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方孝孺,你竟敢弃书于地,视典籍如草芥?-《大明仙缘:我的皇孙在幕后》

  方孝孺凝神静听。

  齐泰、练子宁屏息以待。

  刘三吾缓缓睁眼。

  连朱允炆也不自觉望向朱允熥。

  太祖与太子朱标嘴角微扬,眼中满是骄傲。

  “不错,四民之制贯穿天下。”

  “但有一处,从不限制出身,亦少受四民束缚——”

  “正是科举取士!”

  “朝廷选才,面向的是全体黎民。”

  “正因如此,除商贾之外,人人皆可登科入仕。”

  “于是,读书、功名,成了万民向往的荣光。”

  “可如今呢——”

  “难道朝中诸公,竟要以四民之名,亲手堵死这条上升之路?”

  “在选拔人才之时——”

  “还能分什么士农工商?”

  朱允熥厉声质问,全场鸦雀无声。

  他仰天一笑,再度直视方孝孺。

  “方先生,最后一问,容我直言。”

  “术算地理,凡不列于四书五经者,皆视为虚掷光阴?”

  “荒唐!”

  “可还记得!”

  “当年大儒宋濂,您亲授业之师,在辞官归里之时,偶遇东阳马生——同乡后学——”

  “亲笔写下《送东阳马生序》一篇。”

  “字字如刀,刻出少年苦读之景。”

  “我年少嗜书,家贫无卷可阅,每每向藏书人家借取,亲手抄录,按日归还……寒冬时节,砚台结冰,墨不能磨,手指冻僵难屈……”

  “求学之路,肩挑书箱,脚踏破履,穿行于深谷峻岭之间。凛冬狂风怒号,积雪没膝,双脚皲裂流血,浑然不觉。抵宿处时,四肢僵冷,动弹不得……”

  暮色渐浓。

  当朱允熥一字一句,诵出那段铭刻于士林心间的文字时,方孝孺面色骤变,唇齿微颤,眼底泛起赤红。

  殿中诸多文臣,亦纷纷垂首,似见旧影浮空,忆起寒窗孤灯、雪夜执卷之往事。

  “而今呢?”

  “当今诸生入太学读书,朝廷每日供给粮米,父母岁岁送来冬衣夏服,再无饥寒之忧;高堂广厦之下朗朗诵读,免去跋涉之苦;有司业博士执教,凡有所问,无不详解,所求皆应。”

  “尚有一言——”

  朱允熥停顿片刻。

  方孝孺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

  下一语出口,满殿寂然,鸦雀无声。

  “宋公当年,踏冰雪、忍饥寒、冒风雨,只为一卷残书。”

  “身为他的门人弟子,方孝孺,你竟敢弃书于地,视典籍如草芥?”

  ......

  日影西斜。

  自午后起,京城百姓便觉异样。

  街巷静候,朝官未散。

  原该飞传全城的北境捷报,八百里加急文书,竟如沉江之石,杳无音信。

  “怎会如此?官员进宫都快一个时辰了,怎还不退?我还等着听战况定论。”

  “是啊!北疆告捷,高丽请降,皆为大庆之事。依往例,早该颁诏庆贺。”

  “大明向来不掩功过,但凡军情回京,不过半日,茶楼酒肆早已传遍。”

  “今日为何封口如铁?”

  居于帝都之人,熟知朝政运转之道。

  尤以洪武年间为甚。

  大明铁骑所向披靡,鲜有败绩。每有捷音至,朝廷从不遮掩,迅即布告天下,与民共庆,已成惯例。

  可今日不同。

  酒楼坐满食客,杯盘初上,笑语喧哗,只等那一味“消息”下酒。

  结果菜肴尽冷,宾客散去大半,仍无一字风声。

  传闻,奉天殿内,群臣犹未离席。

  人心浮动,街头私语渐起。

  “必有变故!”

  “怕是朝中起了争执,否则岂能久议不决?”

  “嘘——快瞧!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一处酒楼,位置极佳,抬眼便能望见远处皇宫殿宇的一角。

  天色尚早,楼内早已聚集多人。

  他们原本静坐等候,忽而齐齐起身。

  双目放光,神情亢奋,仿佛等待已久的大事终于降临。

  夕阳斜照,余晖洒落街面,将官员们的身影拉得细长。

  面容隐在光影交错之中,难以辨清。

  但氛围显然不对劲,无人谈笑风生,反倒三五成群,低声耳语,似有难言之隐。

  “快去接柳大人!我与他早有约定!”

  “齐大人出来了!快请上来!”

  “还有方大人……别耽搁,速速迎入!”

  仆役们匆忙奔下楼梯,脚步急促。

  一时之间,楼上鸦雀无声。

  片刻后,随着一位位朝廷重臣踏入此地,喧闹声才渐渐升起。

  “岂有此理!”

  方孝孺刚落座,猛地一掌拍向桌面,杯盏震翻,酒液泼洒而出。

  “十年前皇长孙驾鹤西去,老夫离京归乡,至今十载未返。如今归来,人事全非!”

  “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三皇孙,竟变得口若悬河!”

  “他竟敢搬出我的授业恩师来诘问我‘弃书’?荒唐至极!”

  “我若轻慢儒典,何至于家中藏书万卷?但那百工杂学,休想在我门中流传!”

  他在大殿之上忍气吞声,此刻回到私密之所,怒火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齐泰眉头紧锁,却仍出声劝解:

  “希直,时局如此。”

  “你还不明白吗?”

  “今日之事,分明是圣上默许之举。否则,我们这些朝臣怎会整日枯坐偏殿,听一个皇孙宣讲到日暮?”

  “可叹啊……自隋唐以来立下的科举制度,今日恐将改弦更张。”

  话音落下。

  包厢之内,骤然沉寂。

  除却几位同朝为官者外,另有数人乃因品级不足未能入列,只能在外守候消息。

  另有一些青年士子,皆是诸人所器重的“国子监俊才”。

  此时人人目光如炬,焦急等待多时。

  “什么?要改科举?不是高丽请降吗?”

  “不是说北疆凯旋,该议封赏之事?”

  “怎么突然牵扯到取士之法?”

  众人震惊失语,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索。

  继而纷纷转头,望向齐泰等人。

  几名年轻学子情绪激动,几乎跳起。

  “唉……”

  齐泰长叹一声。

  这叹息既是对同僚的回应,也是有意让那些热血未冷的年轻人听得真切。

  “北境的消息?根本没提几句。”

  “整日里,关于北方战事、高丽动静,加起来不到片刻功夫。”

  “其余时间,全在议论那位深不可测的皇长孙所留下的两道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