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心弦共振-《在暮色中停笔》

  滚烫!

  灼人的高温毫无征兆地从“鸦羽”内部迸发,烫得林晚掌心一阵刺痛,几乎要脱手甩开!那裂纹中持续亮起的幽蓝微光,不再柔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暴烈的、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紧随其后的那一声沉重决绝的振动,更像是一记无声的丧钟,狠狠撞在她的心脏上!

  告别?! 不——!

  林晚猛地收拢五指,死死攥住那枚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的金属,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个正在飞速消逝的灵魂。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巨浪般将她淹没。

  “怎么了?!”苏婉被她的反应和“鸦羽”的异常惊动,急声问道。

  “它…它变得好烫!还在发光!刚才…刚才振动了一下,像…”林晚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语无伦次。

  苏婉脸色骤变,立刻看向主屏幕。

  屏幕上,那条代表峡谷沈砚生命信号的曲线,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方式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剧烈波动!时而冲上极高的尖峰,时而猛跌至濒危阈值,频率快得几乎连成一片混乱的阴影!

  这绝不是良好的征兆!这更像是…生命在极度痛苦和外界强烈刺激下发生的、濒临崩溃的生理紊乱!

  “他的情况极速恶化了!”苏婉的声音也带上了恐慌,“可能是被流弹再次击中!或者遇到了爆炸波及!甚至是…”

  甚至是“毒蛇”或“夜枭”在混乱中给他补了刀?那个神秘的电子音威胁要让他“烂在峡谷里”…

  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噬咬着每个人的神经。

  沈砚(安全屋)猛地睁开眼,尽管虚弱到极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厉芒,死死盯住屏幕上那条疯狂跳动的曲线,仿佛要用目光将它强行稳住。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压抑的喘息,挣扎着想抬起手,却徒劳无功,只有指尖在剧烈地颤抖。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地下室里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

  林晚掌心中那枚滚烫的“鸦羽”,突然又有了新的变化!

  那灼人的高温毫无征兆地如潮水般退去,瞬间变得一片冰凉,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冷得像一块深埋地底的寒铁!

  而那道幽蓝的微光也骤然熄灭。

  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刚才那一下爆发中彻底耗尽。

  然而…

  就在这极致的冰冷和死寂中…

  一种全新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振动模式,悄然出现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或平稳或急促的物理性振动。

  而是一种…轻柔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嗡鸣。

  非常非常轻微,仿佛蝴蝶翅膀拂过掌心。

  嗡…嗡…嗡…

  节奏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的意味?

  不仅如此!

  在这轻柔的嗡鸣声中,林晚分明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内部,似乎正散发出一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热感!

  不再是之前那种短暂的、信号式的温热,而是像…像某种活物平稳的心跳所散发的、恒定的温度!

  这感觉太过诡异,太过反常!

  林晚彻底愣住了,忘记了哭泣,只是呆呆地感受着掌心那冰冷与温热交织、轻柔嗡鸣的奇异触感。

  “它…它又变了…”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苏婉和沈砚,“不烫了…变得很冷…但是…但是在里面…又很暖和…还在轻轻地震…很奇怪…”

  苏婉闻言,先是疑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扑到控制台前,眼睛死死盯住那条依旧在疯狂波动的生命信号曲线!

  她将曲线的波动频率和幅度,与她之前记录下的、“鸦羽”各种振动模式的数据进行快速比对和分析!

  几秒钟后,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信号模式…匹配了!但不是之前的任何一种!”

  她指着屏幕上那条混乱的曲线,手指都在颤抖:“看这些高频的、不规则的尖峰和低谷!这根本不是生理性的信号!这更像是…是强烈的情绪波动!是极度的痛苦、恐惧、愤怒…甚至可能是…幻觉引发的脑波和神经信号混乱!”

  她又猛地指向林晚掌心的“鸦羽”:“而你感受到的那种冰冷的、带着轻柔嗡鸣和内部温热的模式…这…这…”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呼吸急促:“这像是…像是反向传输!是这边…”她指向医疗床上的沈砚,“…是他在无意识中,通过这条该死的链接,在向那边…输送某种…镇定和安抚的能量或者信息?!”

  这个结论太过匪夷所思!完全颠覆了认知!

  沈砚(安全屋)也听到了苏婉的分析,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林晚掌心的“鸦羽”,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中,也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极深的茫然。

  他自己…都完全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

  林晚更是如同被雷击中,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所以刚才那滚烫的爆发和沉重的振动,是峡谷中的他在极致痛苦下的应激反应?

  而此刻这冰冷的外壳、内部的温热和轻柔的嗡鸣…是安全屋里的沈砚,在无意识状态下,本能地…甚至可能是燃烧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在试图安抚那个正在承受痛苦的自己?!

  自己…安抚自己?!

  这是一种怎样绝望又怎样强大的本能?!

  嗡…嗡…

  掌心中,那轻柔的、带着奇异韵律的嗡鸣持续着,内部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来,透过皮肤,缓缓渗入她的血液,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却坚定的力量。

  这感觉…

  林晚猛地抬起头,看向医疗床上的沈砚。

  他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整个人像是耗尽了所有灯油的枯灯,只剩下一具空壳。

  但他搭在毯子上的那只手,指尖却依旧朝着她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仿佛即使是在无意识的深渊里,他依旧在试图抓住什么,维系着什么。

  泪水再次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恐惧。

  一种混合着极致心痛、无法言喻的震撼和某种深沉温暖的激流,冲垮了她的心防。

  她明白了。

  这条链接,从来不止是信息的传递。

  它更是生命的共享,是痛苦的分担,是…即使在最深的黑暗和破碎中,灵魂深处那份不曾磨灭的、想要彼此救赎的本能。

  她不再犹豫。

  轻轻走上前,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极其小心地、在医疗床边缘坐下。

  然后,她伸出手,没有再去握他的手,而是轻轻地、将掌心那枚散发着奇异嗡鸣和温热的“鸦羽”,温柔地、坚定地,贴在了他冰冷的心口位置。

  仿佛要将那份来自远方的、他自己给予自己的安抚,连同她自己的心跳和温度,一起…

  还给他。

  嗡…

  “鸦羽”的轻柔嗡鸣,似乎透过他的胸腔,与他微弱的心跳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共鸣。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紧闭的眼睫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滑落,没入鬓角。

  屏幕上,那条代表峡谷生命的、疯狂混乱的曲线,波动幅度肉眼可见地、缓缓地…减小了。

  虽然依旧脆弱,虽然依旧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那毁灭性的剧烈震荡,正在一点点平复。

  仿佛一场席卷灵魂的风暴,终于被一股温柔却强大的力量,轻轻地…

  抚平了涟漪。

  地下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那枚贴在心跳处的金属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

  轻柔嗡鸣。

  像一首无声的安魂曲。

  奏响在破碎的灵魂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