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谁动了我的田,我跟谁拼命!-《踏平五代,我建最强帝国》

  暑气渐消,秋风送爽。

  短短数月,魏博南境已换了人间。

  曾经因战乱而抛荒的土地上,如今是望不到边的青绿与金黄。

  一道道新挖的沟渠如同血脉,将河水引入干渴的田地。

  过去的战场,现在的沃野,处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身穿杂色衣衫的流民,与穿着号服的士兵,一同在田间挥汗如雨。

  他们手中的农具不再是老旧的木犁,而是匠作大营新制出的铁犁,更加省力,翻出的土也更深。

  空气中不再是血腥与烽烟,而是泥土的芬芳和丰收在即的喜悦。

  李烨的“屯田制”,如同一剂猛药,给这片死气沉沉的大地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章礼直起酸痛的腰,用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把汗,眯眼看着眼前属于自己的那三十亩地。

  沉甸甸的粟米穗子压弯了秆,风一吹,便漾起金色的波浪。

  他曾是魏博的牙兵,从记事起,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今天跟着这个将军哗变,明天又被另一个将军收编,饱一顿饥一顿,不知何时就会死在某处无名的沟壑里。

  家,是个遥远又奢侈的词。

  “章哥,歇会儿,喝口水!”

  一个穿着匠作营服饰的工匠学徒提着水壶走过来,他负责巡视这一片的农具和水利设施。

  章礼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指着田边那架巨大的木制水车问道:“小兄弟,你们匠作营弄出来的这东西,真是神了。过去我们引水,得费多大的劲?现在这水车自己转,水就上来了。”

  学徒眼中带着自豪:“这叫龙骨水车,主公亲自画的图样。别看它笨重,但效率比人力水车高了十倍不止,能把水从低处提到高处,旱地变良田!这可是咱们丰收的第一大功臣。”

  章礼感慨地点头,又指了指田里那片颜色特别深的土地:“这地肥得很,比以前的熟地都要劲道。主公连这个都有办法?”

  学徒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当然有。这叫‘堆肥法’。主公命我们把人畜粪便、草木灰和河泥混合,发酵腐烂,再撒到田里。过去这些东西都白白浪费了,现在它们是最好的地力,能让亩产多出三成!双重保障,你这三十亩地,收成可不是翻了一番?”

  章礼心中震撼。过去他只知道打仗,现在才知道,原来种地也有这么多的学问。他看着眼前这片即将丰收的土地,那真实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得无以复加。

  他用手掌轻轻拂过那些粗糙的谷穗。

  “礼哥,歇会儿,吃饭了。”

  田埂上,一个身影慢慢走来。

  是他的婆娘,挺着已有六个月的肚子,手里提着一个瓦罐。

  他咧开嘴,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牙床,快步迎了上去。

  饭是简单的菜粥,里面掺了些野菜,可章礼却吃得狼吞虎咽,比过去吃过的任何一顿酒肉都香。

  婆娘坐在一旁,看着他吃,脸上带着安稳的笑意。

  “慢点吃,别噎着。罗先生派人说了,收成后,咱们能留下二十多石粮食呢!够咱们一家三口吃得饱饱的,还能卖出余粮。”

  章礼用力点点头,嘴里塞满了饭,说不出话。

  他看着妻子隆起的腹部,又看看这片金黄的田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有家了,有根了。

  谁想毁了这一切,谁就是刨他章礼的根。

  谁要动这片地,就得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魏博大地上一片热火朝天,但相州城里的几座大宅,却笼罩在阴云之中。

  张家府邸,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四分五裂。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相州大族张家的家主张文远气得浑身发抖。

  他的田产,大半都租给佃户。

  每年光是收租,就足以让他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李烨的屯田令一下,他的佃户跑了一大半,都去领官府的“无主之地”了。

  剩下的佃户,也人心思动,吵着要减租。

  更让他惊惧的是,那个叫罗隐的家伙,竟真的派人扛着标尺在清丈田亩,制作什么“黄册”。

  他家偷偷兼并的几百亩“隐田”,眼看就要藏不住了。

  这是要掘他张家的根!

  “家主,不能再等了!”一个幕僚凑上前,低声道,“李烨的根基,全在这屯田上。只要屯田一乱,他必然焦头烂额,到时我们……”

  张文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公开反抗,他没那个胆子。

  赵全勇的人头还挂在城门上风干呢。

  但暗地里使绊子,却是他的拿手好戏。

  “去,派人把南边新修的那条水渠给堵了。再散播些谣言,就说官府授田只是权宜之计,等到秋后收了粮,田还是要收回去的!”

  “家主高明!”

  几日后,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屯田的军民将信将疑,生产的热情都消减了不少。

  见初见成效,张文远的胆子更大了。

  他盯上了一片紧邻自家田产的官田,那里地势平坦,水源充足,是块上好的熟地,正分给章礼他们那个百人队耕种。

  “那片地,自我曾祖起就是我张家的!”张文远对着管家下令,“带上人,把地拿回来!就说是那些泥腿子占了我们的祖产!”

  数十名膀大腰圆的家丁,扛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冲进田里,蛮横地拔掉界碑,将正在田里劳作的几个屯田兵推倒在地。

  “这地是我们张家的,都给我滚出去!”

  管家叉着腰,一脸倨傲。

  负责这片屯田的百将李四平闻讯赶来,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军官,皱眉上前理论:“张管家,你这是何意?这片地在黄册上登记得清清楚楚,是划拨给我们屯田军的官田。”

  “什么狗屁黄册!”张管家啐了一口,“我只认我家的地契!这地就是我家的!识相的就快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四平还想说什么,一个家丁已然会意,抡起木棍就朝他头上砸去。

  “噗”的一声闷响,李四平额头顿时血流如注,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

  “打人了!张家打伤了李百将!”

  消息像一阵风,瞬间传遍了整个屯田区。

  正在田里劳作的章礼,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李百将被人打了?

  张家要抢他们的地?

  抢他们的地……就是抢他的命,抢他婆娘和未出世孩子的命!

  一股血腥的暴戾之气,从这个前牙兵的骨子里猛然蹿起。

  他扔掉手里的镰刀,赤红着双眼,抄起立在田埂边的一杆长矛,那是他过去吃饭的家伙,也是官府允许屯田兵保留的武器。

  “弟兄们!张家要刨我们的根!抄家伙!”

  他一声怒吼,周围的屯田兵,那些曾经的魏博降卒,一个个都红了眼。

  他们什么道理都不懂,但他们知道,这片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地,是李烨主公给的,现在有人要抢走。

  “干他娘的!”

  “跟他们拼了!”

  锄头、铁锹、草叉、长矛……数百名屯田兵自发地聚集起来,像一股愤怒的洪流,朝着相州城里的张家大宅涌去。

  张家大宅门前,黑压压的人群堵住了整条街道。

  张文远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手持各式家伙的“乱民”,心里竟有些发慌。但他仗着自己是相州士族,背后还有人撑腰,强自镇定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章礼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指着张文远,声音嘶哑而狂暴:“把李百将交出来!把地还给我们!”

  “放肆!”张管家厉声喝道,“一群贱民,也敢在我张家门前叫嚣!来人,给我打!”

  数十名家丁护院手持刀棍,就要往下冲。

  章礼将长矛重重往地上一顿,青石板迸裂开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谁动我的田,我跟谁拼命!”

  “谁动我的田,我跟谁拼命!”

  数百人,上千人,齐声怒吼。这声音里没有章法,却充满了最原始、最决绝的愤怒。

  他们的身份,在这一刻,彻底从迷茫的“魏博兵”转变成了立场鲜明的“李烨的兵”。

  张文远和他的一众家丁,被这股滔天的气势吓得脸色惨白,腿肚子都在打颤。

  “都住手!”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清喝传来。

  罗隐身着便服,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下,分开人群,缓缓走来。

  他没有先去弹压愤怒的屯田兵,反而径直走到张文远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家主,好大的威风。”

  “罗……罗先生……”张文远看到罗隐,心头一凛,连忙挤出笑容,“误会,都是误会。这些刁民无故围攻我的宅邸……”

  “是吗?”

  罗隐打断他,对身后的书吏点了点头。

  书吏立刻展开一卷黄册,高声宣读:“相州城南官田一百二十亩,东至界河,西至张氏祖坟,经屯田司核定,划拨振武军左营第三都屯垦,册号‘玄字十七’,地无争议!”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张文远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罗隐的目光扫过他,又看向那些持械的家丁,最后落在被抬出来、额头还在流血的李四平身上。

  他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奉主公令:屯田乃立国之本,凡无故侵占官田、破坏屯田者,视为谋逆!”

  “袭击军官,等同叛乱!”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

  “张文远及其行凶家丁,全部拿下!”

  亲兵如狼似虎地扑上台阶,张文远等人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死死按在地上。

  罗隐对着惊愕的人群,朗声道:“张氏一门,罪大恶极,其家产全部充公!一半分给今日受害的弟兄们,一半纳入府库!行凶主犯,当众施以杖刑,以儆效尤!”

  “哦!”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看着被拖走的张文远和被查抄的张家,又看看那些欢呼雀跃的军民,罗隐身边的副手凑过来,忧心忡忡地低语:“先生,如此一来,我们算是把魏博士族得罪干净了。”

  罗隐看着远方那一片片金色的田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主公要的,是天下万民之心,不是这些盘踞一地的地头蛇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