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掌濮州,困难重重-《踏平五代,我建最强帝国》

  濮州城,肃杀中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李烨的安民榜文早已贴满四门,墨迹在风中干透,纸角微微卷起。

  可街头巷尾依旧行人稀疏,开张的铺面不足三成,紧闭的门窗后偶尔探出几张惊魂未定的脸,旋即又飞快缩回。

  市集上稀稀落落摆着些摊子,叫卖声有气无力,夹杂着孩童饥饿的啼哭。

  空气里弥漫着灰烬、药材和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

  这座刚刚挣脱贼寇魔爪的城池,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病人,虽得了喘息,却远未恢复生机。

  刺史府后堂,炭火在精铜兽炉里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屋内的寒意。

  李烨的目光从摊在案几上那卷濮州户籍、田亩残册移开,投向窗外萧瑟的庭院。

  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木桌面。

  声音笃笃,在过分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都头!”

  人未至,声先到。

  粗豪的嗓门带着掩饰不住的焦灼,是刘闯。

  他几乎是用肩膀撞开了虚掩的门扉,脸上满是风尘和凝重。

  “都头!大事不好!刚清点完,心头肉都在滴血!”

  他喘着粗气,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用力比划着,“咱们从魏博杀出来的老兄弟,一路折损,如今只剩下二百六十七个能喘气的了!个个都是跟咱们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铁杆!可这刚招降的刘勋那帮孙子,乌泱泱一千三百四十五口!全他娘张着嘴等饭吃!”

  他越说越急,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这还不算完!要守住濮州,要打仗,就得有家伙事儿!铠甲!兵器!战马!哪一样不是吞金兽?咱们从刘勋那破库里扒拉出来的那点家当,塞牙缝都不够!给老兄弟们发饷都紧巴巴,更别提养着那一千多张降兵的嘴,还要置办军械!兄弟们都在嚷嚷,再没粮饷,别说打仗,自家营里就要炸锅了!到时候……”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焦虑和恐惧,“咱们这点根基,风一吹就倒!别说朱温李克用,就是旁边哪个不开眼的小镇子派点兵来,都能把咱们连人带城给掀了!这濮州城,咱们怕是坐不稳当啊!”

  刘闯这番如同连珠炮般的急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了李晔的心头。

  那“二百六十七”和“一千三百四十五”两个冰冷的数字,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肩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粮饷!

  铠甲!

  战马!

  生存!

  每一个词都带着沉甸甸的死亡威胁。

  赵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魏博牙兵月俸约三贯,降卒按半饷算。二百六十七名嫡系加一千三百降兵,每月粮饷就需近两千贯,这还没算装备。”

  “安民榜文已下五日,城中依旧人心惶惶,市井凋敝。”李烨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兵甲可整,流民可募,然无粮饷则万事皆休。柳、陆、陈、崔、孙、李、赵七家,盘踞濮州百年,根深蒂固,仓廪丰实。此七家不动,城中富户便不敢轻动,民心亦难稳。”

  他身后的赵猛抱臂而立,浓眉拧成了疙瘩:“都头,这帮鸟大户,一个个缩头乌龟似的!要俺说,干脆带兵挨家‘请’他们来府衙‘叙话’!看他们还敢端着架子不?”

  他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狠狠一劈,带起一股风声。

  “胡闹!”李烨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得赵猛气势一窒,“那是饮鸩止渴!我李烨立足濮州,要的是长治久安,不是竭泽而渔!若行此等抄掠豪强之举,与黄巢何异?不仅濮州士绅离心,河南道诸镇豪强亦会视我为寇仇!我等便真成了无根浮萍!”

  拷饷这种事,后世有一个人做了,那个人叫李自成,后来败得很惨!

  这个教训,李烨记得很清楚!

  赵猛被训得脖子一缩,讪讪地嘟囔:“俺……俺就是看着着急……”

  “急不得。”李烨收回目光,语气缓了缓,但眼神依旧凝重,“此七家,便是濮州之根脉。根脉不动,枝叶难荣。必须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粮饷,与我共守此城。”

  他重新看向窗外,庭院里一株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如同无数祈求的手。

  “柳家……柳明姝……”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微芒。

  .....

  初春的濮州城,寒风依旧凛冽如刀,刮过街巷,卷起尘土和尚未消散的焦糊气息。

  濮州城,柳府。

  李晔端坐在客位上,腰背挺得笔直,一身半新的玄色缺胯袍洗得有些发白,却掩不住那股浴血淬炼出的锋锐。

  他双手按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沉静地落在对面那位年轻女子身上。

  柳明姝端坐主位,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乌发绾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

  她面容沉静,眉宇间却凝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审视。

  案几上,两杯清茶早已凉透,热气散尽,如同这僵持的气氛。

  “防御使初掌濮州,百废待兴,日理万机,”柳明姝的声音清冷,如同玉石相击,听不出多少温度,“今日亲临寒舍,想必不只是为了品一盏凉茶吧?”

  她的目光落在李晔脸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深处,是世家大族特有的谨慎与权衡。

  李晔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鼓荡着连日奔波的疲惫和肩上沉甸甸的担子。

  他抬起头,迎向柳明姝审视的目光,眼神坦诚而坚定:“柳姑娘明鉴。李某仓促据守濮州,根基浅薄,如履薄冰。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城内人心,恢复民生。欲行此道,离不开濮州士绅百姓的鼎力支持。”

  他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柳氏乃濮州百年望族,德高望重。李某此来,正是恳请柳家能率先垂范,助我一臂之力,安定此城,庇护一方黎庶。”

  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更显清晰。

  柳明姝并未立刻回应,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茶杯杯沿,指尖微凉。

  她抬起眼,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穿透人心的锐利,仿佛要剥开李晔言辞的外壳,直视他内心的底色。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防御使所言,皆为公义,明姝不敢不从。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幽深,紧紧锁住李晔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挖出某个深埋的秘密,“破城那日,刺史府内一片混乱。刘勋,穷途末路,挟持了我为人质,妄图垂死挣扎……”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那冰冷的刀锋此刻又贴上了她的脖颈。

  李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那日刺史府内血肉横飞的混乱景象瞬间在脑海中闪过,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濒死的哀嚎声仿佛又在耳边炸响。

  他缓缓点头,动作并不大,却带着千钧的郑重,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磐石相击:“当时情势危急,不容迟疑。李某职责所在,诛杀叛贼,保境安民,乃是本分。”

  他顿了顿,目光坦荡地回视着她,“姑娘无恙,便是苍天护佑。”

  “职责所在…本分……”

  柳明姝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却未曾从李晔脸上移开分毫。

  那日庭院里生死一瞬的惊悸、血雾弥漫的惨烈、以及骤然降临的解脱,此刻都随着眼前这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变得无比清晰。

  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她刻意维持的冷静疏离,汹涌地冲击着她的心防。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李防御使,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她微微垂下眼睫,再次抬起时,眼中的疏离冰层已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探寻,“你方才说,保境安民是你的本分。那么,你的‘本分’,仅仅是守住这濮州一隅吗?还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激动,“有更大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