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符祥瑞:对了儿子呢?训儿,训儿。柴宗训微弱气息:娘-《燕云望:后周与辽的未战之盟》

  第337章:寒院沉眠,慈母惊惶

  显德九年春,三月十七日。

  夜色如墨,将洛阳城笼罩得严严实实。城外的旧院之中,柴宗训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反复拉扯。方才与符琳、符祥瑞的重逢与解释,像是一场短暂而温暖的梦,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却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娘……”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气息轻得如同风中残烛,刚一出口便被夜色吞噬。视线渐渐模糊,符琳温柔的笑容、母后关切的眼神,都化作了朦胧的光影,最终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他沉沉睡去,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委屈。

  而此时的符祥瑞与符琳,正搀扶着彼此,沿着宫道缓缓前行。白日的紧张与波折过后,姐妹俩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符琳低声诉说着济州守城的种种艰难,符祥瑞静静倾听,时不时插言询问几句,话语间满是姐妹间的牵挂。

  “此次闭门思过,也好。”符祥瑞轻叹一声,“这些年你在军中操劳,早已身心俱疲,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养,也陪陪家中的亲人。”

  符琳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释然:“姐姐说得是。之前一心只想着战场厮杀,确实忽略了身边人。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陛下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姐姐一定要多留意他的身体,莫要再让他如此忧心了。”

  “我晓得。”符祥瑞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这孩子,性子还是太执拗,重情重义是好事,可作为帝王,这般情绪化终究是隐患。此次之事,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身处高位,有时不得不权衡利弊,甚至需要隐藏真心。”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宫城。符祥瑞将符琳安置在偏殿休息,又叮嘱宫人好生照料,随后便转身前往御书房——堆积如山的奏折还在等着她处理,秋收的调度、阵亡将士的优抚、各州郡的政务汇报,桩桩件件都容不得半分拖延。

  忙碌间,她下意识地看向殿角的空处,那里本该是柴宗训日常读书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符祥瑞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儿子今日情绪波动太大,想来是回寝宫休息了,便没有过多在意。在她的印象中,柴宗训虽已登基为帝,却依旧保留着少年人的心性,时常会在处理完政务后,偷偷跑到宫外玩耍,或是躲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看书,以往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过不了多久便会自行回来。

  “等处理完这些政务,再去看看他吧。”符祥瑞心中想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奏折上,烛火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满是帝王的沉稳与不易。

  一夜的时光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三月十八日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宫人们便已忙碌起来,洒扫庭院、准备早膳、整理书房,一切都井然有序。符祥瑞依旧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偶尔抬头望向窗外,见天色已亮,便随口对身边的宫女青黛说道:“去看看陛下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让他来御书房用早膳,顺便商议今日的朝堂事宜。”

  “是,奴婢这就去。”青黛躬身领命,转身朝着柴宗训的寝宫走去。

  然而,半个时辰后,青黛却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太后,不好了!陛下的寝宫内空无一人,被褥还是昨日的模样,似乎……似乎一夜都没有回去过!”

  符祥瑞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你说什么?再仔细找找,会不会是去御花园了,或是去了其他宫殿?”

  “奴婢已经派人四处找过了,御花园、藏书阁、演武场,甚至连陛下平日里常去的几个偏殿都找遍了,都没有见到陛下的身影!”青黛的脸色愈发苍白,“宫门口的侍卫也说,昨日陛下跟着太后从城外回来后,便再没有出过宫城。”

  符祥瑞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昨日儿子昏迷醒来后,虽然精神好了许多,但身体依旧虚弱,怎么会一夜不归?难道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立刻召集宫中所有侍卫,全城搜寻陛下的下落!”符祥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镇定,“重点排查宫城内外的所有角落,尤其是陛下以往常去的地方,一旦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青黛不敢耽搁,连忙转身飞奔出去传令。

  御书房内,符祥瑞独自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昨日的种种细节。从旧院回来后,她便与符琳一同入宫,之后便径直去了御书房,根本没有留意柴宗训的去向。难道说,儿子并没有跟她们一起回宫?

  这个念头一出,符祥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想起,昨日在旧院时,柴宗训虽然醒了过来,但脸色依旧苍白,精神也十分萎靡,或许是在返回宫城的途中,又出了什么状况?

  “不行,我得亲自去找!”符祥瑞再也无法安坐,快步冲出御书房,朝着宫外疾驰而去。此刻的她,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太后威仪,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儿子,一定要找到儿子!

  宫门外,侍卫们已经集结完毕,正准备分兵搜寻。见符祥瑞亲自赶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太后!”

  “不必多礼!”符祥瑞摆了摆手,声音急促,“随我去城外的旧院!昨日陛下是在那里醒过来的,或许……或许他还在那里!”

  说完,她翻身上马,不等侍卫们跟上,便策马朝着城外的方向奔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丝毫驱散不了她心中的寒意,沿途的风景飞速倒退,她的心中只有无尽的焦灼与悔恨——若昨日她能多留意一下儿子,若昨日她能亲自将他送回寝宫,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半个时辰后,符祥瑞终于赶到了城外的旧院。院门依旧是昨日离开时的模样,虚掩着,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她翻身下马,几乎是踉跄着冲进院子,目光急切地在院中扫视。

  “训儿!训儿!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院中的老槐树下,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昨日的痕迹,那是柴宗训昏迷时躺过的地方。符祥瑞的目光落在那里,心脏猛地一缩——只见柴宗训正蜷缩在青石板上,身上只盖着一件薄薄的披风,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训儿!”符祥瑞惊呼一声,快步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搂进怀里。触手一片冰凉,柴宗训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寒冰,让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太医!快传太医!”符祥瑞对着院外嘶吼道,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恐慌。随行的侍卫们连忙应声,转身朝着洛阳城的方向狂奔而去,恨不得立刻将太医带到这里。

  符祥瑞紧紧地抱着柴宗训,将自己的披风也解下来,盖在他的身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身体。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柴宗训的额头上。

  “训儿,娘来了,娘在这里……”她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是娘不好,是娘太大意了,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快醒醒,好不好?不要吓娘,娘不能没有你啊……”

  她的声音悲切,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昨日的种种场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想起自己昨日只顾着与符琳说话,想起自己一心扑在政务上,想起自己竟然因为儿子以往的习惯,便忽略了他身体的虚弱,心中的疼痛便愈发剧烈。

  作为太后,她要守护后周的江山社稷,要平衡朝堂的各方势力,要处理繁杂的政务,可作为母亲,她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甚至连他失踪了一夜都未曾察觉。这样的失职,让她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符祥瑞抱着柴宗训,静静地坐在青石板上,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期盼。她能感受到儿子微弱的呼吸,每一次起伏都让她的心跟着揪紧,生怕这微弱的气息会随时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符祥瑞紧紧地握着柴宗训的手,低声呢喃着他儿时的趣事,试图唤醒他的意识:“训儿,你还记得吗?你四岁那年,在御花园里落水,是你姨母救了你,后来你还缠着我,说要学游泳,再也不要被水欺负……还有你七岁生辰时,你姨母给你做了一套桃木小铠甲,你高兴得睡不着觉,整夜都抱着它……”

  回忆起这些温暖的过往,符祥瑞的泪水愈发汹涌。她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的柴宗训,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不需要面对朝堂的尔虞我诈,不需要承受帝王的沉重责任。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符祥瑞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行人马飞速赶来,为首的正是太医院的院判,身后跟着几名太医,手中提着药箱,神色慌张。

  “太后,臣来了!”院判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符祥瑞面前,躬身行礼后,便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柴宗训诊脉。

  符祥瑞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院判的表情,心中默默祈祷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太医们的呼吸声,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片刻后,院判缓缓松开柴宗训的手腕,站起身,对着符祥瑞躬身说道:“太后,陛下并无性命之忧。他只是身体虚弱,又受了风寒,加上之前情绪激动,气血攻心,才会陷入沉睡之中。臣这就为陛下施针开药,只要悉心照料,不出三日,陛下便能苏醒过来。”

  听到“并无性命之忧”这六个字,符祥瑞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幸好身边的侍卫及时扶住了她。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泪水却依旧止不住地流,这一次,却是如释重负的泪水。

  “太好了……太好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尽的庆幸,“有劳院判了,务必请你全力救治陛下,所需药材,宫中应有尽有,只管开口便是。”

  “臣遵旨!”院判躬身应道,随即示意身后的太医们上前,准备为柴宗训施针。

  太医们动作麻利地拿出银针,在柴宗训的穴位上轻轻刺入,手法娴熟而精准。符祥瑞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中满是关切,生怕打扰到太医们的诊治。

  施针完毕后,太医们又取出纸笔,写下药方,叮嘱道:“太后,这是为陛下开的驱寒安神的药方,需每日煎服三次,每次一剂。另外,陛下苏醒之前,需保持环境安静,注意保暖,不可再受风寒,饮食也要以清淡易消化为主。”

  “我都记下了。”符祥瑞点了点头,连忙吩咐身边的侍卫,“立刻将药方送往宫中,让御膳房按照药方煎药,快!”

  “是!”侍卫接过药方,转身疾驰而去。

  随后,符祥瑞小心翼翼地将柴宗训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轻声说道:“训儿,我们回家了,娘带你回宫,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侍卫们早已备好马车,符祥瑞抱着柴宗训,缓缓登上马车。马车缓缓启动,朝着洛阳宫城的方向驶去。车内,符祥瑞紧紧地抱着儿子,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着他微弱的体温,心中满是愧疚与疼惜。

  她知道,经过此次之事,自己必须做出改变。作为太后,她固然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但作为母亲,她更要守护好自己的儿子。往后的日子里,她会在处理政务的同时,多花些时间陪伴柴宗训,教导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也会努力为他营造一个相对温暖的环境,让他在沉重的帝王责任之下,也能感受到一丝亲情的慰藉。

  马车行驶在返回宫城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柴宗训苍白的脸上,给他增添了一丝血色。符祥瑞看着儿子安静的睡颜,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她会用尽一切力量,守护好这后周的江山,也守护好自己的儿子,绝不让他再遭受今日这般的苦难。

  而此时的江南,残宋首领赵廷美正站在一座高楼之上,俯瞰着下方的江南春色。手中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信中说后周皇帝柴宗训因符琳通敌之事气急攻心,昏迷不醒,后周朝堂一片混乱。

  赵廷美的嘴角露出一丝阴鸷的笑容,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天助我也!后周内部动荡,正是我等收复失地、重振大宋的绝佳时机!传令下去,整备兵马,随时准备北上,一举攻占洛阳,覆灭后周!”

  身后的将领们齐齐躬身领命:“遵令!”

  一场新的战火,似乎又在悄然酝酿之中。而洛阳宫城内,符祥瑞还不知道江南的危机已经逼近,她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怀中沉睡的儿子身上,只盼着他能早日苏醒,平安无事。

  宫城的御书房内,堆积的奏折依旧如山,但符祥瑞却没有再像昨日那般急于处理。她坐在柴宗训的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这一夜失去的陪伴,都一一弥补回来。

  窗外,阳光正好,春风拂过,带来了阵阵花香。只是这平静的表象之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危机与动荡,无人知晓。唯有静静等待,等待着少年天子的苏醒,等待着后周江山的下一个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