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规则1-《浮世绘》

  办公桌前的台灯在望峰专注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她正在撰写今天的任务报告,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规律而克制的声响。

  「2023年10月26日,徙倚小姐行程安全。上午9:00-11:30公司会议;中午12:00与陈氏集团代表共进午餐;下午3:15返回公司处理文件;晚上7:30参加慈善晚宴,22:10安全返回住所。」

  望峰停顿了一下,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似乎在斟酌措辞。最后,她平静地补充:

  「无异常情况。」

  保存,加密,发送至徙倚父亲邮箱。一气呵成。

  这是望峰成为徙倚保镖的第七个月。每一天,她都会撰写这样一份报告,简洁、专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她本人一样。

  “又在写你的小日记啊,望峰?”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徙倚倚在门框上,刚沐浴过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丝绸睡袍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望峰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徙倚小姐,您应该把头发吹干,以免感冒。”

  “那你来帮我吹?”徙倚歪着头,眼睛弯成月牙,“上次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望峰没有回答,只是从浴室取来吹风机,插上电源,动作一丝不苟。徙倚顺从地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观察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望峰,你知不知道你特别适合玩‘一二三木头人’?”徙倚在嗡嗡的吹风机声中提高声音,“因为你永远都是一个表情。”

  “保护您不需要太多表情,徙倚小姐。”望峰的手指在徙倚发间穿梭,动作却专业得像是理发店的造型师,没有任何多余的触碰。

  “叫我徙倚,”大小姐第一百零一次纠正,“或者叫我倚倚也行,我爸爸就这么叫我。”

  望峰没有回应。吹风机的声音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完成工作后,望峰利落地收起吹风机:“徙倚小姐,请在十一点前就寝。明早您有一个重要早餐会。”

  徙倚突然抓住望峰的手腕:“你的耳根红了。”

  望峰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语气依然平静:“浴室温度较高。”

  “上次我穿泳装时你也这么说,上上次我靠在你耳边说话时你也这么说,”徙倚站起身,逼近一步,“你的耳根好像特别容易热,是不是血液循环有问题?要不要我让医生给你看看?”

  “不必。”望峰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晚安,徙倚小姐。”

  她几乎是逃离了房间,身后传来徙倚得逞的笑声。

  第二天早上,望峰准时出现在徙倚卧室门口。深色西装熨烫得不见一丝褶皱,通讯耳机藏在左耳,右手拿着徙倚今日的行程表。

  门开了,徙倚穿着一件香槟色礼服裙走出来,目光在望峰身上转了一圈:“你知道吗,望峰,你穿西装真的很帅。要是笑一笑,一定会迷倒很多人。”

  “安全更重要。”望峰简短回应,走在徙倚侧前方半步,为她拉开车门。

  早餐会上,望峰站在会场角落,目光始终追随徙倚。那位大小姐在人群中游刃有余,谈笑风生,却总能在间隙找到望峰的目光,对她眨眨眼。

  有一次,徙倚与一位年轻企业家交谈甚欢,对方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望峰无声地靠近,礼貌而坚定地插入他们之间。

  “徙倚小姐,您该补充水分了。”望峰递上一瓶水,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那位企业家,对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徙倚接过水瓶,指尖“无意”擦过望峰的手背:“你真贴心。”

  望峰的耳根又红了。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重复。

  徙倚发现,这位沉默寡言的保镖有着近乎超人的专业素养——她能提前预判危险,能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可疑人物,能在任何突发情况下迅速制定撤离方案。但同时,她又对那些无伤大雅的调戏毫无抵抗力。

  “望峰,如果我被绑架了,你会来救我吗?”一次行车途中,徙倚突然问道。

  “那是我的职责。”

  “那如果绑匪说,只要你笑一笑就放了我,你怎么办?”

  望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我会用其他方式救您出来。”

  “你就不能为了我笑一次吗?”徙倚向前倾身,双手搭在驾驶座靠背上。

  “到了。”望峰停稳车,迅速下车为徙倚开门,再次完美避开了问题。

  徙倚不知道的是,每次她完成这种恶作剧后,望峰都会在当天的报告里多写一行:

  「徙倚小姐情绪稳定,行为正常。」

  然后删除,改为:

  「无异常情况。」

  十月的一个雨夜,一切都改变了。

  徙倚参加一场音乐会,望峰如影随形。在返回停车场的路上,望峰突然警觉地停下脚步,把徙倚拉到身后。

  “怎么了?”徙倚小声问。

  “有人。”望峰简短回答,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电击棒上。

  三个身影从暗处走出,手里拿着棍棒。

  “请退后,徙倚小姐。”望峰的声音异常冷静,她按下紧急求救按钮,然后拉开防御姿势。

  打斗短暂而激烈。望峰很快制服了两人,但第三个人趁她不备,从背后袭来。徙倚惊叫一声,想都没想就冲上前推开那人——棍棒落下,击中了她的肩膀。

  望峰的眼神瞬间变了。

  接下来的几秒钟,徙倚几乎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望峰的动作变得凌厉而危险,最后一个人应声倒地。然后,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自己。

  “为什么这么做?”望峰的声音里有种徙倚从未听过的情绪,“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他可能会打中你的头...”徙倚小声说,疼得皱眉。

  望峰紧紧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检查徙倚的伤势。她的手指轻触徙倚的肩膀,引来一声抽气。

  “可能需要缝针。”望峰说,声音低沉。她撕下自己衬衫的一角,熟练地为徙倚包扎止血。

  徙倚惊讶地发现,望峰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你在担心我吗?”徙倚轻声问。

  望峰没有回答,但她的耳根没有红——她是真的害怕了。

  在医院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望峰寸步不离。她通知了徙倚的父亲,安排了额外的安保,处理了一切后续事宜,但始终一言不发。

  回到家,徙倚终于忍不住了:“望峰,你在生气吗?”

  望峰站在徙倚的卧室中央,背对着她。当她终于转过身时,徙倚惊讶地看到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翻涌着某种强烈的情感。

  “你不能再次那样冒险,”望峰的声音紧绷,“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如果我让你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但你也会疼啊。”徙倚轻声说。

  望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动作都停止了。

  徙倚忍着肩上的疼痛,站起身走向望峰:“我知道你总是装作无动于衷,但我知道你会疼,会害怕。就像现在,你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我知道你在害怕。”

  望峰没有否认。在灯光下,徙倚清楚地看到她的耳根又一次红了,但这次不同——这一次,望峰没有移开目光。

  “我...”望峰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徙倚等待着她要说的话,但望峰只是摇了摇头,恢复了平时的语气:“您需要休息,徙倚小姐。”

  又一次撤退。但这一次,徙倚看到了她撤退时眼中的动摇。

  那晚,望峰的报告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

  「2023年11月2日,徙倚小姐在事件中受轻伤,已妥善处理。袭击者三人已被拘留,幕后主使正在调查中。」

  她停顿了很久,添加了一段从未有过的内容:

  「在徙倚小姐安全受到威胁时,我出现了专业判断之外的情绪波动。此举可能影响工作表现,请求上级评估是否适合继续担任此任务。」

  但就在点击发送前,望峰按下了删除键。

  她重新写道:

  「无异常情况。」

  然后,她打开一个新的文档,第一次记录下不属于保镖职责范围的想法:

  「今天,徙倚小姐为我挡下了一击。她问我是否在生气。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那不是生气,是恐惧——恐惧自己无法保护她,恐惧她因我而受伤,恐惧她发现我的专业素养在她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每次她调戏我时,我并非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她,我的耳根红,不是因为浴室温度高。」

  望峰保存了这个文档,加密,然后永久删除。

  第二天清晨,她准时出现在徙倚门前,准备好面对新的一天,新的挑战,和那位永远让她耳根发红的大小姐。

  徙倚开门时,惊喜地发现望峰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她的目光。

  “早啊,望峰。”徙倚笑着说,眼睛因期待而闪闪发光。

  “早安...倚倚。”

  那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徙倚确实听到了。而望峰通红的耳根,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