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七岛怒涛-《明末穿越,闯王一统》

  晨光熹微,如同无数柄金色的利剑,刺破了七姊妹岛上空那层永远也化不开的乳白色薄雾。光线在雾气中发生奇妙的折射,给这片陌生的土地蒙上了一层梦幻而不真实的纱幔。然而,这晨曦的暖意却丝毫未能驱散山间弥漫的那股深入骨髓的肃杀之气。湿漉漉的空气中,混杂着热带植物腐败的甜腥、泥土的潮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和硝烟的冰冷味道。

  朱成功屹立于队伍的最前方,山间的凉意透过轻甲渗入肌肤,但他紧握着提炉枪的手心却是一片滚烫。他那双惯于眺望远洋的眼眸,此刻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视着前方蜿蜒曲折、被浓密得近乎狰狞的林木吞噬的山道。每一片摇曳的蕉叶背后,每一簇厚实的蕨类丛中,都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甘辉在他左侧,壮硕的身躯像一座铁塔,双斧斧刃向下,反射着微光,眼神警惕地逡巡着任何一丝异动。右侧的施琅则微微弓身,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那柄特制的陌刀长柄顿在地上,陷入松软的腐殖层,他耳廓微动,捕捉着林间一切不寻常的声响。他们身后,是数百名精选出的顺军士卒,这些经历过北地烽烟与海疆风浪的汉子们,此刻刀出鞘,箭上弦,呼吸刻意放得轻缓,队伍在沉默中沿着湿滑的小径向上推进,只有皮靴踩断枯枝和铠甲轻微摩擦的窸窣声,更衬得周遭环境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然而,未至半山,那令人不安的宁静便被彻底打破。先是几声尖锐得刺耳的呼哨,如同鬼魅的号角,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密林深处炸响,紧接着,无数身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幽魂,悄无声息而又迅捷无比地涌现。左边是头缠各色布巾、肤色黝黑、面目因长期劫掠而显得格外凶狠的印度海盗,他们手中的弯刀、鱼叉和短矛闪烁着寒光;右边则是大批身着简陋皮甲、以羽毛和兽骨为饰的七姊妹岛土着女子,她们身形矫健,手持吹箭筒和样式奇特的弯刀,眼神中混合着野性与一种被煽动起来的狂热。他们的人数远超顺军,转瞬之间,便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朱成功一行人困在了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

  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通道,拉杰自海盗丛中缓步走出。他今日换上了一件更为华丽的丝绒外套,腰间那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刀鞘在透过林隙的晨曦下泛着幽冷的微光。他脸上挂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得意笑容,目光径直落在朱成功身上。

  “国姓爷,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腔调,充满了戏谑与某种掌控全局的优越感,“还记得当初在船上,我们曾有过一番……嗯,‘友好’的交易么?您用精美的瓷器、茶叶和丝绸,换取了我那些上等的香料和咖喱,真是慷慨。”他顿了顿,笑容变得冰冷而残酷,“可惜啊,我的货物,向来不是循规蹈矩、等价交换得来的。它们多半是凭我手中这柄弯刀,以及弟兄们的勇武,强行取来。今日,贵军不幸陷入此等重围,倒也算是……缘分匪浅,是命运对我们再次相遇的巧妙安排。”他轻轻挥了挥手,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驱赶蚊蝇,但下达的命令却血腥无比,“全都拿下,记住,朱成功要活的,至于其他人,一个不留!”

  朱成功面色沉静如水,心知已中埋伏,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但他眼中毫无惧色,反而燃起一股决绝的火焰。他手中提炉枪猛地向前一指,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嗡”的一声轻鸣,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顺军士卒的耳中:“将士们,逆贼猖狂,狭路相逢勇者胜。随我杀出去,让这些海上宵小见识我天朝兵威!”

  “杀!”甘辉发出一声如同霹雳般的怒吼,声震林樾,他双足猛地蹬地,壮硕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双斧舞动起来,真如风车旋转,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率先冲向敌阵最密集之处。斧光过处,海盗们试图格挡的弯刀被轻易磕飞,惨叫声随之而起。施琅几乎在同时动了,他那柄沉重的陌刀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条翻江倒海的银龙,刀光闪烁间,带着裂帛般的破空声,一个横扫,便将三名试图靠近的海盗连人带武器拦腰逼退,攻势凌厉无匹。

  顺军士卒们也爆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迅速结成一个圆阵,盾牌在前,长枪从缝隙中刺出,刀手伺机劈砍,与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海盗、岛民混战在一处。一时间,这片原本静谧的林间空地上,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如同骤雨敲打铁皮,其间混杂着利器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愤怒的怒吼以及受伤者的呻吟,构成了一曲残酷的死亡乐章。

  与此同时,囚禁戚睿涵六人的密室之内,气氛同样凝重。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沿着冰冷的花岗岩滑落,在积水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更显环境的压抑。戚睿涵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盘算着脱身之策。

  白诗悦紧挨着他,手中下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眼神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袁薇则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并不存在的衣尘,保持着她的冷静。刁如苑闭目养神,呼吸匀长,似乎在运转某种内息法门。刘菲含低头在地上划拉着什么,可能是在计算石室的结构或通风。董小倩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目光时而望向紧闭的石门,时而落在戚睿涵身上,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就在气氛几乎凝固之时,石门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括响动。紧接着,厚重的石门发出一阵“轧轧”的低响,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敏捷地闪入室内,正是昨夜那位曾暗中观察过他们的瓦罗娜侍女。她神色紧张,胸口微微起伏,快速掩上石门,然后转向六人,用极其蹩脚、但勉强能听懂的汉语低语道:“快,跟我走。现在,机会。”

  她喘了口气,眼中带着恐惧与决心交织的光芒:“拉杰,他是恶魔,他用谎言和礼物迷惑了酋长,说你们是来抢夺岛屿、奴役我们的敌人。但我知道不是,我看到过你们船上的旗帜,和以前那些真正友善的商人很像……酋长被他骗了,再不走,你们都会死,部落也会被他拖入深渊!”

  戚睿涵与五女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彼此的目光中,他们都看到了同样的判断——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这个侍女眼中的真诚不似作伪。没有丝毫犹豫,戚睿涵重重点头:“有劳姑娘带路,大恩不言谢!”

  侍女不再多言,招了招手,熟稔地引领他们穿过几条昏暗、弥漫着霉味和土腥气的甬道。她显然对这座依山而建的堡垒结构了如指掌,时而停下脚步,示意众人紧贴墙壁,屏息凝神,避开一队队巡逻的、脸上涂着油彩的土着战士。光线极其微弱,只有壁龛里偶尔出现的、燃烧着动物油脂的火把提供些许照明,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影般的图案。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一处堆放着一捆捆干鱼、兽皮和陶罐的储藏室,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气味。侍女快步走到一个角落,掀开一张厚厚的草席,露出了他们被收缴的随身短兵器,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你们的武器,”侍女指了指,“我只能找到这些。从这里出去,沿着左边那条被藤蔓半遮住的小路一直往下走,不要回头,应该能遇到你们的人。我听到外面打斗的声音很激烈。”

  六人心中一阵激动,迅速上前取回自己的兵刃。冰凉的触感从手柄传来,仿佛给予了他们新的力量。白诗悦双短剑在手,手腕一翻,挽了两个利落的剑花。袁薇默默握紧她那柄修长的唐横刀,手指拂过刀镡。刁如苑太极剑轻点地面,剑穗微颤。刘菲含将两把柳叶刀交叉置于身前,检查着刀锋。董小倩则一把抄起那把她祖传的长剑,挥舞起来颇有章法。戚睿涵长剑出鞘,剑身映着从石缝透入的微光,他对那侍女郑重一揖,语气诚恳:“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缘,定当厚报。”

  侍女慌忙摆手,低声道:“快走吧,愿神灵保佑你们。”

  他们不再耽搁,沿着侍女所指的小路疾行。这条小路异常崎岖陡峭,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两旁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枝叶不时刮擦着他们的衣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木清香和泥土气息,远处隐约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如同指引他们的路标。

  戚睿涵精神一振,侧耳倾听片刻,肯定地说道:“是朱将军他们,声音是从东北方向传来的,距离不远!”

  六人立刻加快脚步,拨开挡路的藤蔓枝条,手脚并用地向下冲去。很快,透过林木的间隙,他们看到了下方那片混乱的战场——顺军将士组成的圆阵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敌人围攻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虽勉力支撑,但防线已是岌岌可危,不断有士卒倒下。

  “睿涵!”白诗悦眼尖,首先发现了正被数名凶悍海盗缠斗、身上已带伤痕的朱成功和顺军士卒。

  朱成功挥枪格开一名土着战士掷来的投枪,眼角余光也瞥见了从侧翼山林中冲出的戚睿涵六人,尤其是看到他们手中已然在握的兵刃,心头不禁一松,但眼前的严峻形势容不得他多想,立刻高呼:“戚公子,速速汇合,集中力量,突围下山!”

  戚睿涵六人闻言,立刻如同六把锋利的尖刀,从侧翼狠狠地插入混乱的战团。董小倩一马当先,她那把古朴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个势大力沉的横扫,剑锋过处,两名海盗手中的弯刀被直接砸飞,第三人更是被扫中胸膛,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瞬间清开一小片空地。白诗悦与袁薇紧随其后,刀剑合璧,配合默契。白诗悦身形灵动,双短剑如同毒蛇吐信,专攻敌人下盘脚踝,袁薇则唐横刀挥斩,刀光凌厉,封锁对手的上半身,两人联手,往往两三招内便能令一名海盗或土着女子非死即伤。刁如苑太极剑法展开,剑光绵密,圆转如意,看似缓慢,实则蕴含内劲,将攻向她和身边同伴的攻击一一引开、化解,守得滴水不漏。刘菲含柳叶刀翻飞,双刀使得迅疾无比,攻势如潮,令人眼花缭乱。戚睿涵剑术虽不及诸女精妙,但也稳扎稳打,护住周身要害,偶尔抓住机会递出一剑,亦是颇具威胁。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尤其是董小倩那杆马槊所展现出的恐怖威力,以及六人明显高于普通士卒的武艺,顿时让苦苦支撑的顺军压力大减,士气为之大振。

  朱成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再次厉声下令:“全军听令,转向东南,集中力量,随我猛冲。甘辉、施琅,开路!”

  甘辉怒吼连连,双斧狂舞,如同劈波斩浪的巨舰船首,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杀开一条血路。施琅陌刀所向,更是无人敢直撄其锋,刀光闪烁间,残肢断臂飞舞。顺军将士在朱成功、甘辉、施琅以及戚睿涵六人的带领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如同一个紧密的楔形阵,以不可阻挡之势,在层层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且战且退,向着来时的海岸方向撤去。海盗和土着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在顺军骤然爆发的突击和这群武林高手的打击下,一时阵脚大乱,追击也变得凌乱起来。

  待到众人狼狈不堪地撤回伏波号及其他几艘尚能航行的舰船,清点人数,发现已有数十名忠心耿耿的弟兄永远留在了那座雾气弥漫的诡异岛屿之上。海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战友临终的悲鸣,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伤者的呻吟声在甲板上此起彼伏,军中医官和水平们忙碌地穿梭其间,进行着紧急救治。船只开始缓缓驶离那片染血的海滩,试图重新编组队形。

  然而,还未等他们喘匀气息,调整好部署,海面上的异变再次发生,将刚刚脱离险境的航队推入了更深的危机。

  拉杰率领着十余艘大小不一、但显然都经过改装、速度迅捷的海盗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从岛屿另一侧被礁石阴影遮蔽的水域中迅速驶出,帆桨并用,巧妙地利用风向和水流,再次将阵型散乱、多有损伤的大顺航队包围在了一处相对狭窄的海湾之内。拉杰站在主舰高高的船头,猩红色的头巾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放声大笑,那笑声透过海面传来,带着志在必得的嚣张与毫不掩饰的轻蔑:

  “国姓爷,这西洋万里波涛,本就是我们父子的天下,是我们用刀与火、血与骨打下的猎场,岂容尔等这些来自东方的外来者轻易染指?今日,此地,这片美丽的海湾,便是你们这支庞大舰队的最终葬身之所。就让你们的尸骨,来滋养这片海域的鱼虾吧。开炮!”

  他一声令下,海盗船上那些明显是英制甚至部分荷制的先进后装火炮,顿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集体轰鸣。炽热的铸铁炮弹划破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如同来自地狱的陨石般,狠狠地砸向试图重新列阵的大顺船队。一艘位于阵列最边缘、受损较重的顺军海船“海鹄号”躲闪不及,船体中部吃水线附近被一枚沉重的实心弹直接命中,巨大的动能瞬间撕裂了厚重的船板,木屑如同爆炸般向四周激射,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火光从破口处窜起,海水疯狂倒灌,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下沉,船上的水手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跳海,在海面上挣扎呼救。其他船只,包括伏波号在内,也纷纷被炮弹击中,桅杆断裂、船帆破损、甲板上一片狼藉,受损程度不一,海面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落水者的呼救声、军官的喝令声、火炮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各舰规避,规避,火炮还击,瞄准了打!”朱成功站在伏波号的指挥台上,脸色铁青,紧握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但他依旧保持着最高指挥官应有的镇定,厉声下达着命令。

  顺军水手们奋力操作着舵轮和帆索,试图在狭窄且充满障碍物的海湾内寻找机动空间,规避致命的炮火。炮手们则冒着横飞的木刺和弹片,拼命地装填火药和炮弹,用船上装备的那些相对老式、射程和精度都逊色不少的前装火炮予以还击。顺军的炮火零星地响起,大多数炮弹都落在了海盗船周围的海面上,激起一道道苍白的水柱,偶有命中敌舰,也大多因为威力不足或命中位置不佳,难以造成致命的损伤。双方的火力差距在此刻暴露无遗。

  就在这时,刘菲含展现出了她作为理科生特有的冷静、条理与空间想象力。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而是迅速伏在船舷旁,仔细观察着海盗船的分布、航向、速度,以及拉杰那艘最为高大的旗舰的位置。她脑中飞速计算着射角、提前量和炮弹的抛物线。片刻后,她猛地站起身,奔至伏波号一侧的主炮位,对正在忙碌装填的炮长大声说道:“调整射角,仰角再提高两度,方向向右偏移半度,瞄准那艘最大的、船头有金色雕像的,计算好提前量,集中火力,打他们的水线以下部位!”

  炮长愣了一下,但看到刘菲含那不容置疑的、充满自信的眼神,又瞥见不远处朱成功微微颔首示意,立刻吼道:“听这位姑娘的!快!调整炮位!”

  在刘菲含的精准指挥下,伏波号的数门主力火炮进行了几次急促而齐整的射击。炮弹呼啸着飞出,其中一发幸运地准确地命中了拉杰旗舰“海怪号”的尾部水线附近偏下的位置!虽然未能立刻击穿,但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船体剧烈震动,尾舵传动机构似乎受损,航速骤然减缓,船身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左偏转、打横。

  “打得好,刘姑娘神算!”戚睿涵忍不住大声赞道,周围的水手们也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这精准的一击,瞬间改变了战场的焦点。拉杰的旗舰受损,使得海盗的指挥系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其他海盗船见状,纷纷下意识地向“海怪号”靠拢过来,试图提供掩护,或者查看情况。顺军各舰指挥官也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约而同地集中尚能使用的火炮,全力攻击拉杰的坐舰以及其周边的护卫船只。

  海面上炮火连天,硝烟弥漫,如同筑起了一道灰黑色的幕墙。被击碎的船板、断裂的缆绳、撕裂的船帆、以及各种漂浮的杂物遍布海面,一些落水的水手在浑浊的、泛着泡沫的波浪中无力地挣扎、呼救,景象惨烈。

  混乱之中,拉杰眼见自己的旗舰受损严重,机动性大减,成为众矢之的,一股凶悍之气直冲顶门。他竟带着几名最为忠诚悍勇的心腹海盗,利用带着铁钩的绳索,悍然荡过两船之间不算太远的距离,强行登上了离得最近、正在猛烈开火的伏波号。

  拉杰双脚刚一踏上伏波号剧烈摇晃的甲板,目光如同毒蝎般一扫,立刻锁定了正在指挥炮战、并且显然是刚才那精准一击策划者之一的戚睿涵。在他看来,擒贼先擒王,拿下这个看似是核心人物之一的年轻人,足以扭转战局。

  “小心!”董小倩第一个发现险情,她一直关注着戚睿涵的动向。眼见拉杰如同恶狼般扑来,她长剑一挺,槊锋直刺拉杰心口,试图阻拦。但拉杰身手极为矫健诡异,他侧身避开凌厉的槊锋,脚下步伐诡异的一滑,竟如同泥鳅般贴近了戚睿涵,手中那柄弧度奇特的弯刀带着一道阴冷的弧光,直取戚睿涵脖颈。

  戚睿涵听得董小倩示警,下意识举剑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刀剑相交,溅起一溜耀眼的火星。戚睿涵只觉一股汹涌的大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长剑几乎脱手飞出,整个人更是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拉杰得势不饶人,眼中凶光毕露,刀光如同疾风骤雨,连绵不绝地卷向戚睿涵,招招狠辣,逼得他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手臂、肩头瞬间添了几道血口。

  “睿涵!”白诗悦、袁薇、刁如苑、刘菲含、董小倩五女见状,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决绝。她们深知戚睿涵水性极差,在这摇晃不定的甲板上尚且难以应付拉杰,若是不慎被逼落海中,后果不堪设想。此时此刻,五女心中再无任何犹豫,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以多欺少,救下戚睿涵是唯一的选择。

  “我来助你!”白诗悦娇叱一声,身形如电,双短剑化作两道交织的寒光,一左一右,直刺拉杰肋下要害,迫使他回防。

  袁薇沉默如冰,唐横刀却带着炽烈的杀意,拦腰横斩,刀风凌厉,封锁拉杰的闪避空间。

  刁如苑太极剑划出一个个绵密柔韧的圆弧,剑尖颤动,如同灵蛇出洞,缠向拉杰持刀的右手手腕,试图卸掉他的兵刃。

  刘菲含柳叶刀一上一下,如同剪刀般交错斩出,封堵住拉杰可能后退或侧移的路线。

  董小倩也奋力向前,挥舞着轻盈的长剑,如同寒风般猛刺拉杰的下盘。

  五女各展所长,配合虽非天衣无缝,但胜在心意相通,攻势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拉杰。拉杰虽勇猛凶悍,刀法诡异狠辣,但面对五位各怀绝技、决心拼死救人的女子狂风暴雨般的围攻,一时之间也陷入了左支右绌的境地,身上不断添上新的伤口,手臂、后背、大腿都被划开,鲜血染红了他华丽的丝绒外套。

  然而拉杰凶性被彻底激发,他狂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竟完全不顾自身防御,拼着硬受白诗悦一剑深深划伤左臂,猛地向前一个野蛮冲撞,用未受伤的右臂如同铁箍般死死箍住了戚睿涵的脖颈,另一手持刀迅捷地架在他颈侧动脉之上,同时奋力向后一拽,将戚睿涵作为人质盾牌挡在身前。

  “都别动!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割断他的喉咙!”拉杰面目狰狞,嘶声咆哮,拖着呼吸困难的戚睿涵,踉跄着向船舷边缘退去。戚睿涵被他勒得面色由红转紫,眼球凸出,奋力用双手去掰扯那条如同钢筋般的手臂,但力量差距悬殊,眼看就要被拖至船边,脚下已经碰到了冰冷的船舷。

  “放开他!”董小倩目眦欲裂,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将手中长剑当做标枪,用尽全身力气,脱手掷出。那轻盈的长剑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拉杰后心要害。拉杰听得背后风声劲急,危及性命,下意识侧身躲避,剑尖“噗”地一声,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他肩头的衣物和皮肉削掉一大块,深深扎入了他身后的甲板木料之中,剑身兀自剧烈震颤。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拉杰箍住戚睿涵的手臂因为闪避动作而力道稍松。戚睿涵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后一挣头颈。然而,恰在此时,伏波号因为一枚近失弹的爆炸而剧烈颠簸了一下。戚睿涵脚下本就不稳,这一挣之下,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拉杰也被带得一个踉跄,两人身体死死纠缠着,竟一同翻过了低矮的船舷,“扑通”一声,重重坠入了冰冷刺骨、波涛翻涌的海水之中。

  “睿涵!”五女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互相看一眼。

  白诗悦第一个毫不犹豫地跃下船舷,娇健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紧接着是袁薇,她面色冷峻,紧随其后。刁如苑深吸一口气,太极剑反手插入背后剑鞘,也纵身入海。刘菲含咬了咬牙,双刀归鞘,跟着跳下。董小倩看着翻涌的海面,眼中闪过一丝对深海的本能恐惧,但下一刻便被决绝取代,她深吸一大口气,也紧随其后,跃入冰冷的海水。五道倩影,如同五只毅然投林的飞燕,先后扎入浑浊的波涛之下。

  海水冰冷得如同千万根钢针,瞬间刺透了他们的衣衫,直侵骨髓。戚睿涵落入水中,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如同魔爪般攫住了他的心脏,不善水性的他本能地开始胡乱挣扎,双臂挥舞,双腿乱蹬,反而加速了下沉,冰冷咸涩的海水不顾一切地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而拉杰却如同回到了主场,虽然受伤,水性依旧极佳,他依旧死死缠住戚睿涵,凭借良好的水性,试图将他拖往更深、更黑暗的海底,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白诗悦率先游到,她水性颇佳,双短剑在水中划出两道阻力稍减的白线,直刺拉杰的面门和眼睛,迫使他松手防御。袁薇从侧后方袭来,唐横刀在水中挥动阻力巨大,她便倒转刀柄,如同短棍般狠狠砸向拉杰的后脑勺。刁如苑和刘菲含则一左一右游来,试图合力掰开拉杰那只如同铁钳般箍住戚睿涵脖颈的手臂。董小倩水性在六人中最好,她迅速潜至戚睿涵身体下方,用肩膀奋力向上顶托,阻止他继续下沉,同时用手拍打他的脸颊,试图让他保持清醒。

  五女在水下与凶悍的拉杰展开了一场无声而凶险至极的搏斗。海水极大地限制了她们灵活的身法和兵器的威力,每一次出招都显得缓慢而沉重。拉杰虽然悍勇,但在水中行动同样受限,又要分心压制不断挣扎的戚睿涵,面对五位心意相通、决心拼死救人的女子不顾自身安危的围攻,渐渐落入下风。白诗悦的短剑在他背上和手臂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周围的海水。袁薇的刀柄也数次重重砸在他的头部,让他头晕目眩。

  一直在船上紧张关注着水下战局的南福公,见六人落水,海盗头目仍在顽抗,急忙命水手取来平时捕猎巨鲛或大型鱼类用的大型、坚韧的麻绳渔网。他看准时机,在拉杰又一次被白诗悦和袁薇逼得露出破绽、试图上浮换气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沉重的大网奋力撒出。渔网在空中充分展开,如同天罗地网般,准确地罩住了正在挣扎的拉杰,将他连同他纠缠着的戚睿涵一起裹在了网中。

  拉杰被渔网紧紧缠住,四肢活动彻底受限,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几名水性极佳的顺军水手立刻跳入海中,协助五女将已成网中之鱼、仍在徒劳挣扎怒吼的拉杰彻底制服,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如同拖死狗般拖上船来。戚睿涵也被董小倩和白诗悦合力从网中解脱出来,托出水面,救回船上。他伏在剧烈摇晃的船舷边,剧烈地咳嗽着,呕吐出大量呛入的咸涩海水,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湿透,不住地颤抖,但总算脱离了溺毙的险境,意识逐渐恢复。

  主帅被擒,旗舰重创,剩余的海盗船顿时失去了斗志和统一的指挥,有的试图转向逃跑,有的则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被顺军战舰逐一围攻、俘获或击沉。持续了约半个时辰的激烈海战,终于以大顺航队付出惨重代价后的胜利告终。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残破的船骸、木桶、杂物和些许泄露的油污,在逐渐平息的风浪中轻轻荡漾,一片狼藉,无声地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海水腥咸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

  航队损失不小,多艘主力战舰沉没或遭受重创,需要大修,人员伤亡更是惨重,阵亡和失踪者名单长得令人心痛。朱成功忍着悲愤,下令舰队暂时撤回七姊妹岛另一处相对僻静、易于防守的海湾进行紧急休整,全力救治伤员,修补尚能修复的船只,打捞落水者,并清点战利品——那些被俘的海盗船和物资。

  当朱成功、戚睿涵、甘辉、施琅等人再次踏上七姊妹岛的土地时,女酋长瓦罗娜率领着岛上大部分女子,早已跪倒在那片细腻而冰凉的海滩上,黑压压的一片。瓦罗娜脸上再无先前那种混合着野性与高傲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羞愧、惶恐与不安,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朱成功和戚睿涵。

  “尊贵的天朝将军,戚公子,以及各位勇士,”瓦罗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在寂静的海滩上显得格外清晰,“我等……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神,愚昧昏聩,受了那奸贼拉杰的花言巧语和区区财物蒙蔽,利令智昏,竟然……竟然协助他设下埋伏,险些害了贵使性命,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我等罪孽深重,百死莫赎。请将军……请将军重重责罚,无论是要我等性命,还是贬为奴役,我等……绝无怨言。”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悔恨与恐惧,身后跪着的众多岛民女子也纷纷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沙地上,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朱成功与戚睿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历经劫难后的释然与宽恕。海风拂过,带着凉意,吹动着他们沾染了硝烟与血污的衣袍。

  戚睿涵在二女的搀扶下,上前一步,与朱成功一同,伸出双手,郑重地将瓦罗娜扶起。朱成功沉声道,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宽容:“酋长请起。世间之人,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那拉杰父子横行西洋多年,狡诈异常,惯于欺瞒煽动,贵岛偏居一隅,与外界接触不多,被其虚伪面具所骗,亦非全然无心之失。此事,就此揭过吧。”

  戚睿涵也接口道,语气温和却坚定:“是啊,瓦罗娜酋长。责罚之言,不必再提。我天朝上国,向来以德服人,以仁义播于四方。只望经此一事,贵岛能明辨是非,分清忠奸善恶,日后能与天朝及过往商旅友好相处,互通有无,不再因歹人巧言令色而轻起刀兵冲突,使这片美丽的岛屿重归和平与安宁,便是对我们今日所流鲜血最好的告慰,也是贵岛未来长久的福祉所在。”

  瓦罗娜闻言,更是感激涕零,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她连连保证,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决:“将军、公子宽宏大量,恩同再造!我瓦罗娜在此,以祖灵与海神之名起誓,自今日起,七姊妹岛与天朝永结友好,视天朝商旅为最尊贵的客人!我等愿倾尽所有,提供一切所需木材、淡水和食物,协助贵军修复船只,补给物资!若有违背,人神共弃!”

  南福公看着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丢在沙滩上萎顿不堪、却依旧用凶狠怨毒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的拉杰,不由得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慨:“拉杰,你与你父亲,倚仗船坚炮利,自身勇武,劫掠四方商旅,屠戮无辜,恶贯满盈,声名狼藉于整片西洋。如今,你父亲已亡于昔日仇杀,你亦今日伏法被擒,这西洋海面上由你们父子带来的巨大祸患,笼罩在各邦商船头上的阴影,总算可以……暂时平息一阵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诚不我欺。”

  拉杰挣扎着抬起头,脸上虽无血色,身上伤痕累累,海水浸湿的头发紧贴头皮,显得狼狈不堪,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如同淬毒的匕首,凶狠、不甘,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他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落在金黄的沙滩上,沉默不语,只是那目光死死扫过戚睿涵和朱成功时,仿佛要在他们身上剜下肉来。

  海风轻轻吹拂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与火洗礼的海湾,带来一丝咸腥与凉意,也吹散了部分弥漫的硝烟味。远方的海平面在夕阳的余晖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深邃,波光粼粼,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决定了许多人命运的大战只是一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噩梦。但岸边搁浅待修的破损战舰、军营中传来的伤兵呻吟、沙滩上被看押的俘虏、以及那份长长的阵亡名单,都在无声而沉重地诉说着这场胜利背后所付出的巨大代价。航队的前路,依然漫长而未知,西洋的波涛之下,还潜藏着多少未知的挑战与风险,无人能够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