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兄弟坦诚-《明兴祖续命大明600年》

  乾清宫西暖阁的烛火,在深沉的夜色中摇曳不定,将朱啸玄色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在冰冷华丽的蟠龙金砖上,如同蛰伏的巨兽。方正化无声侍立阴影中,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信王殿下到。” 殿门外,王承恩低沉的声音穿透寂静。

  朱啸缓缓抬起眼帘,熔金般的眸子深处不见波澜:“宣。”

  殿门无声滑开。朱由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亲王常服,身形在宽大的袍袖下显得愈发清瘦,脸色在烛光映照下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他一步步走入暖阁,步履看似平稳,但紧抿的唇线和袖袍下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的目光掠过方正化如同雕像般的身影,最终落在龙案后那道渊渟岳峙的玄色身影上。

  “臣弟…参见皇兄。” 朱由检躬身行礼,声音干涩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敢抬头,只觉得皇兄那看似平静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他脊背生寒。

  “坐。” 朱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指了指书案对面的锦墩。

  朱由检依言坐下,身体僵硬如木偶。暖阁内只剩下烛芯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他自己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袖中那份滚烫的、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太祖密诏”,此刻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灼痛!昨夜钱谦益那疯狂的眼神,高攀龙咳血的诅咒,还有那枚冰冷的灰陶雀哨…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绝望的大网,将他紧紧捆缚。他知道,自己已站在了万丈悬崖的边缘,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北疆战事吃紧,林丹汗的骑兵在宣大城外虎视眈眈。” 朱啸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寻常政务,目光却如同探照灯,穿透了朱由检强装的镇定,“山陕流民嗷嗷待哺,每日都有饿殍倒毙路边。朝堂之上…”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讥讽,“钱谦益之流,上蹿下跳,散播流言,搅动风云,更弄出个什么‘太祖密诏’,欲行废立之事,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太祖密诏”四字一出,如同惊雷在朱由检耳边炸响!他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从锦墩上弹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而下!皇兄…皇兄果然知道了!他知道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皇…皇兄…” 朱由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挣扎。他想辩解,想撇清,但在朱啸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眸子注视下,所有的谎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目光,带着帝王的威压,带着兄长的审视,更带着一种…仿佛将他从里到外都看透了的了然!

  “朕知道,那东西…昨夜,进了你的信王府。” 朱啸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精准无比地刺入朱由检最恐惧的核心!他微微前倾,玄色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朱由检完全笼罩,“朕还知道,钱谦益给了你一枚墨玉雀钮,象征着他钱家遍布天下的耳目。而你…” 朱啸的目光锐利如剑,死死钉在朱由检脸上,“…给了他四个字:‘静待时变’。”

  “轰隆——!”

  朱由检只觉天旋地转!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的羞耻感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从锦墩上滑落,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他匍匐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

  “皇兄!臣弟有罪!臣弟糊涂!臣弟该死!”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是钱谦益!是那老匹夫!他…他昨夜携重礼入府,威逼利诱!将那…那伪造的‘太祖密诏’硬塞给臣弟!还说什么…说什么天命在臣弟,要臣弟承天景命…臣弟…臣弟一时鬼迷心窍,惧他势大,怕他狗急跳墙,污了臣弟名声,才…才虚与委蛇,收下东西,说了那…那混账话!臣弟绝无半分不臣之心!皇兄明鉴!皇兄明鉴啊!”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驱使下,朱由检如同竹筒倒豆子,将昨夜信王府密室中的密谋,钱谦益的疯狂计划,高攀龙咳血的诅咒,李应升的歇斯底里,以及他们打算利用“太祖密诏”和“灰雀”制造京畿大乱、拥立他上位的阴谋…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全部吐了出来!甚至包括钱谦益今日秘密携带密诏去联络英国公等勋贵的动向!

  他一边哭诉,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怀中贴身暗袋里,掏出那份用明黄锦缎包裹的紫檀木匣,连同那枚墨玉雀钮,双手高举过头顶,如同捧着能将他焚成灰烬的业火,颤抖着奉上!

  暖阁内,只剩下朱由检压抑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方正化如同石雕,王承恩在阴影中眼神锐利如刀。朱啸静静地看着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弟弟,听着他将那惊天阴谋和盘托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熔金般的眸子深处,一丝冰冷的锐芒一闪而逝。

  他缓缓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朱由检面前。玄色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他没有去接那木匣和雀钮,只是居高临下地、平静地俯视着脚下这具因恐惧而蜷缩的身体。

  “起来。” 朱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朱由检的恐惧。

  朱由检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皇兄。巨大的恐惧让他一时无法理解这简单的两个字。

  朱啸伸出手,那只蕴含着磅礴“龙元”之力、刚刚还在北疆舆图上指点江山的手,稳稳地抓住了朱由检冰冷颤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朱由检浑身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拉起站定,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朱啸的目光与他那双充满血丝、写满惊惶和不解的眸子平视。不再是俯瞰,而是平视。那目光深沉如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朕知道,你怕。” 朱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朱由检混乱的心神,“怕朕容不下你,怕朕像对待魏忠贤、对待晋商那样…对待自己的亲弟弟。”

  朱由检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正是他内心最深处、最大的恐惧!

  “由检。” 朱啸第一次在私下场合如此称呼他,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你是朕唯一的亲弟。这大明的江山,姓朱。”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锐利,“朕若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容不下,都信不过,还能信谁?还能指望谁…在朕背后,替朕看着点这江山社稷?”

  朱由检瞳孔猛地收缩!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恐惧!皇兄…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朱啸没有解释,只是话锋陡然一转,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

  “钱谦益,东林党魁!勾结晋商,资敌卖国!伪造太祖遗诏,图谋不轨!煽动京畿,意图谋反!罪无可赦!当诛九族!”

  “英国公张维贤,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与逆党勾结,其心可诛!”

  “高攀龙、李应升…所有参与此谋逆者,皆为大明朝蠹!国贼!当尽数铲除!以儆效尤!”

  字字如刀!句句带血!凛冽的杀意让暖阁内的烛火都为之摇曳!朱由检听得心惊肉跳,浑身发冷!

  朱啸的目光死死锁住朱由检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

  “朕要你——” 朱啸的声音陡然加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朱由检心头,“继续与他们周旋!继续做那个…‘静待时变’的信王!”

  朱由检猛地瞪大了眼睛!

  “钱谦益给你的‘密诏’,你收好。” 朱啸指向那被朱由检捧在手中、如同烫手山芋的紫檀木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掌控一切的弧度,“他联络勋贵,你就替他去联络!他要散播流言,你就替他推波助澜!他要启用‘灰雀’,你就…装作不知!”

  “皇兄!这…这是为何?!” 朱由检失声惊呼,巨大的不解和恐惧再次攫住了他。这无异于与虎谋皮,行走于万丈深渊之上!

  “为何?” 朱啸眼中熔金般的火焰无声升腾,带着一种俯瞰棋局的绝对自信和冰冷杀意,“因为朕要的…不是几条浮出水面的小鱼小虾!”

  “朕要的…是那藏在最深处的‘沉渊’!”

  “是那个能伪造太祖印玺、能操控晋商巨贾、能渗透宣大边军、能驱动‘灰雀’的…真正的‘主人’!”

  “朕要借他们的手,引蛇出洞!”

  “朕要借他们的口,引出那‘沉渊’的…滔天巨浪!”

  “朕要让他们…把所有的底牌,所有的暗桩,所有的魑魅魍魉…都给朕亮出来!”

  “然后…” 朱啸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带着斩尽杀绝的决绝,“…朕再挥动龙鳞战旗,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朱由检被这宏大而冷酷的布局彻底震撼!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明白了!皇兄根本不在乎钱谦益这些跳梁小丑!皇兄的目标,是那个隐藏在一切阴谋背后、连“太祖密诏”都可能是其棋子的…恐怖存在——“沉渊”!而他朱由检…成了皇兄棋盘上,最危险、也最关键的那枚…饵!那枚引“沉渊”现身的…活饵!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利用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被巨大信任裹挟的…窒息般的沉重!皇兄将这关乎社稷存亡、关乎他朱由检自己生死的惊天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这信任…比任何猜忌都更沉重!更致命!

  “臣弟…臣弟…” 朱由检声音嘶哑,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害怕?” 朱啸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期许,“你是朕的亲弟!是大明的亲王!这江山社稷,有你一份!这暗夜里的毒蛇,也需要你与朕…并肩去斩!”

  他猛地抓起书案上那卷“太祖密诏”,看也不看,径直走到暖阁角落那座巨大的鎏金狻猊香炉前!炉内炭火正旺!

  在朱由检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朱啸毫不犹豫地将那卷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明黄卷轴,连同包裹它的锦缎,一起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炭火之中!

  “嗤啦——!”

  火焰瞬间贪婪地吞噬了纸张!明黄的锦缎化为灰烬!那伪造的“皇帝奉天之宝”印玺在火光中扭曲、焦黑、化为乌有!一股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朱啸转身,火光在他玄色的袍服上跳跃,映照着他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脸。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朱由检,声音低沉而斩钉截铁:

  “此等伪诏,污了太祖清名!污了我大明神器!”

  “朕的江山,朕的法统…不需要这鬼蜮伎俩来证明!”

  “朕要你记住,也告诉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朕能活过来,坐上这把龙椅…”

  “就能…坐得稳!坐得牢!”

  “任何敢觊觎神器者…”

  “朕必以…龙鳞卫之刀,内厂之刑,诛其九族!绝其苗裔!让他…永堕沉渊,万劫不复!”

  霸道!决绝!不容置疑!

  那冲天的帝王威压和凛冽杀意,让朱由检灵魂都在颤抖!他看着那在火焰中化为飞灰的“密诏”,又看着火光映照下皇兄那双燃烧着熔金火焰、仿佛能焚尽一切虚妄的眸子,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臣服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臣弟…领旨!” 朱由检猛地单膝跪地,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一丝被点燃的火焰!他抬起头,眼中恐惧未散,却多了一份被赋予重任的凝重和…一丝属于朱家血脉的狠厉!“臣弟定不负皇兄重托!必让那‘沉渊’…无所遁形!”

  朱啸看着他眼中那被强行点燃的战意,微微颔首。他走到书案前,提起朱笔,饱蘸殷红的朱砂,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重重写下两个力透纸背、带着铁血杀伐气息的大字:

  “静待”

  他将这张纸推到朱由检面前。

  “拿好你的墨玉雀钮。”

  “回去。”

  “告诉钱谦益…”

  朱啸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带着掌控一切的指令:

  “…就说‘静待’二字,是本王给你的…最后答复!”

  “让他们…动起来!”

  “动得…越欢越好!”

  朱由检双手接过那张只写着“静待”二字的宣纸,指尖感受到那朱砂的滚烫和字迹间蕴含的磅礴力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纸仔细折好,贴身藏入怀中。随即,他再次向朱啸深深一躬,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殿门。那清瘦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似乎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使命的重量。

  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暖阁内,只剩下朱啸、王承恩和如同阴影的方正化。

  朱啸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深沉夜色。

  “方正化。”

  “奴婢在。”

  “‘灰雀’已动。信王府那条线…给朕盯死了。一有异动,随时来报。”

  “王承恩。”

  “奴婢在。”

  “龙鳞卫…刀出鞘,弓上弦。内厂秘牢…给朕腾出地方来。”

  朱啸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即将撕裂夜幕的恐怖风暴:

  “这潭水…已经被钱谦益他们搅浑了。”

  “现在…”

  “…该轮到藏在最深处的…那条大鱼…”

  “…浮出水面了!”

  夜色如墨,杀机已如弦上之箭,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