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要动“教化”?!-《大明仙缘:我的皇孙在幕后》

  不等马皇后或朱允熥开口,朱雄英已接着说道:

  “眼下不过几条板凳,寻常人看个两回也能模仿。”

  “可若是更复杂的活计呢?”

  “譬如造一辆华贵马车,车轮要浑圆如镜,车厢还得雕花刻纹,精细入微。”

  “不是做一两张桌案,而是一千辆、一万辆马车呢?”

  “限定三日交付,办得到吗?”

  “那时,难道不需更多匠人协力?”

  “可大明的匠籍早已定死,平安县哪有这许多人手?任务下来,岂非束手无策?”

  话音落下,马皇后目光低垂,陷入沉思。

  朱雄英却未停歇,声音渐扬:

  “同样的道理!”

  “如今大明真正需要的,并非雕梁画栋的马车。”

  “而是父皇曾展示过的那具铁器模型——”

  “能在地上奔行,拖动千钧、万钧,乃至无穷重货的庞然巨物!”

  “这东西,不止要木匠,还要铁匠,要懂得炼铁锻钢之人。”

  “要能让它动起来的动力之源。”

  “更要有精巧运转的机关结构。”

  “今日的大明,有这能力吗?”

  他自问,也自答:

  “没有。”

  ……

  同一时间。

  皇宫深处,奉天殿内。

  杨士奇立于阶前,缓缓陈言:

  “启奏陛下,当今天下,最缺的是匠人。”

  “缺的是成千上万、精通技艺的专业工匠。”

  “正如先前所议,以牛羊换草原战马,断其兵源……”

  “但若无陛下所提‘昼夜疾驰、运货千万’的铁车实现,”

  “那些从北地运来的牲畜,也无法及时分运消化。”

  “否则——”

  “单是沿途转运耗费的钱粮,便足以耗空国库,甚至反受其累。”

  此言既出,大殿一片肃静。

  片刻后,朱元璋缓缓点头,群臣亦随之颔首。

  无人能否认,这话切中要害。

  而皇帝心中,始终挂念着工部的进展。

  “你讲得对。那铁车虽已有模型,可真要量产,匠人必然不足。更何况,朕还想让它贯通两京十三省!”

  所谓两京。

  一是应天,当今国都。

  一是北平,前朝旧都,今为留都。

  至于十三省,幅员万里,山河浩荡。

  大臣闻言上前一步,低声禀报:

  “陛下宏图若要实现,不仅工艺须提升十倍百倍,各业工匠之数,恐怕也要增至百千倍方可支撑。”

  “启奏陛下。”秦文用微微俯首,语气谨慎。

  杨士奇拱手再问:“尚书大人,这般技艺,寻常匠人可堪掌握?”

  话音落地。

  秦文用神情微变,目光骤然一凝。

  他先是望向杨士奇,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似已洞悉其言外之意。

  随即转身,面向御座。

  “回陛下,铺设铁轨一事,牵涉极广。地形走势、土质松密、风霜雨雪皆需考量。所用钢铁之纯度、车厢衔接之精巧、材料取舍之考究,无不繁琐。”

  “更不必说那‘蒸汽机’三字,据文献所述,结构层层嵌套,机关繁复如天书。”

  一字一句落下。

  殿中文臣纷纷蹙眉,神色凝重。

  连老爷子也不由坐直身躯。

  心中渐明——此事之艰,远超设想,步步皆难,处处是坎。

  “如此浩大工程,何时才能落成?”

  “莫非要等上几十年?”

  “朕原盼着有生之年,能见京师与南京之间车马贯通,如今看来……”

  话语未尽,却已满是失落。

  秦文用低头不语,面露踌躇,仿佛肩上压着千钧重担。

  杨士奇亦沉默不语,眉间锁紧。

  群臣默然之际,气氛沉如寒水。

  就在此时。

  一人自列中疾步而出。

  此人年少,眼神清亮,早已思虑良久。

  他不顾众人冷目,昂然立于殿心,朗声道:

  “陛下!臣已明白皇长孙深意所在!”

  老爷子抬眼望去,认出来者乃是解缙。

  “讲。”

  解缙踏前两步,声若洪钟:“兴办教育,并非仅育儒生学子。”

  “而是要开办学堂,培育我大明史上第一代专精之匠!”

  “以文启技,以教养工!”

  “百业振兴,根基在此!”

  “造我大明自己的工匠队伍!”

  朝班之中,解缙孑然独立。

  这位曾因《太平十策》触怒洪武帝而遭贬谪的青年,向来胆识过人。

  当众臣尚在迟疑揣测之时,他已将真相剖白于众。

  初听此言,不过是一句寻常建言——为国储才,服务营建。

  但细细思量,却令人震颤。

  当今天下,户籍森严。士农工商,各归其类,世代相承。

  匠户限于工籍,子孙不得改行;军户守于边卫,难以脱籍谋生。

  此前虽因铁岭卫迁徙、辽东屯垦、耐寒稻种推广之故,推动军制变革,废除卫所私兵之弊。

  可今日所提“文教兴国”,竟非传统诗书教化?

  竟是要打破陈规,设学授技,专培匠才?

  满朝文武,刹那醒悟。

  空气仿佛凝固。

  有人惊愕,有人犹疑,有人悄然动容。

  不!

  事情远比表面复杂得多。

  那位皇长孙的举动,回顾以往数次行事,无一不是暗藏深意。

  这一次,同样如此。

  绝非单纯为了振兴工匠行业便可解释。

  若真要“教化”百工,那么,由谁来传授技艺?

  又以何种方式施“教”?

  尤其当“教化”一词被冠之以儒家正统意味时,满殿文官顿觉寒气自背脊升起。

  这个词,历来专属儒门。

  它意味着礼乐征伐自君子出,意味着士居四民之首。

  自古以来,“四书五经”为立国之本,科举取士维系着士大夫阶层的尊严与权力。

  如今竟要将“教化”用于匠人?

  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明日是否就要设立“工科”取士?

  是否百工子弟也能入朝为官?

  那寒窗苦读数十载的读书人呢?

  他们的功名、前程、信仰,又置于何地?

  更进一步想——

  若“百工之学”逐渐取代“八股文章”,大明的根基是否将动摇?

  数千年来奉行的礼制秩序,是否会被彻底更易?

  有人脑海中浮现出战国年间百家争鸣的景象。

  墨家尚技,重实用,讲机关制造。

  难道皇长孙意图复兴此类学说?

  否则为何偏偏用上“教化”二字?

  这四个字,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