,却没想竟龌龊到下药的地步。

  陆明兴的指尖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童年片段,像生锈的碎片突然扎进心里

  他想起陆明舟第一次被他推进泥坑时,攥着沾满污泥的书包,倔强地瞪着他们,

  眼里却滚着没掉下来的泪;想起陆晴偷偷把攒了很久的糖果分给流浪猫,被他们抢走扔在地上,

  小姑娘蹲在那儿捡了半天,手指被石子划出血也没哭出声。

  那时候他们总带着学校里的孩子起哄,喊明舟“野种”,笑陆晴是“没人要的丫头”。

  姑姑刚从东南亚回来,脸色总是苍白的,每次撞见这场景,也只是沉默地走过去,

  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却从不说一句重话。

  他当时只觉得姑姑是心虚,是理亏,所以连带着她的孩子也该被轻贱。

  直到此刻才猛地惊觉,那两个孩子的沉默和隐忍,根本不是天生怯懦他们是跟着姑姑一起,扛着父亲造的孽留下的烙印。

  “姑姑……”他想说点什么,道歉或是质问,却发现语言在此刻格外苍白。

  陆炎艺靠着门板,指尖抵着冰冷的木纹,像是要借此稳住身形。

  说出那些话时,她声音没什么起伏,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颤抖。

  恨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当着兄长的家人说出来,心口像是被撕开道旧伤,风灌进去,又冷又疼。

  “我今天收明兴的权,不是为了报复。”陆炎艺抬眼,

  目光沉沉扫过三人,“城南项目这口锅必须有人扛,为什么是你,明兴,你该好好想想。”

  她指尖在门板上轻轻一顿,声音里不带半分私情:“我信你没做过损害公司的事,但我的信任没用。

  股东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可你拿不出来。再拖下去,整个陆氏都会被拖垮。”

  “况且,”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锐光,

  “幕后搞鬼的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那我们就顺了他的意,有时候断一截枝,是为了让根在别处扎得更深。”

  陆明兴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是姑姑借机敲打他们这一脉,却没想过这背后竟还有更深的盘桓。

  “幕后黑手?”他追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不是钱总,和许家!?

  还有其他人,姑姑知道是谁?”

  陆炎艺没直接回答,只是指尖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道,所以只能见招拆招,让他以为自己赢了。”她目光沉了沉,

  “城南项目的漏洞太明显,钱家和许家故意递过来的饵,就等你咬下去,但你没按他的套路来,底价还是漏出去了……

  你现在被停职,看似是输了,其实是把钩子从你身上摘下来。”

  这话像道惊雷,劈开了陆明兴心里的混沌。

  林云英也愣住了,她不懂商场上的弯弯绕绕,却听懂了“断枝生根”四个字。

  原来小姑收明兴的权,不是报复,反倒是在护着他?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那层积了几十年的坚冰,悄悄裂开了道缝。

  “那……哥以后怎么办?”陆明萱忍不住问,声音带着担忧。

  陆明兴第一次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

  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身为长子嫡孙,能力出众,那个位置迟早是自己的。

  可接二连三的现实冲击,让他看清了自己的狭隘与不自量力。

  望着小姑,他第一次隐约明白,爷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她出来代表自己。

  陆炎艺抬眼看向陆明萱,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随即转向陆明兴,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怎么办?如果你还想走经商这条路,就从地基开始学。”

  “那……我能做什么?”陆明兴的声音有些沙哑,第一次没了往日的盛气。

  陆炎艺走到他面前,递过一份文件,“如果你愿意,这是东南亚分公司的印尼子公司,下周自己去报到。”

  她看着他愣住的样子,陆明兴盯着文件上“印尼”两个字,喉结猛地滚了一下。

  他攥着膝盖的手松了又紧,指腹磨得发红:“姑姑,我……”

  话到嘴边又卡住。

  去东南亚?离陆家老宅几千公里,离这场浑水远远的,听起来像流放,却又偏偏是陆炎艺的地盘。

  “不想去?”陆炎艺挑眉,指尖在文件边缘敲了敲,

  “留在这儿等着被人当靶子打,还是指望三叔公他们突然良心发现?”

  她俯身,目光与他平齐,“印尼工厂刚投产,供应链上一堆烂事没人收拾。我要回总部长驻,得放个自己人去盯着。”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她眼尾的细纹上投下浅影。

  陆明兴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其他世家的孩子欺负哭了,

  也是这个姑姑把他拉到一边,塞给他颗水果糖说:“眼泪没用,得把场子找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文件。纸张边缘割得手心发疼,却奇异地让他乱成一团的心定了些:“……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