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箭疤隐痛-《锈刀镇山河》

  雪停了。

  阳光像碎金子一样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空气冷得像冰,吸入肺里都带着刺痛。

  燕十三坐在戍楼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老张正在给他包扎左臂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伤口不算太深,但很长,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肘部,是刚才被酋首的黄金弯刀划到的。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流了很多血,现在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有些发紫。

  “十三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老张一边用布条缠着伤口,一边感叹道,“那酋首的黄金弯刀,据说削铁如泥,竟然被你这把锈刀给劈断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旁边的几个士兵也纷纷点头,看向燕十三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崇拜。

  燕十三笑了笑,没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把锈刀上。经过刚才的激战,刀身的锈迹似乎更重了,那些诡异的纹路完全消失不见,看起来就是一把普通的破刀。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把刀一点都不普通。

  “对了,十三哥,伙夫老赵说要给你换药,让你伤好得快点。”一个士兵突然说道。

  燕十三点点头:“知道了,等会儿我过去找他。”

  老张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站起身来说:“十三哥,你好好休息,这里我们来收拾就行。”

  “辛苦了。”燕十三道了声谢。

  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清理尸体,修补戍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

  燕十三没有动,依旧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刚才的激战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胡虏的嘶吼,同袍的惨叫,锈刀的红光,酋首的恐惧……最后,画面定格在那半截黄金弯刀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臂的伤口,手指触碰到纱布,却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刺痛。

  不是伤口的疼,而是……

  燕十三猛地睁开眼睛,撩起左臂的袖子。

  在伤口的下方,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个淡淡的疤痕。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鸟,那是多年前被一支羽箭射穿后留下的。

  此刻,这个旧疤正在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刺一样。

  燕十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这个疤痕,已经很多年没有疼过了。

  可今天,这个旧疤突然疼了起来,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十三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老张注意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燕十三摇摇头,放下袖子,遮住了那个疤痕:“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老张也没多想,点点头说:“那你赶紧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燕十三站起身,拿起角落里的锈刀,向伙夫老赵的营房走去。

  老赵的营房在戍楼的最里面,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灶台,还有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架子。老赵正坐在灶台前,用一个破陶罐熬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

  “来了?”老赵头也没抬,声音有些沙哑。

  “嗯。”燕十三应了一声,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老赵把陶罐从火上拿下来,倒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递给他:“喝了吧,能活血化瘀,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药汤散发着一股苦涩的味道,燕十三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口腔,顺着喉咙滑下去,肚子里像是着了火一样。

  “你那把刀,有点意思。”老赵突然开口,眼睛看着灶台里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十三心里一动,看向他:“赵叔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老赵摇摇头,把碗收回来:“不知道。不过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的刀也不少,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燕十三,“这刀是你自己的?”

  “不是。”燕十三如实回答,“是我刚入军营的时候,一个老兵送给我的,说这刀虽然锈了,但还算结实。”

  当时他还小,别人都嫌弃这把刀破旧,只有他不介意,一直用到现在。

  老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小盒子:“这是我自己配的伤药,比军营里的好用,你拿去敷在伤口上。”

  燕十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种墨绿色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清凉的味道。

  “谢谢赵叔。”

  “谢啥,都是自家兄弟。”老赵摆摆手,又低头摆弄起他的草药,“对了,刚才清点了一下,我们的粮草不多了,最多还能撑三天。得派人去镇上再买一些。”

  燕十三皱了皱眉:“现在去镇上?胡虏刚退,路上可能不安全。”

  “没办法,总不能饿着肚子吧。”老赵叹了口气,“我已经让老张带着两个人去了,应该傍晚就能回来。”

  燕十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拿着药盒和锈刀,准备回自己的营房休息。刚走到门口,左臂的旧疤又疼了起来,比刚才更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老赵。

  老赵依旧背对着他,在灶台前忙碌着,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燕十三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莫名的疑虑。

  这个老赵,平时沉默寡言,除了做饭,很少和人交流。但燕十三总觉得,他不像一个普通的伙夫。他的眼神很亮,偶尔流露出的神态,不像是长期在厨房烟熏火燎的人。

  还有他刚才那句话,“你那把刀,有点意思”,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种了然。

  他真的不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吗?

  燕十三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守住这个哨所。其他的事情,想再多也没用。

  他走出营房,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左臂的旧疤还在隐隐作痛,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提醒。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锈刀,又摸了摸左臂的旧疤,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把刀,这个疤痕,还有那段被掳走的往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隐隐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这一切的。

  而那一天,或许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