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急转直下-《麋鹿领主》

  库勒台吉屹立在兴登堡高大的城墙上,他须发贲张,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声音如同滚雷般传遍城墙:“投石机!火油桶,给我砸碎那些恶心的长虫!重弩队!别吝啬箭矢,把库房里所有的大家伙都给我搬出来,狠狠地射!让我看看这些怪物的皮到底有多厚!”

  命令一下,城墙之上瞬间化作喧嚣的炼狱。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士兵们奔跑的脚步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巨大的投石机臂猛地挥动,装满粘稠火油的木桶带着死亡的呼啸划破昏暗的天空,如同陨石般砸进下方蠕动的长条液虫群中。

  紧接着,便是弩炮的怒吼!

  “崩!崩!崩!”

  重型弩炮每一次击发,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结构震颤声和弓弦撕裂空气的爆鸣。儿臂粗的巨型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成排地激射而出。火箭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精准地落入刚刚砸开的火油区域。

  “轰——!”

  烈焰瞬间冲天而起,形成一片翻腾的火海。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紧张而充满希望的脸庞。只见那些长条液虫在火焰中疯狂地扭曲、翻滚,它们的外皮似乎极其脆弱,迅速被引燃,身体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绿色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体液和黑色的浓稠血水从破碎的虫躯中四处崩溅,与火焰接触后发出“滋啦啦”的恐怖声响,蒸腾起带着恶臭的浓烟。

  更令人振奋的是,不仅弩炮威力惊人,就连普通弓手射出的箭矢,也能轻易地穿透液虫看似滑腻实则不堪一击的外皮,深深扎入其体内,引得它们痛苦地蜷缩。

  “看哪!它们比那些着火了还能冲的八足剃刀虫弱多了!”一个士兵兴奋地大喊。

  “没错!烧死它们!射穿它们!”守军中爆发出震天的欢腾,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这曙光仅仅持续了刹那。

  就在火焰最炽烈处,那些未死的长条液足虫出现了异变。它们反而集体剧烈地收缩、抽搐,原本软塌的躯体像充气般猛地膨胀起来——

  下一刻,异变陡生!

  “噗嗤!嗤——!”

  无数道绿色的毒液,如同劲弩射出的致命箭矢,又仿佛来自地狱的绿色激光,从虫群中猛地飙射而出!它们划破火焰与浓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冲向城头和高大的兴登堡大门!

  “我的天!快躲——”警告声凄厉而绝望,但已然太迟。

  绿色的毒液暴雨般泼洒在城墙上。刚才还在欢呼射击的弓箭手,被毒液正面击中,瞬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他们身上的皮甲、下面的血肉,如同遇到滚烫刀刃的豆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消融,顷刻间就露出森森白骨,甚至直接洞穿!滋滋的腐蚀声和血肉燃烧般的恶臭弥漫开来。

  即使是全身笼罩在钢铁板甲中的骑士,也无法抵挡这恐怖的酸液。号称坚固的钢板在毒液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迅速被蚀穿,连同里面的血肉一起融化。骑士们倒下时,铁靴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混合着他们临死前短促而极致的痛苦哀鸣。

  木制的弩炮底座、投石机的抛竿,在毒液的浇淋下迅速腐败、断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城墙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冒着青烟、滋滋作响的坑洞和迅速消融的人体。

  “躲到墙垛后面!快!”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了生机,“泥土!堆在城头的沙土麻袋能防住这鬼东西!砖石也行!”

  但这发现来得有些晚了。最致命的打击降临在兴登堡大门上。厚重的包铁木门在连绵不绝的毒液冲击下,表面迅速变得坑坑洼洼,铁皮剥落,木质核心暴露、腐败,发出令人心悸的断裂声。

  库勒看着眼前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精心布置的防线在短短几分钟内土崩瓦解,看着忠勇的士兵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成片倒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原本坚定的眼神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取代,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完了……兴登堡……守不住了……”

  就在这时,威廉大公在几名亲卫的盾牌掩护下,踉跄地冲到同样在指挥反击的德隆身边,他一把抓住德隆的臂甲,声音急促而沉重:“德隆!不能再硬撑了!必须立刻撤退!立刻!我们需要保留力量,在后方重新组织防御!”

  德隆猛地甩开威廉大公的手,他头盔下的眼睛布满血丝,指着城下仍在不断喷吐毒液的虫群,怒吼道:“撤退?往哪里撤?!威廉大公,你看看这些怪物!它们会让你安然离开吗?在野外被它们追击,我们会死得更多、更惨!”

  威廉大公寸步不让,语气斩钉截铁:“不撤怎么办?难道要所有人都白白死在这里吗?!我们在这里已经抵挡了这么久,为后方争取了时间!第二道、第三道防线应该已经初步完善!现在撤退是为了以后能继续战斗!”

  “那你说怎么跑?!”德隆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嘶哑,“谁留下来挡住它们?谁来断后?!这是让人去送死!”

  威廉大公死死盯着德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总有人要牺牲,为了更多人能活下来!否则,我们今天全部都要葬身于此,兴登堡的牺牲就毫无意义!执行命令,德隆骑士,组织还能动的人,交替掩护,从东门撤退!快!”

  两人的目光在充满腐蚀性气味的空气中激烈碰撞,一边是必须保存有生力量的冷酷决断,一边是不愿放弃阵地与同袍的悲愤挣扎,而城下,绿色的死亡之雨仍在不停歇地泼洒,坚固的城墙和人类的身躯,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坏。

  最终,德隆眼睁睁看着威廉大公那装饰着旭日东升的纹章披风在东门扬起的烟尘中一闪而过,率领着最精锐的骑士们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一股灼热的怒火猛地窜上他的喉咙。

  “操!”他狠狠啐了一口,混合着血沫和尘土的唾沫砸在焦黑的地面上。“这就是他妈的‘组织’?!尊贵的大公第一个夹着尾巴逃了!”

  他猛地转身,战甲铿锵作响。库勒正拄着卷刃的长剑,望着城内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水,眼神决绝。

  “库勒!”德隆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骑上马!带着还能动的人,走!”

  库勒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从街道缝隙、倒塌房屋里源源不断涌出的八足剃刀虫,它们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节肢刮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我留下。与兴登堡共存亡。”

  “放屁!”德隆一把揪住他的胸甲,几乎是将他拽到一匹无主的战马旁,“想想扎哈木!想想你后方还在等消息的同胞!你需要活着回去!”他用力一推,“这是命令!”

  库勒身体一震,扎哈木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求死意志的锁。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无法骑马、已然面露死志的平民和步兵,咬了咬牙,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终于翻身爬上了马背。

  “能骑马的,跟上!”库勒嘶哑地吼道,一夹马腹,率先冲向洞开的、却更似巨兽食道的东门。几十名残存的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凌乱而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