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级二维码系统的冰冷秩序，如同无形的铁幕，覆盖着新天庭的每一寸空间。曾经的凌霄殿旧址，如今是“犇腾烧烤宇宙中央旗舰店”恢弘的入口。由混沌巨炉炉壁改造的赤铜色大门上方，悬浮着那幅由永恒火焰构成的立体二维码，无声地吞吐着被系统标记、被快乐积分（hp）驱动的芸芸众生。
旗舰店内部，是烧烤朋克美学的极致呈现。高耸的穹顶由交织的巨型烤架龙骨构成，缝隙间流淌着液态光焰，将下方照得亮如熔炉。粗犷裸露的法则管道（输送灵气浓汤、液态孜然油、高能炭火粒子）如同虬龙盘绕，在墙壁和立柱间延伸，发出低沉的嗡鸣与灼热的气息。地面是打磨光滑的暗色法则岩石，坚固无比，却也冰冷刺骨。
空气中不再是缥缈的仙气，而是永恒交织的、层次分明的浓烈气味：油脂炙烤的焦香是永恒的主调，其间跳跃着孜然的霸道辛香、辣椒的灼热刺激、糖汁的甜蜜勾引，以及…无数被快乐积分驱使、汗流浃背的“员工”身上散发出的、无法被香料完全掩盖的、属于“劳动力”的微酸体味。
在这片光怪陆离、高效运转的烧烤地狱厨房深处，靠近巨型落地窗（由整块被法则固化的、曾经的天河弱水冰晶制成）的区域，是相对“清净”的传菜预备区。这里没有炉火的直接炙烤，但依旧被厨房核心散发的热浪烘得如同蒸笼。一个个穿着统一暗红色制服（材质坚韧、防火、但毫无透气性可言）、胸前悬浮着个人工牌二维码的身影，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在巨大的、滚动着虚拟订单光幕的备餐台前穿梭。
“A13号桌！十串宇宙战斧（七分熟），三份雷霆蕉天妇罗，两杯三昧真火奶盖茶！hp已预付，传送通道3号，快！”一个尖利的声音通过植入耳蜗的微型通讯符文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被点到名的传菜员，是一个身材高大、骨架清癯、却有些佝偻的身影。他裹在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暗红色制服里，显得异常紧绷和不适。那身曾经象征无上尊荣的、以日月星辰和龙纹为饰的帝袍早已被系统强制回收，折算成了微不足道的hp点数。他胸前悬浮的工牌光幕上，字迹冰冷：
【姓名：张百忍（曾用名：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职位：见习传菜员（试用期）】 【工号：tch0000001】 【hp余额：10（日结工资：1hp）】 【当前状态：精神恍惚（快乐指数：3，持续下跌中）】 【系统提示：试用期首单延误风险高，建议启用‘效率兴奋剂’（需预支hp 5点，是否兑换？）】
玉帝——张百忍，浑浊的、曾经洞彻三界的眼眸，此刻正死死盯着备餐台上那两杯刚刚由符文机械臂调制完成、还冒着袅袅寒气与丝丝火苗的“三昧真火奶盖茶”。
那杯子是某种半透明的黑色火山晶石雕琢，沉重异常。杯壁内部，下方是翻滚涌动的、如同熔岩般赤红的“真火茶汤”，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上方，则覆盖着厚厚一层雪白、绵密、不断升腾着冰晶雾气的“太阴寒露奶盖”。冰与火在杯中泾渭分明又相互倾轧，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平衡。杯壁外侧，凝结着细密的冰珠，手感滑腻冰冷。杯口边缘，极其讲究地镶嵌着一圈细细的、跳跃着微弱金红色火苗的“规则蜜糖粒”。
这玩意，是旗舰店的招牌饮品，也是公认新人传菜员的“断头台”。一杯的售价高达500hp，相当于他张百忍不吃不喝工作近两年！打翻一杯的赔偿…他不敢想，一想那hp余额后面的零，就感觉神魂都在颤抖。
“tch0000001！张百忍！发什么呆！A13！传送通道3号！三分钟延误警告！扣hp倒计时启动！”耳蜗里的尖利催促如同钢针，扎得他一个激灵。
张百忍猛地回神，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油烟和汗味的灼热空气让他喉咙发干。他伸出曾经执掌三界权柄、如今却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整个宇宙般，捧起了那沉重冰凉、内蕴狂暴能量的黑晶石杯。
冰寒刺骨！灼热暗涌！两种极致的力量透过杯壁冲击着他的掌心，让他几乎脱手！他死死扣住杯壁，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稳住！必须稳住！他心中默念着不知哪位仙家传下的、早已失灵的定心法诀，一步，一步，僵硬地挪向不远处那闪烁着“3”字幽蓝光芒的短距空间传送阵。
通道口的光幕如水波般荡漾。距离只剩下五步…三步…
就在他紧绷的神经即将看到希望曙光之时——
“滚开！挡道了！垃圾！”一声粗暴的咒骂伴随着一股巨大的、裹挟着浓烈孜然油烟味的推力，狠狠撞在张百忍的右肩上！
是另一个推着满载烤串保温车、脸上纹着狰狞火焰刺青的壮硕传菜员！他胸前的工牌显示着【资深】标识，正为了抢时间，蛮横地挤开通道。
“呃啊！”张百忍猝不及防，本就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脚下那特制的防滑符文靴，在冰冷光滑的法则岩石地面上，竟也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那承载着500hp天价、蕴含着恐怖冰火之力的黑晶石杯，如同慢镜头般，从他颤抖失控的双手中滑脱！
杯口那圈跳跃的金红色规则蜜糖火苗，在脱离杯口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束缚，猛地向奶盖窜了一下！
杯身在空中翻滚，赤红的真火茶汤与雪白的太阴寒露奶盖界限瞬间模糊！
黑晶石杯体，带着它内部失控的微型冰火炼狱，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朝着冰冷坚硬、铭刻着无数防污符文的法则岩石地面——
轰！！！！！
并非清脆的碎裂声，而是一声沉闷的、如同小型法则湮灭般的恐怖爆响！
杯体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并未完全碎裂，但内部被强行束缚的、失去平衡的冰火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赤红的真火茶汤如同狂怒的血龙，裹挟着爆裂的火焰法则碎片，猛地炸开！炽热的气浪混合着灼烧灵魂的火焰碎片，呈扇形向四周疯狂喷溅！
雪白的太阴寒露奶盖则瞬间气化成一片极寒的、闪烁着冰晶的白色冻雾，带着冻结万物的森然寒意，与爆炸的火焰狂潮狠狠对撞！
滋啦——！！！！
冰与火的终极湮灭在瞬间发生！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能量嘶鸣席卷了整个传菜预备区！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几个备餐台震得嗡嗡作响，上面堆积如山的精致烤串、流光溢彩的灵果拼盘如同遭遇了风暴，哗啦啦倾倒、飞溅！几个离得近的倒霉传菜员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上沾满了滚烫的油脂和冰冷的奶渍！
爆炸核心的地面上，一片狼藉。破碎的黑晶石碎片闪烁着不祥的幽光，赤红的真火浆液如同熔岩般在地面流淌，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将防污符文都烧得明灭不定。白色的冻气则在地面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霜。浓郁的、被烧焦的奶腥味与狂暴的真火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灾难性的气味。
张百忍自己更是首当其冲！他整个人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掼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由弱水冰晶制成的巨大落地窗上！砰的一声闷响！坚不可摧的冰晶窗面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他沿着光滑的窗面滑落在地，暗红色的制服前襟被真火燎得焦黑卷曲，手臂和脸上被飞溅的晶石碎片划出数道血痕，更可怕的是半边身体被那极寒冻气扫过，覆盖着一层白霜，冻得他嘴唇发紫，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
他蜷缩在冰冷的窗根下，视野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只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冰冷、灼热和深入骨髓的绝望感，瞬间将他吞没。完了…全完了…他看着眼前如同战场般的狼藉，看着自己身上焦黑的制服和冻僵的手臂，看着那流淌的“岩浆”和升腾的寒气…
那杯该死的、价值500hp的奶茶…炸了！
死寂。
刚才还充斥着催促声、脚步声、烤串滋滋声的传菜预备区，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爆炸残留的能量在空气中发出微弱的噼啪声，以及地面真火浆液灼烧法则岩石的“滋滋”声。
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如同钢锯般撕裂了空气！
【警告！警告！传送预备区3号通道发生高危能量泄露！】 【警告！检测到‘三昧真火’与‘太阴寒露’法则级湮灭反应！】 【警告！环境参数异常！快乐生产流程中断！】 【自动消防协议启动！目标区域：传菜预备区3号通道周边！】
嗡——！
天花板穹顶之上，那些盘绕的法则管道中，几根标注着蓝色冰晶符文的管道瞬间亮起刺目的寒光！无数个隐藏在结构缝隙中的喷口骤然开启！
嗤——————！！！
比刚才浇在牛犇犇身上猛烈百倍的、蕴含着高压水行法则与极寒冻结符文的应急消防水流，如同天河倒灌，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粉碎山岳的冲击力，精准无比地覆盖了整个爆炸核心区域以及瘫在窗边的张百忍！
“呃啊——！” 刚被冻气侵袭、又被爆炸震懵的张百忍，瞬间被这极致寒冷的冰水洪流彻底淹没！刺骨的冰寒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焦黑的制服，狠狠扎进他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头！他像一条被扔进液氮里的鱼，瞬间僵硬，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在高压水流冲击下无意识地、剧烈地抽搐！
水流冲刷着地面的真火浆液和冰霜，腾起大片大片的、带着焦糊奶腥味的白色蒸汽。几个被波及的传菜员也未能幸免，被冲得东倒西歪，发出凄惨的嚎叫。
混乱，冰冷，狼藉。
嗡！
一道冰冷、精准、毫无感情波形的扫描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穿透了弥漫的白色蒸汽和水幕，瞬间锁定了蜷缩在窗根下、几乎被冻成冰雕、还在无意识抽搐的张百忍。
光束来源，是李逍遥胸前悬浮的光幕工牌。
不知何时，这位蟠桃园基地总监兼旗舰店安全总督导，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混乱区域的边缘。他暗红色的制服在弥漫的冰寒水汽中纤尘不染，冰冷的眼眸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数据流在工牌光幕上瀑布般刷新。
【事件：高危操作事故】 【直接责任人：tch0000001 张百忍（见习传菜员）】 【直接损失：三昧真火奶盖茶 x 1（市场参考价：500 hp）】 【连带损失：】
毁损备餐台 x 3（重置成本：50 hp\/台）
污染\/损毁待传送菜品（A13、b7、F22订单）：估值 327.5 hp
应急消防系统启动消耗（极寒玄冥真水）： 15 hp
区域快乐生产中断（预估营业损失）： 875 hp （按旗舰店秒均hp产出计算）
其他员工（非责任人）衣物损毁、轻微冻伤（抚慰金及医疗支出）： 38 hp 【总计直接 连带损失估值：1805.5 hp】 【责任人hp余额：10 hp】 【赔付能力：严重不足】 【系统建议：启动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
李逍遥的目光落在数据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串无关紧要的代码。他抬起手，指尖在工牌光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嗡！
张百忍胸前那张几乎被冰水冻住的工牌光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原本的信息被强行覆盖，巨大的、鲜红的、不断闪烁的文字占据了整个光幕：
【严重违规警告！】 【事故责任人：张百忍！】 【造成损失：1805.5 hp！】 【执行处罚：强制签署《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 【预估偿债周期：289年（按当前日薪1hp，无休计算）】 【状态：强制执行中！不可申诉！】
那血红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了弥漫的寒冷水汽，狠狠烙印在张百忍模糊的视野里。
289年…无休…张百忍冻得僵硬的思维艰难地转动着。三百年…整整三百年！他要在这种地方…端盘子…还债？
一股比玄冥真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残存的所有意识。他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身体依旧在冰寒的水泊中微微抽搐。
“废物！废物！废物！！！”
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滚雷，在旗舰店顶层，那间可以俯瞰整个烧烤地狱厨房全景的“总裁烧烤观景台”里炸响。牛犇犇裹着一件崭新的、印着更大号“犇”字LoGo的绸缎袍子，绿豆眼喷火，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光幕上显示的巨额损失数字上。
他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依旧在应急水流冲刷下冒着白汽的传菜预备区，以及那个被几个硅基清洁傀儡粗暴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的昏迷身影——张百忍。
“一千八百零五点五！整整一千八百多点hp！够老子在混沌炉里加多少顶级孜然粒子了？！就他妈被一杯奶茶炸没了？！”牛犇犇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跳舞，指着光幕的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李逍遥！看看你招的人！看看！这就是你给老子推行的什么狗屁‘神界人才再就业计划’？！招来个什么玩意儿？废物点心！扫把星！灾星！”
李逍遥站在观景台中央，如同风暴中沉默的礁石。他胸前的工牌光幕上，正同步显示着《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的强制执行界面，以及张百忍那惨不忍睹的生理参数监控数据。面对牛犇犇的暴怒，他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系统评估：目标个体‘张百忍’，曾为旧天庭最高统治者，具备极高知名度与话题性。其入职本身已为旗舰店带来额外关注度（转化为hp约 215点）。本次事故虽造成损失，但‘前玉帝因打翻奶茶被罚做苦力三百年’事件，经系统舆情模型推演，将引发更大范围关注与讨论，潜在hp收益预计可达损失值的 150%-300%。长期看，该‘负面事件营销’具有较高投资回报率。”
“回报率？回报个屁！”牛犇犇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油腻腻的肥脸上满是鄙夷，“老子要的是能干活的牲口！不是他妈的花瓶！更不是赔钱货！还他妈三百年？就他那废物样，干三天就得死！死了老子的债找谁要去？！”
他暴躁地来回踱步，绸缎袍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绿豆眼闪烁着算计和恶毒的光芒：“扣工资？扣到宇宙热寂他也还不上！不行！这处罚太便宜他了！老子得让他长记性！刻骨铭心的记性！”
牛犇犇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光幕上张百忍那张昏迷中依旧残留着痛苦和屈辱的脸，脸上挤出一个油腻而残忍的笑容：“他不是玉帝吗？不是三界至尊吗？不是最讲脸面吗？好！老子就把他这张老脸，按在油锅里炸！炸出油来！”
他猛地一拍观景台中央那个控制全店广播系统的、形似巨大烤炉旋钮的装置，狞笑道：“李总监！给老子接通全店广播！旗舰店内部频道，覆盖所有员工休息区、后厨、传菜区，特别是——‘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老子要亲自给这位前玉帝陛下，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入职表彰大会’！让所有人都看看，打翻老子一杯奶茶的下场！”
“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一个由旧天牢改造的、充斥着消毒水味和劣质快乐熏香气味的巨大空间。冰冷坚硬的合金长凳上，挤满了刚下工或等待上工的员工。有的神情麻木，有的满脸疲惫，有的带着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认命的死寂。墙壁上巨大的光幕，原本滚动播放着《快乐工作守则》和《hp致富经》，此刻画面猛地一闪，切换成了旗舰店内部的实时广播画面。
画面中央，是牛犇犇那张油腻放大的肥脸，和他背后那间奢华又混乱的烧烤观景台。
“咳咳！”牛犇犇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绿豆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那个…犇腾烧烤宇宙旗舰店的各位同仁！各位快乐的螺丝钉！大家辛苦了！下面插播一条重要通知！一条关于‘榜样’力量的通知！”
他肥胖的手指在镜头外操作了一下。画面瞬间切换！
画面被精准分割成三部分！
左侧： 是旗舰店内部监控捕捉到的、刚才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回放！高清、无码、慢动作！从张百忍捧着奶茶的颤抖，到被撞失衡的瞬间，再到那杯奶茶脱手、爆炸、冰火湮灭的恐怖景象，最后是他被炸飞、被高压冰水淹没、抽搐、晕厥…每一个屈辱、痛苦、狼狈的细节都被放大、定格！尤其是他被冲击波撞在弱水冰晶窗上滑落时，那张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
中间： 是李逍遥工牌光幕上那份鲜红刺眼、不断闪烁的《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强制执行界面！上面那“289年（无休）”的字样，被特意加粗、放大、闪烁着血光！旁边还实时跳动着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数字：【债务余额：1805.5 hp】。
右侧： 则是“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内部的实时监控画面！镜头冷酷地扫过一张张长凳上的脸，捕捉着每一个员工看到左侧画面和中间债务数字时，脸上瞬间掠过的惊骇、恐惧、兔死狐悲的惨白！尤其是那些和张百忍一样穿着见习工服的新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牛犇犇那充满恶意和戏谑的画外音适时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都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都给老子记住喽！” “这位！张百忍！前玉皇大帝！牛逼吧？三界至尊！现在呢？是咱们旗舰店的见习传菜员，编号tch0000001！” “牛逼人物啊！上班第一天！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杯奶茶！就一杯‘三昧真火奶盖茶’！在他手里，炸了！” “这一炸！炸没了他自己整整三百年的工资！” “三百年的工钱！一杯奶茶！啪！没了！” “为什么？！因为他不守规矩！因为他不专心！因为他还端着那点早就喂了狗的皇帝架子！因为他以为这犇腾烧烤，还是他那金銮殿呢！” “在这里！在咱们这用hp说话的烧烤宇宙里！玉帝算个屁！打翻老子的奶茶，玉帝也得给老子当三百年的奴才！” “这就是榜样！这就是教训！”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你们手里的盘子！看清你们端的东西值多少hp！想想你们自己值多少年！” “在犇腾！快乐，是烤出来的！规矩，是铁打的！犯错的下场——就是他张百忍这个逼样！” “快乐工作！好好还债！散会！”
广播戛然而止。巨大的光幕重新切回《快乐工作守则》的循环播放。
“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内，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劣质快乐熏香的甜腻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无数道目光，或惊恐、或麻木、或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都聚焦在画面定格时、那瘫在冰水中昏迷不醒的前玉帝身上。
三百年的工资…一杯奶茶…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砣，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员工的心头。那杯炸裂的奶茶，那跳动的血红债务数字，还有张百忍那张绝望扭曲的脸，成了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名为“系统”的恐怖图腾。
不知过了多久。
旗舰店最底层，一个由废弃冷库改造的、散发着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临时禁闭间里。
张百忍幽幽转醒。
刺骨的寒意依旧深入骨髓，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像塞满了冰渣。焦黑的制服紧贴着皮肤，又冷又黏。脸上和手臂的划伤火辣辣地疼。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灵魂深处那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窒息感。
三百年…
他挣扎着，想动一动僵硬的身体，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
视线模糊地聚焦。
是他的工牌。
那张悬浮的、曾显示着他“见习传菜员”身份的光幕工牌，此刻正被一只沾满了油污和烧烤酱料的、厚重的、镶着金边的特制防滑靴，死死地踩在地上！
靴子的主人，就站在他身边，肥硕的身影挡住了昏暗灯光，投下巨大的阴影。浓烈的孜然味和汗味混合着一种胜利者的、毫不掩饰的鄙夷，扑面而来。
是牛犇犇。
牛犇犇低着头，绿豆眼在阴影里闪烁着快意的、如同打量一块上好五花肉般的光芒，俯视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张百忍。他那只踩在工牌上的肥脚，还恶意地、碾磨般转动了一下。
咔…咔…
光幕在靴底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虚拟的屏幕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数据紊乱波纹。
“醒啦？玉帝陛下？”牛犇犇的声音油腻而戏谑，带着浓重的嘲讽，“三百年的工钱，感觉如何？是不是比你的龙椅还沉？”
张百忍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只踩着他工牌的油靴上。那小小的光幕里，【张百忍】的名字，【见习传菜员】的职位，还有那鲜红刺目的【债务余额：1805.5 hp】…正在牛犇犇的靴底下，被无情地践踏、摩擦。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滔天屈辱、刻骨仇恨和极致无力的血气，猛地冲上他的喉咙！他想嘶吼，想质问，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掀翻身上这座油腻的肉山！但冻僵的身体和灵魂深处的疲惫，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的气音。
牛犇犇欣赏着张百忍眼中那几乎要喷出火却又无能为力的屈辱，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和残忍。他慢悠悠地弯下腰，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座倾倒的肉山，将那张油腻的肥脸凑近张百忍，浓烈的口臭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别这么看着我，陛下。要怪，就怪你自己手贱，打翻了老子的奶茶。三百年的债，好好干，慢慢还。”他伸出肥厚的手指，带着侮辱性地，用力戳了戳张百忍被冻得青紫的额头，留下一个油腻的指印。
“不过嘛…”牛犇犇话锋一转，绿豆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的精光，声音压低，如同恶魔的低语，“看在你曾经是个‘帝’的份上，老子大发慈悲，给你个机会。”
他肥硕的身体微微直起，空着的左手在油腻的袍子里摸索了一下，然后，如同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法宝，不是仙丹。
是一个巴掌大小、造型极其简洁流畅、边缘流淌着深邃幽蓝数据流的金属平板。
正是那个曾经在牛犇犇自己手背上浮现，并给他带来终极选择题的——创世系统终端！
牛犇犇用两根肥腻的手指，捏着那个散发着冰冷蓝光的金属平板，如同拿着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在张百忍眼前晃了晃。
“认识这玩意儿吗？”牛犇犇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和威胁，“创世系统的终端入口。老子刚‘考’完，现在轮到你了，陛下。”
他肥大的拇指在平板光滑的表面上随意地一抹。
嗡！
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色光柱从平板中心射出，瞬间在张百忍眼前、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方、在牛犇犇那只踩着他工牌的油靴旁边，展开了一面与当初牛犇犇所见一模一样的、简洁生活化的虚拟光屏！
温暖的米黄色背景。
上方一行黑体字： 【特殊债务人\/前神界管理者张百忍 债务重组暨‘清罪’特别通道】
下方，依旧是那两个硕大无比、决定命运的按钮：
左边，青瓷色，蒸汽图案： ＞ 清蒸（本味救赎）＜
右边，炭火色，烤签火焰图案： ＞ 烧烤（快乐偿债加速）＜
光屏最下方，那行透明的小字提示依旧： （本选择不可逆，将决定偿债方式及灵魂归属。请谨慎选择，倒计时：10秒…9秒…）
牛犇犇那只踩着工牌的油靴，示威性地又碾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声。他肥胖的脸上，是混合着残忍、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着实验小白鼠般的期待笑容。他俯视着地上如同蝼蚁般的张百忍，如同在欣赏一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即将落幕的荒诞戏剧。
“选吧，陛下。”牛犇犇油腻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清蒸…还是烧烤？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张百忍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一半冻僵一半灼痛，灵魂被三百年的债务压得几乎碎裂。他浑浊的眼球艰难地转动，目光越过牛犇犇那只践踏着他最后尊严的油靴，死死盯住悬浮在眼前的、散发着柔和却致命光芒的虚拟光屏。
左边，是虚无缥缈的“清蒸本味救赎”… 右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烧烤偿债加速”…
牛犇犇那油滑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最后的机会了…”
倒计时的数字，在光屏下方，无声而冷酷地跳动着：8…7…6…
他的嘴唇，在极寒和屈辱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旗舰店内部，是烧烤朋克美学的极致呈现。高耸的穹顶由交织的巨型烤架龙骨构成，缝隙间流淌着液态光焰，将下方照得亮如熔炉。粗犷裸露的法则管道（输送灵气浓汤、液态孜然油、高能炭火粒子）如同虬龙盘绕，在墙壁和立柱间延伸，发出低沉的嗡鸣与灼热的气息。地面是打磨光滑的暗色法则岩石，坚固无比，却也冰冷刺骨。
空气中不再是缥缈的仙气，而是永恒交织的、层次分明的浓烈气味：油脂炙烤的焦香是永恒的主调，其间跳跃着孜然的霸道辛香、辣椒的灼热刺激、糖汁的甜蜜勾引，以及…无数被快乐积分驱使、汗流浃背的“员工”身上散发出的、无法被香料完全掩盖的、属于“劳动力”的微酸体味。
在这片光怪陆离、高效运转的烧烤地狱厨房深处，靠近巨型落地窗（由整块被法则固化的、曾经的天河弱水冰晶制成）的区域，是相对“清净”的传菜预备区。这里没有炉火的直接炙烤，但依旧被厨房核心散发的热浪烘得如同蒸笼。一个个穿着统一暗红色制服（材质坚韧、防火、但毫无透气性可言）、胸前悬浮着个人工牌二维码的身影，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在巨大的、滚动着虚拟订单光幕的备餐台前穿梭。
“A13号桌！十串宇宙战斧（七分熟），三份雷霆蕉天妇罗，两杯三昧真火奶盖茶！hp已预付，传送通道3号，快！”一个尖利的声音通过植入耳蜗的微型通讯符文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被点到名的传菜员，是一个身材高大、骨架清癯、却有些佝偻的身影。他裹在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暗红色制服里，显得异常紧绷和不适。那身曾经象征无上尊荣的、以日月星辰和龙纹为饰的帝袍早已被系统强制回收，折算成了微不足道的hp点数。他胸前悬浮的工牌光幕上，字迹冰冷：
【姓名：张百忍（曾用名：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职位：见习传菜员（试用期）】 【工号：tch0000001】 【hp余额：10（日结工资：1hp）】 【当前状态：精神恍惚（快乐指数：3，持续下跌中）】 【系统提示：试用期首单延误风险高，建议启用‘效率兴奋剂’（需预支hp 5点，是否兑换？）】
玉帝——张百忍，浑浊的、曾经洞彻三界的眼眸，此刻正死死盯着备餐台上那两杯刚刚由符文机械臂调制完成、还冒着袅袅寒气与丝丝火苗的“三昧真火奶盖茶”。
那杯子是某种半透明的黑色火山晶石雕琢，沉重异常。杯壁内部，下方是翻滚涌动的、如同熔岩般赤红的“真火茶汤”，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上方，则覆盖着厚厚一层雪白、绵密、不断升腾着冰晶雾气的“太阴寒露奶盖”。冰与火在杯中泾渭分明又相互倾轧，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平衡。杯壁外侧，凝结着细密的冰珠，手感滑腻冰冷。杯口边缘，极其讲究地镶嵌着一圈细细的、跳跃着微弱金红色火苗的“规则蜜糖粒”。
这玩意，是旗舰店的招牌饮品，也是公认新人传菜员的“断头台”。一杯的售价高达500hp，相当于他张百忍不吃不喝工作近两年！打翻一杯的赔偿…他不敢想，一想那hp余额后面的零，就感觉神魂都在颤抖。
“tch0000001！张百忍！发什么呆！A13！传送通道3号！三分钟延误警告！扣hp倒计时启动！”耳蜗里的尖利催促如同钢针，扎得他一个激灵。
张百忍猛地回神，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油烟和汗味的灼热空气让他喉咙发干。他伸出曾经执掌三界权柄、如今却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整个宇宙般，捧起了那沉重冰凉、内蕴狂暴能量的黑晶石杯。
冰寒刺骨！灼热暗涌！两种极致的力量透过杯壁冲击着他的掌心，让他几乎脱手！他死死扣住杯壁，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稳住！必须稳住！他心中默念着不知哪位仙家传下的、早已失灵的定心法诀，一步，一步，僵硬地挪向不远处那闪烁着“3”字幽蓝光芒的短距空间传送阵。
通道口的光幕如水波般荡漾。距离只剩下五步…三步…
就在他紧绷的神经即将看到希望曙光之时——
“滚开！挡道了！垃圾！”一声粗暴的咒骂伴随着一股巨大的、裹挟着浓烈孜然油烟味的推力，狠狠撞在张百忍的右肩上！
是另一个推着满载烤串保温车、脸上纹着狰狞火焰刺青的壮硕传菜员！他胸前的工牌显示着【资深】标识，正为了抢时间，蛮横地挤开通道。
“呃啊！”张百忍猝不及防，本就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脚下那特制的防滑符文靴，在冰冷光滑的法则岩石地面上，竟也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那承载着500hp天价、蕴含着恐怖冰火之力的黑晶石杯，如同慢镜头般，从他颤抖失控的双手中滑脱！
杯口那圈跳跃的金红色规则蜜糖火苗，在脱离杯口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束缚，猛地向奶盖窜了一下！
杯身在空中翻滚，赤红的真火茶汤与雪白的太阴寒露奶盖界限瞬间模糊！
黑晶石杯体，带着它内部失控的微型冰火炼狱，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朝着冰冷坚硬、铭刻着无数防污符文的法则岩石地面——
轰！！！！！
并非清脆的碎裂声，而是一声沉闷的、如同小型法则湮灭般的恐怖爆响！
杯体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并未完全碎裂，但内部被强行束缚的、失去平衡的冰火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赤红的真火茶汤如同狂怒的血龙，裹挟着爆裂的火焰法则碎片，猛地炸开！炽热的气浪混合着灼烧灵魂的火焰碎片，呈扇形向四周疯狂喷溅！
雪白的太阴寒露奶盖则瞬间气化成一片极寒的、闪烁着冰晶的白色冻雾，带着冻结万物的森然寒意，与爆炸的火焰狂潮狠狠对撞！
滋啦——！！！！
冰与火的终极湮灭在瞬间发生！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能量嘶鸣席卷了整个传菜预备区！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几个备餐台震得嗡嗡作响，上面堆积如山的精致烤串、流光溢彩的灵果拼盘如同遭遇了风暴，哗啦啦倾倒、飞溅！几个离得近的倒霉传菜员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上沾满了滚烫的油脂和冰冷的奶渍！
爆炸核心的地面上，一片狼藉。破碎的黑晶石碎片闪烁着不祥的幽光，赤红的真火浆液如同熔岩般在地面流淌，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将防污符文都烧得明灭不定。白色的冻气则在地面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霜。浓郁的、被烧焦的奶腥味与狂暴的真火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灾难性的气味。
张百忍自己更是首当其冲！他整个人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掼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由弱水冰晶制成的巨大落地窗上！砰的一声闷响！坚不可摧的冰晶窗面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他沿着光滑的窗面滑落在地，暗红色的制服前襟被真火燎得焦黑卷曲，手臂和脸上被飞溅的晶石碎片划出数道血痕，更可怕的是半边身体被那极寒冻气扫过，覆盖着一层白霜，冻得他嘴唇发紫，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
他蜷缩在冰冷的窗根下，视野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只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冰冷、灼热和深入骨髓的绝望感，瞬间将他吞没。完了…全完了…他看着眼前如同战场般的狼藉，看着自己身上焦黑的制服和冻僵的手臂，看着那流淌的“岩浆”和升腾的寒气…
那杯该死的、价值500hp的奶茶…炸了！
死寂。
刚才还充斥着催促声、脚步声、烤串滋滋声的传菜预备区，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爆炸残留的能量在空气中发出微弱的噼啪声，以及地面真火浆液灼烧法则岩石的“滋滋”声。
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如同钢锯般撕裂了空气！
【警告！警告！传送预备区3号通道发生高危能量泄露！】 【警告！检测到‘三昧真火’与‘太阴寒露’法则级湮灭反应！】 【警告！环境参数异常！快乐生产流程中断！】 【自动消防协议启动！目标区域：传菜预备区3号通道周边！】
嗡——！
天花板穹顶之上，那些盘绕的法则管道中，几根标注着蓝色冰晶符文的管道瞬间亮起刺目的寒光！无数个隐藏在结构缝隙中的喷口骤然开启！
嗤——————！！！
比刚才浇在牛犇犇身上猛烈百倍的、蕴含着高压水行法则与极寒冻结符文的应急消防水流，如同天河倒灌，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粉碎山岳的冲击力，精准无比地覆盖了整个爆炸核心区域以及瘫在窗边的张百忍！
“呃啊——！” 刚被冻气侵袭、又被爆炸震懵的张百忍，瞬间被这极致寒冷的冰水洪流彻底淹没！刺骨的冰寒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焦黑的制服，狠狠扎进他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头！他像一条被扔进液氮里的鱼，瞬间僵硬，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在高压水流冲击下无意识地、剧烈地抽搐！
水流冲刷着地面的真火浆液和冰霜，腾起大片大片的、带着焦糊奶腥味的白色蒸汽。几个被波及的传菜员也未能幸免，被冲得东倒西歪，发出凄惨的嚎叫。
混乱，冰冷，狼藉。
嗡！
一道冰冷、精准、毫无感情波形的扫描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穿透了弥漫的白色蒸汽和水幕，瞬间锁定了蜷缩在窗根下、几乎被冻成冰雕、还在无意识抽搐的张百忍。
光束来源，是李逍遥胸前悬浮的光幕工牌。
不知何时，这位蟠桃园基地总监兼旗舰店安全总督导，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混乱区域的边缘。他暗红色的制服在弥漫的冰寒水汽中纤尘不染，冰冷的眼眸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数据流在工牌光幕上瀑布般刷新。
【事件：高危操作事故】 【直接责任人：tch0000001 张百忍（见习传菜员）】 【直接损失：三昧真火奶盖茶 x 1（市场参考价：500 hp）】 【连带损失：】
毁损备餐台 x 3（重置成本：50 hp\/台）
污染\/损毁待传送菜品（A13、b7、F22订单）：估值 327.5 hp
应急消防系统启动消耗（极寒玄冥真水）： 15 hp
区域快乐生产中断（预估营业损失）： 875 hp （按旗舰店秒均hp产出计算）
其他员工（非责任人）衣物损毁、轻微冻伤（抚慰金及医疗支出）： 38 hp 【总计直接 连带损失估值：1805.5 hp】 【责任人hp余额：10 hp】 【赔付能力：严重不足】 【系统建议：启动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
李逍遥的目光落在数据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串无关紧要的代码。他抬起手，指尖在工牌光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嗡！
张百忍胸前那张几乎被冰水冻住的工牌光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原本的信息被强行覆盖，巨大的、鲜红的、不断闪烁的文字占据了整个光幕：
【严重违规警告！】 【事故责任人：张百忍！】 【造成损失：1805.5 hp！】 【执行处罚：强制签署《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 【预估偿债周期：289年（按当前日薪1hp，无休计算）】 【状态：强制执行中！不可申诉！】
那血红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了弥漫的寒冷水汽，狠狠烙印在张百忍模糊的视野里。
289年…无休…张百忍冻得僵硬的思维艰难地转动着。三百年…整整三百年！他要在这种地方…端盘子…还债？
一股比玄冥真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残存的所有意识。他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身体依旧在冰寒的水泊中微微抽搐。
“废物！废物！废物！！！”
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滚雷，在旗舰店顶层，那间可以俯瞰整个烧烤地狱厨房全景的“总裁烧烤观景台”里炸响。牛犇犇裹着一件崭新的、印着更大号“犇”字LoGo的绸缎袍子，绿豆眼喷火，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光幕上显示的巨额损失数字上。
他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依旧在应急水流冲刷下冒着白汽的传菜预备区，以及那个被几个硅基清洁傀儡粗暴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的昏迷身影——张百忍。
“一千八百零五点五！整整一千八百多点hp！够老子在混沌炉里加多少顶级孜然粒子了？！就他妈被一杯奶茶炸没了？！”牛犇犇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跳舞，指着光幕的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李逍遥！看看你招的人！看看！这就是你给老子推行的什么狗屁‘神界人才再就业计划’？！招来个什么玩意儿？废物点心！扫把星！灾星！”
李逍遥站在观景台中央，如同风暴中沉默的礁石。他胸前的工牌光幕上，正同步显示着《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的强制执行界面，以及张百忍那惨不忍睹的生理参数监控数据。面对牛犇犇的暴怒，他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系统评估：目标个体‘张百忍’，曾为旧天庭最高统治者，具备极高知名度与话题性。其入职本身已为旗舰店带来额外关注度（转化为hp约 215点）。本次事故虽造成损失，但‘前玉帝因打翻奶茶被罚做苦力三百年’事件，经系统舆情模型推演，将引发更大范围关注与讨论，潜在hp收益预计可达损失值的 150%-300%。长期看，该‘负面事件营销’具有较高投资回报率。”
“回报率？回报个屁！”牛犇犇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油腻腻的肥脸上满是鄙夷，“老子要的是能干活的牲口！不是他妈的花瓶！更不是赔钱货！还他妈三百年？就他那废物样，干三天就得死！死了老子的债找谁要去？！”
他暴躁地来回踱步，绸缎袍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绿豆眼闪烁着算计和恶毒的光芒：“扣工资？扣到宇宙热寂他也还不上！不行！这处罚太便宜他了！老子得让他长记性！刻骨铭心的记性！”
牛犇犇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光幕上张百忍那张昏迷中依旧残留着痛苦和屈辱的脸，脸上挤出一个油腻而残忍的笑容：“他不是玉帝吗？不是三界至尊吗？不是最讲脸面吗？好！老子就把他这张老脸，按在油锅里炸！炸出油来！”
他猛地一拍观景台中央那个控制全店广播系统的、形似巨大烤炉旋钮的装置，狞笑道：“李总监！给老子接通全店广播！旗舰店内部频道，覆盖所有员工休息区、后厨、传菜区，特别是——‘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老子要亲自给这位前玉帝陛下，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入职表彰大会’！让所有人都看看，打翻老子一杯奶茶的下场！”
“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一个由旧天牢改造的、充斥着消毒水味和劣质快乐熏香气味的巨大空间。冰冷坚硬的合金长凳上，挤满了刚下工或等待上工的员工。有的神情麻木，有的满脸疲惫，有的带着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认命的死寂。墙壁上巨大的光幕，原本滚动播放着《快乐工作守则》和《hp致富经》，此刻画面猛地一闪，切换成了旗舰店内部的实时广播画面。
画面中央，是牛犇犇那张油腻放大的肥脸，和他背后那间奢华又混乱的烧烤观景台。
“咳咳！”牛犇犇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绿豆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那个…犇腾烧烤宇宙旗舰店的各位同仁！各位快乐的螺丝钉！大家辛苦了！下面插播一条重要通知！一条关于‘榜样’力量的通知！”
他肥胖的手指在镜头外操作了一下。画面瞬间切换！
画面被精准分割成三部分！
左侧： 是旗舰店内部监控捕捉到的、刚才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回放！高清、无码、慢动作！从张百忍捧着奶茶的颤抖，到被撞失衡的瞬间，再到那杯奶茶脱手、爆炸、冰火湮灭的恐怖景象，最后是他被炸飞、被高压冰水淹没、抽搐、晕厥…每一个屈辱、痛苦、狼狈的细节都被放大、定格！尤其是他被冲击波撞在弱水冰晶窗上滑落时，那张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
中间： 是李逍遥工牌光幕上那份鲜红刺眼、不断闪烁的《高强度劳动偿债协议》强制执行界面！上面那“289年（无休）”的字样，被特意加粗、放大、闪烁着血光！旁边还实时跳动着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数字：【债务余额：1805.5 hp】。
右侧： 则是“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内部的实时监控画面！镜头冷酷地扫过一张张长凳上的脸，捕捉着每一个员工看到左侧画面和中间债务数字时，脸上瞬间掠过的惊骇、恐惧、兔死狐悲的惨白！尤其是那些和张百忍一样穿着见习工服的新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牛犇犇那充满恶意和戏谑的画外音适时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都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都给老子记住喽！” “这位！张百忍！前玉皇大帝！牛逼吧？三界至尊！现在呢？是咱们旗舰店的见习传菜员，编号tch0000001！” “牛逼人物啊！上班第一天！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杯奶茶！就一杯‘三昧真火奶盖茶’！在他手里，炸了！” “这一炸！炸没了他自己整整三百年的工资！” “三百年的工钱！一杯奶茶！啪！没了！” “为什么？！因为他不守规矩！因为他不专心！因为他还端着那点早就喂了狗的皇帝架子！因为他以为这犇腾烧烤，还是他那金銮殿呢！” “在这里！在咱们这用hp说话的烧烤宇宙里！玉帝算个屁！打翻老子的奶茶，玉帝也得给老子当三百年的奴才！” “这就是榜样！这就是教训！”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你们手里的盘子！看清你们端的东西值多少hp！想想你们自己值多少年！” “在犇腾！快乐，是烤出来的！规矩，是铁打的！犯错的下场——就是他张百忍这个逼样！” “快乐工作！好好还债！散会！”
广播戛然而止。巨大的光幕重新切回《快乐工作守则》的循环播放。
“员工快乐再教育中心”内，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劣质快乐熏香的甜腻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无数道目光，或惊恐、或麻木、或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都聚焦在画面定格时、那瘫在冰水中昏迷不醒的前玉帝身上。
三百年的工资…一杯奶茶…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砣，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员工的心头。那杯炸裂的奶茶，那跳动的血红债务数字，还有张百忍那张绝望扭曲的脸，成了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名为“系统”的恐怖图腾。
不知过了多久。
旗舰店最底层，一个由废弃冷库改造的、散发着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临时禁闭间里。
张百忍幽幽转醒。
刺骨的寒意依旧深入骨髓，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像塞满了冰渣。焦黑的制服紧贴着皮肤，又冷又黏。脸上和手臂的划伤火辣辣地疼。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灵魂深处那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窒息感。
三百年…
他挣扎着，想动一动僵硬的身体，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
视线模糊地聚焦。
是他的工牌。
那张悬浮的、曾显示着他“见习传菜员”身份的光幕工牌，此刻正被一只沾满了油污和烧烤酱料的、厚重的、镶着金边的特制防滑靴，死死地踩在地上！
靴子的主人，就站在他身边，肥硕的身影挡住了昏暗灯光，投下巨大的阴影。浓烈的孜然味和汗味混合着一种胜利者的、毫不掩饰的鄙夷，扑面而来。
是牛犇犇。
牛犇犇低着头，绿豆眼在阴影里闪烁着快意的、如同打量一块上好五花肉般的光芒，俯视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张百忍。他那只踩在工牌上的肥脚，还恶意地、碾磨般转动了一下。
咔…咔…
光幕在靴底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虚拟的屏幕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数据紊乱波纹。
“醒啦？玉帝陛下？”牛犇犇的声音油腻而戏谑，带着浓重的嘲讽，“三百年的工钱，感觉如何？是不是比你的龙椅还沉？”
张百忍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只踩着他工牌的油靴上。那小小的光幕里，【张百忍】的名字，【见习传菜员】的职位，还有那鲜红刺目的【债务余额：1805.5 hp】…正在牛犇犇的靴底下，被无情地践踏、摩擦。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滔天屈辱、刻骨仇恨和极致无力的血气，猛地冲上他的喉咙！他想嘶吼，想质问，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掀翻身上这座油腻的肉山！但冻僵的身体和灵魂深处的疲惫，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的气音。
牛犇犇欣赏着张百忍眼中那几乎要喷出火却又无能为力的屈辱，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和残忍。他慢悠悠地弯下腰，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座倾倒的肉山，将那张油腻的肥脸凑近张百忍，浓烈的口臭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别这么看着我，陛下。要怪，就怪你自己手贱，打翻了老子的奶茶。三百年的债，好好干，慢慢还。”他伸出肥厚的手指，带着侮辱性地，用力戳了戳张百忍被冻得青紫的额头，留下一个油腻的指印。
“不过嘛…”牛犇犇话锋一转，绿豆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的精光，声音压低，如同恶魔的低语，“看在你曾经是个‘帝’的份上，老子大发慈悲，给你个机会。”
他肥硕的身体微微直起，空着的左手在油腻的袍子里摸索了一下，然后，如同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法宝，不是仙丹。
是一个巴掌大小、造型极其简洁流畅、边缘流淌着深邃幽蓝数据流的金属平板。
正是那个曾经在牛犇犇自己手背上浮现，并给他带来终极选择题的——创世系统终端！
牛犇犇用两根肥腻的手指，捏着那个散发着冰冷蓝光的金属平板，如同拿着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在张百忍眼前晃了晃。
“认识这玩意儿吗？”牛犇犇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和威胁，“创世系统的终端入口。老子刚‘考’完，现在轮到你了，陛下。”
他肥大的拇指在平板光滑的表面上随意地一抹。
嗡！
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色光柱从平板中心射出，瞬间在张百忍眼前、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方、在牛犇犇那只踩着他工牌的油靴旁边，展开了一面与当初牛犇犇所见一模一样的、简洁生活化的虚拟光屏！
温暖的米黄色背景。
上方一行黑体字： 【特殊债务人\/前神界管理者张百忍 债务重组暨‘清罪’特别通道】
下方，依旧是那两个硕大无比、决定命运的按钮：
左边，青瓷色，蒸汽图案： ＞ 清蒸（本味救赎）＜
右边，炭火色，烤签火焰图案： ＞ 烧烤（快乐偿债加速）＜
光屏最下方，那行透明的小字提示依旧： （本选择不可逆，将决定偿债方式及灵魂归属。请谨慎选择，倒计时：10秒…9秒…）
牛犇犇那只踩着工牌的油靴，示威性地又碾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声。他肥胖的脸上，是混合着残忍、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着实验小白鼠般的期待笑容。他俯视着地上如同蝼蚁般的张百忍，如同在欣赏一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即将落幕的荒诞戏剧。
“选吧，陛下。”牛犇犇油腻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清蒸…还是烧烤？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张百忍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一半冻僵一半灼痛，灵魂被三百年的债务压得几乎碎裂。他浑浊的眼球艰难地转动，目光越过牛犇犇那只践踏着他最后尊严的油靴，死死盯住悬浮在眼前的、散发着柔和却致命光芒的虚拟光屏。
左边，是虚无缥缈的“清蒸本味救赎”… 右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烧烤偿债加速”…
牛犇犇那油滑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最后的机会了…”
倒计时的数字，在光屏下方，无声而冷酷地跳动着：8…7…6…
他的嘴唇，在极寒和屈辱中，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