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蔡州之密,陈州整编-《踏平五代,我建最强帝国》

  城西,一座由坚固地窖临时改建的工坊内,炉火熊熊,驱散了部分严寒。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密集而富有节奏。

  这里是李烨下令成立的秘密军械研造所,汇聚了陈州城内技艺最精湛的十几名老铁匠。

  他们研究的对象,正是前次大战中从蔡州精锐决胜都尸体上缴获的数十件兵甲残片,几把弯刀,几支矛头,几片残破的黑色铁甲。

  领头的老匠人姓鲁,人称鲁石头,年过六旬,干瘦精悍,一双布满灼伤疤痕和厚茧的大手异常稳定。

  他此刻正用铁钳夹着一块蔡州弯刀的残片,凑在炉火旁,眯着眼,借助跳动的火光,反复观察着刀身断裂处那细微的纹路和色泽。

  旁边,他的徒弟大牛抡着铁锤,正按照传统方法,反复锻打一块本地收集的生铁,火星四溅。

  “师父,这蔡州贼的刀,看着也没啥特别啊?不就是样子怪了点?”大牛抹了把汗,喘着粗气问。

  “蠢!”鲁石头头也不抬,骂了一句,“你懂个屁。只看皮相。”他用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抚过刀身,“你摸摸。这刃口。再看看这断茬。”

  大牛好奇地凑过来,摸了摸那残刃,又看了看断口,眼睛慢慢瞪圆了:“咦?这刃口…比咱们打出来的,好像…好像更利?更硬?这断口…这纹路…像…像流水?又像松枝?”

  “对!”鲁石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流水纹!松枝纹!这是百炼钢!是千锤百炼、反复折叠锻打才能出的宝纹!可这刀…这刀的分量不对!”

  他猛地将残刀片放在旁边一架简陋的戥子上。

  旁边放着同样尺寸的一块本地铁匠锻造的熟铁片。

  结果令人吃惊。

  那看似厚实沉重的蔡州残刃,重量竟比同样大小的本地熟铁片还要轻上几分。

  “这…这怎么可能?”

  大牛和其他铁匠都围了过来,满脸难以置信。

  铁要硬,要韧,必然要千锤百炼,杂质越少越好,分量自然就重。

  这蔡州刀又硬又韧(从断口纹路和实战表现推断),分量反而轻?

  这违背了他们的常识。

  “还有这甲片!”

  鲁石头又拿起一块残破的黑色甲片,用铁锤的尖角猛地敲击边缘。

  当。一声脆响。

  甲片边缘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你们试试咱们的甲片!”

  大牛拿起一块陈州军自制的铁甲片,同样的力道敲击。

  “噗!”一声闷响,甲片边缘竟被砸得微微凹陷下去。

  “嘶!”工坊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硬度、韧性,这蔡州甲片都远胜一筹。

  “秘诀…秘诀不在锻打次数上。”

  鲁石头激动地来回踱步,干瘦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至少不全在。是火。是淬火。是淬火用的汤。”

  他抓起一块缴获的蔡州矛头残片,凑到炉火最旺处,将其烧得通红,然后迅速夹起,目光扫过旁边摆放的几个水桶和油桶。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选择常用的清水或油脂,而是将烧红的矛尖,猛地浸入旁边一个散发着淡淡咸腥味和土腥味的陶罐中,那是工匠们平日收集的、准备用来点豆腐的卤水。

  “嗤!”

  一股浓烈刺鼻的白烟伴随着剧烈的声响升腾而起。

  待白烟稍散,鲁石头小心翼翼地夹出矛尖。

  只见那矛尖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蓝黑色,隐隐流动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他用铁锤轻轻敲击,声音清脆悠长。

  “拿块磨石来!”

  鲁石头声音发颤。

  大牛赶紧递上磨石。

  鲁石头屏住呼吸,将那暗蓝黑色的矛尖在磨石上用力打磨。

  只几下,一道锋利、雪亮、寒气逼人的刃口便显露出来。

  其锋利程度,远超旁边用清水淬火的普通矛头

  “卤水.是盐卤。”

  鲁石头举着那淬炼后锋芒毕露的矛尖,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这帮天杀的蔡州贼。他们用卤水淬火。加了盐卤的汤,能让铁变得更硬。更韧。像…像给铁骨头上裹了一层看不见的硬壳。难怪。难怪他们的兵甲又轻又硬。原来是这毒汤。哈哈哈哈。天佑陈州!天佑陈州啊!”

  地窖工坊内,炉火映照着每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叮当的打铁声更加密集、更加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新生的希望。

  蔡州军锻造技术的核心秘密之,特殊的淬火介质(盐卤或类似的强电解质溶液能显着提高钢铁的硬度和强度,这在现代材料学中对应着淬火介质冷却速度与马氏体转变的关系),在这座被围困的孤城地窖里,被一群老匠人用最原始的方法,艰难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陈州城,人喊马嘶汇成一股持续不断的闷雷,不同服色的兵士如浑浊的溪流,从城内各个角落汇拢,涌向城西那片开阔的校场。

  宣武军那醒目的赤红战袄最为扎眼,兵卒们沉默地行进,眼神里带着一股被朱温打磨出的剽悍。

  泰宁军的青灰色衣甲则显得略为散乱,夹杂着不少操着兖州、青州口音的粗豪汉子,眼神桀骜,步伐间带着山东特有的悍勇。

  感化军的墨绿军服聚在一处,队列相对齐整,但那股子源自徐泗的精明和野性,依旧在眉宇间挥之不去。

  而人数最少、衣甲也最显陈旧的陈州本地守军,则沉默地走在边缘,脸上刻满了家园久经战火后的疲惫与坚韧。

  校场中央临时垒起一座土台,李烨按剑而立,年轻的面庞绷得如同刀刻。

  朔风卷起他深青色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

  他目光沉沉地扫过台下这数万张沾满尘土的面孔,也扫过土台侧前方那几位同样沉默的统兵大将。

  泰宁军节度使朱瑾身形魁梧如铁塔,虬髯戟张,此刻却眉头紧锁;其身旁的李唐宾,这位宣武军悍将眼神锐利如鹰隼,紧抿的嘴唇透出刚毅;

  另一侧,庞师古那略显文气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但微微下垂的眼睑下,心思难测;

  最后是感化军大将刘知俊,他独自抱臂而立,身形挺拔如标枪,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片漠然,仿佛眼前喧嚣与他毫无干系,唯有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光,又迅速隐没。

  李烨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和场下的嘈杂:“城内诸军,泰宁、宣武、感化、陈州,各有所属,号令不一,如十指难握成拳。此等散沙,如何当得大敌?如何护得身后万千父老?”

  朱瑾和李唐宾几乎同时微微颔首。

  朱瑾低沉的嗓音随即响起:“李帅所言极是。如今之势,合则生,分则亡。我泰宁军上下,愿听调遣。”

  李唐宾紧跟着抱拳,声音斩钉截铁:“末将李唐宾,并麾下宣武儿郎,谨遵李帅号令。”

  在这等存亡关头,任何迟疑都是取死之道。

  庞师古脸上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也躬身行礼:“李帅明鉴,末将庞师古,自当以大局为重。”

  他语速平缓,听不出丝毫勉强,但眼底深处那丝被强行压下的锋芒,却逃不过李烨的眼睛。

  众人的目光,此刻都无声地聚焦在最后一人身上。

  刘知俊微微仰头,目光掠过土台上李烨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又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审视的眼神。

  他出身感化军,其父刘融曾为徐州叛将,这层身份在讲究根脚门第的藩镇将领中,始终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声音低沉而清晰:“感化军刘知俊,附议。”四个字,干脆利落,再无他言。

  李烨心中那块无形的石头稍稍落地,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好。即日起,暂废泰宁、宣武、感化、陈州诸军旧号。依战法,统编为三军:骑军、步军、弩军!霍存!”

  “由你总领步军、弩军整训。流民中精壮者,择优编入步伍。严冬即训,开春必成劲旅。若开春仍不堪战,军法无情!”李烨的命令斩钉截铁。

  “遵帅令,末将以头颅担保。”霍存声如洪钟,抱拳领命。

  李烨的目光在台下几位大将脸上逡巡片刻,最终定格在朱瑾那雄壮的身躯上。

  他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温度的笑意,声音也放缓和了些:“朱兄!”

  朱瑾闻声抬头,虬髯微动:“李帅有何吩咐?”

  “骑军乃我陈州之锋刃,首重剽疾勇锐,更需统帅威望足以服众。”李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朱兄乃泰宁节度,威名素着,麾下健儿亦多豪勇之士。这骑军指挥使一职,非兄莫属!不知朱兄可愿担此重任?”

  此言一出,连旁边的李唐宾和庞师古都微微一怔。

  骑军指挥使,这可是掌管整支骑兵力量的实权要职。

  李烨竟如此爽快地交给了朱瑾?

  朱瑾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快。

  他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声如洪钟:“哈哈哈!李帅如此看重,朱某敢不从命?”

  他抱拳的手势都带着一股子迫不及待的劲头,眼中更是射出毫不掩饰的兴奋光芒,“实不相瞒,朱某早就瞧着赵猛老弟手下那支陷阵都心痒难耐了。个个都是能冲能杀的铁汉。如今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指挥他们冲锋陷阵了。痛快!痛快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搓了搓大手,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下陈州军阵中那支披着重甲沉默如山的队伍,仿佛已经看到他们随着自己号令,如铁流般碾碎敌阵的景象。

  赵猛站在不远处,闻言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对朱瑾的直率并无不悦,反而带着一丝同为武人的理解。

  李烨见他如此痛快,心中更是笃定,朗声道:“好。朱兄爽快。那这骑军指挥使,便是朱兄了。望兄善用此锋刃,为我陈州破敌。”

  李烨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下的将领们,这一次,他清晰地锁定了刘知俊:“刘知俊将军!”

  “末将在。”

  刘知俊上前一步,声音平静无波。

  “擢你为骑军都虞候,辅佐朱指挥使统御全军骑卒。”李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更拔五百精锐,号踏白都,由你亲领。专司前敌侦伺、破袭、设伏!为我全军耳目爪牙。”

  都虞候。这是骑军副帅之职。而那五百精锐组成的“踏白都”,更是独立于主力之外的尖刀。这份任命的分量,丝毫不亚于朱瑾的指挥使。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连朱瑾和李唐宾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庞师古的眼神更是骤然一缩,复杂难明。

  刘知俊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直射李烨双眼,似乎想从中找到一丝作伪的痕迹。

  但只有一片坦荡的期许,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信任。

  没有试探,没有猜忌。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猛地单膝跪地,甲叶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抱拳过顶,声音带着沙哑,却字字如金铁交鸣:“末将刘知俊,领命。踏白都必为大军前驱,死而后已!”

  李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好!踏白都副将,由贺德伦充任,助你一臂之力。”

  他指向刘知俊身后一位沉默寡言、眼神却异常沉静的将领。

  贺德伦默默上前,对着刘知俊抱拳一礼,并无多余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