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狱中沉思与绝命诗-《西山十戾传》

  这诏狱里头啊,那真不是人待的地儿!黑得跟锅底似的,就顶上有个小窟窿眼儿,偶尔漏进来一丝月光,跟鬼火似的。

  和珅蜷在草堆上,那身价值千金的紫貂皮袄早被扒了,换上一件又脏又破的囚服。手脚上都戴着几十斤重的铁镣,磨得皮开肉绽,血呼啦差的。

  \"哎呦喂...\"和珅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这他娘的是人过的日子吗?\"

  想起从前,他那府上地龙烧得暖暖和和的,冬天都跟春天似的。现在可好,这牢房里头阴冷阴冷的,冻得他直哆嗦!

  外头偶尔传来狱卒的脚步声,\"哐当哐当\"的,还有别的犯人哭爹喊娘的动静。每回听见这些,和珅心里就跟刀绞似的。

  刚被关进来那会儿,和珅还不服气呢!

  \"放我出去!我要见皇上!\"

  \"我是被冤枉的!\"

  \"那些钱都是我凭本事挣的!\"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了。嘉庆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弄死他啊!抄家抄出来那么多钱财,天下人都知道了,他还有活路吗?

  \"完了...这下真完了...\"和珅瘫在草堆上,两眼发直。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钱财再多有啥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些金山银山,现在都成了要他命的催命符!

  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和珅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这一生。

  想起小时候在英额门老家,那日子过得叫一个苦啊!爹死得早,后娘待他不好,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那会儿要是有个白面馍馍,我能乐得蹦起来!\"和珅苦笑着摇摇头。

  后来在咸安宫官学读书,他可是拼了命地用功,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那会儿多单纯啊...\"和珅叹了口气,\"就想当个好官,给老百姓办点实事...\"

  可谁曾想,他人生的转折点来得那么突然!

  那天在乾清宫,乾隆老爷子一眼就相中了他脖子上的红痣。从那以后,他这官运就跟坐了火箭似的,\"噌噌\"往上窜!

  破格提拔、委以重任、成了皇亲国戚...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难道...难道真是这颗痣给我带来的好运?\"和珅摸着脖子上的红痣,心里直犯嘀咕。

  可这好运到头来,咋就成了催命符呢?

  想起自己那些钱财,和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那金银财宝堆得跟山似的;

  古玩字画多得没处放;

  田产地契一大摞...

  \"要这么多钱干啥?\"和珅现在终于想明白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最让他心疼的是那些绸缎,放在库房里都发霉长毛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他捶着自己的胸口,\"这些料子够多少穷人做新衣裳啊!\"

  想着想着,和珅又想起乾隆老爷子那些莫名其妙的怪话。

  什么\"西湖\"啊、\"债\"啊、\"影子\"啊...

  那会儿他还以为皇上是把他当心腹,跟他说体己话呢!现在才琢磨过味儿来,这里头怕是有大文章!

  \"难道...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是在替别人还债?\"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和珅吓得浑身直哆嗦。

  要真是这样,那他这五十年风光,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更邪乎的是,他又想起那些预言来了。

  云南老毕摩说他要\"小心水\";

  老萨满说什么\"水泛含龙\"...

  那会儿他还不当回事,觉得是胡说八道。现在可好,句句都应验了!

  \"锁链\"这不就戴上了吗?那\"水泛含龙\"又是啥意思?难道大清国还要出大事?

  想到这儿,和珅突然觉得,自己这点事儿,跟那还没发生的祸事比起来,可能还算小的!

  这天,狱卒端来了不错的饭菜,还有一壶酒,一套文房四宝。

  和珅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送他上路了!

  要搁以前,他肯定又哭又闹,嚷嚷着要见皇上。可这会儿,他反倒平静下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来。

  看着那笔墨纸砚,他心想:临了临了,总得留下几句话吧?

  和珅提起笔,手抖得厉害。他想了半天,写下四句诗:

  \"五十年来梦幻真,\"

  (这五十年跟做梦似的)

  \"今朝撒手谢红尘。\"

  (今儿个就要跟这花花世界说再见了)

  \"他时水泛含龙日,\"

  (等将来发大水、真龙受困的时候)

  \"认取香烟是后身。\"

  (就看看香火往哪儿飘,那可能就是下一个倒霉蛋)

  写完这诗,他把笔一扔,长出了一口气。

  写完诗,和珅反倒踏实了。他盘腿坐在草堆上,开始琢磨这辈子的事儿。

  要说他这辈子,也真是值了!

  吃过山珍海味,穿过绫罗绸缎;

  权倾朝野过,富可敌国过;

  连公主都成了他儿媳妇!

  虽然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可比起那些一辈子默默无闻的老百姓,他这五十年,够本了!

  \"就是苦了家里人...\"想到这儿,和珅眼圈有点发红。

  那些妻妾儿女,往后可咋活啊?

  第二天,圣旨下来了。

  和珅跪着听完旨意,脸上没啥表情。他整了整破旧的囚衣,对狱卒说:

  \"给爷拿碗酒来!\"

  喝完酒,他仰天大笑:

  \"我这一辈子,够本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