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封 雨夜里的优先项-《在爱里刻下年轮》

  亲爱的波妞:

  此刻,你正窝在沙发里给我焐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毛线手套渗进来,像揣了颗小小的暖炉。

  窗外的台风卷着雨点子打在玻璃上,簌簌的响,让我想起上周五那个傍晚,你也是这样,带着一身湿气撞开单元楼的门,眼里的焦急比楼道里的声控灯还亮。

  那天的慌乱,我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加班到六点半,我攥着包一路往家赶,天空像被捅破了似的,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眼睛被打得几乎睁不开。

  好不容易踉跄到单元楼门口,哆哆嗦嗦摸向包的侧兜想找钥匙,指尖触到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布料——心猛地一沉,瞬间凉了半截。

  分明记得早上换外套时,随手把钥匙串放在玄关的鞋柜上了,当时还想着“一会儿出门记得拿”,结果忙得晕头转向,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冰凉的触感混着心里的急,让我站在雨幕里,一时竟不知该往哪儿去。

  我抱着胳膊蹲在门廊里,楼道里的声控灯隔会儿就灭,每次重新亮起,都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成雾。

  对门的张阿姨倒垃圾时看见我,非要拉我去她家等:

  “小两口吵架了?先进来喝杯热水,这天儿淋坏了可咋整。”

  我连忙摆着手,指尖还沾着刚从包里掏出来的纸巾,笑着解释:

  “真没事,这雨下得急,钥匙串可能是早上忘了在屋里了。”

  我心里却把自己骂了八百遍。

  上周才刚丢过公交卡,你当时还笑着说我是属蒲公英的,东西带不住,这次准要挨训了。

  风从楼梯间灌进来,掀得我丝巾直打脖子。

  我数着地砖缝发呆,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钥匙串哗啦的响。

  抬头时,你已经冲上楼来,衬衫袖口卷着,袖口还滴着水,显然是从工地直接跑回来的。

  你早上说过,今天要盯着新楼盘的外墙防水工程。

  “你怎么在这儿?”你喘着气蹲下来,第一句话不是“钥匙又忘带了?”,而是伸手摸我的耳朵,指腹沾着一点水泥灰,却把我的耳垂捂得滚烫,“淋着没?手怎么冰成这样。”

  我往后缩了缩手:“没、没淋着,就是等了会儿……”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眼睛盯着你沾了泥点的工装裤,“对不起啊,我又忘带钥匙了,你是不是正忙呢?”

  “忙啥忙。”你突然解开工装外套扣子,把我往怀里拽,“工地上的临时棚都没你这儿漏风。”

  你的外套裹着我的时候,我听见你心脏跳得咚咚响,像揣了一只小兔子。

  “张阿姨跟我打电话说看见个姑娘蹲门口,我一猜就是你这迷糊蛋。”

  “手机呢?打了几十通都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后面的话被你咽了回去,可我能感觉到你抱得有多紧,像是要把我嵌进骨血里。

  “我、我手机关机了……”我盯着你脚边那袋散开的文件。

  你掏钥匙开门时,我才发现你手里还攥着一个纸包,塑料袋上凝着水珠:

  “路过巷口买的,你爱吃的双蛋加叉烧肠粉,还热乎着呢。”

  进门的瞬间,空调的凉风扑面而来(南方的秋天还开着冷气),你把肠粉往我手里一塞,转身就去开热水壶:

  “等会儿给你冲一杯红糖姜茶,刚才摸你手像冰坨一样。”

  我扒着肠粉站在玄关,看你翻箱倒柜找红糖,突然想起上个月,我把公司的重要文件落在地铁上,急得蹲在站台哭。

  你赶过来时,骑电动车溅了一身泥,却先蹲下来给我擦眼泪:

  “哭啥,文件能补办,你中暑了咋办?”

  后来,你陪我在地铁调度室等了三个小时,还买了一支绿豆沙冰,自己一口没吃,全塞给我。

  “发什么呆?”你端着姜茶走过来,杯沿冒着热气,“快喝,凉了就没用了。”

  我接过杯时,指尖碰到你手背,才发现你刚才跑回来,手背上划了一道小口子,沾着的沙砾还没洗干净,可能是骑电动车时被路边的碎石子蹭的。

  “你刚才回来路上,是不是特别生气?”我吸了一口姜茶,辣得舌尖发麻,“我总丢三落四的……”

  “生啥气?”你坐在我旁边剥龙眼,果肉的甜香混着姜味飘过来,“谁还没个迷糊的时候。我妈以前总把酱油当醋放,我爸笑了她三十年,现在做饭还不是照样喊‘老头子,递瓶醋’。”

  你把一瓣龙眼塞我嘴里,“再说了,丢钥匙总比丢了自己强,你要是真走丢了,我上哪儿找这么个会跟我抢最后一块排骨的姑娘。”

  窗外的雨下得紧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暖黄。

  你突然起身去阳台,翻出一个小铁盒回来,里面装着一串新钥匙,挂着一只笨笨的小熊挂件——是我上次逛街说可爱的那款。

  “给你的备用钥匙,”你把钥匙串往我包里塞,特意绕到侧兜系了个死结,“以后出门前摸三下包,第一下手机,第二下钱包,第三下钥匙,跟孙悟空念紧箍咒似的,念着念着就记住了。”

  我捏着那只小熊挂件,突然想起外婆讲过,外公年轻时总忘带工资条,每次领了钱回家,都得外婆在门口等着接。

  后来,外公退休了,反倒成了外婆的“随身钥匙串”,买菜时牵着外婆的手,说“怕你这路痴连菜市场的门都找不着”。

  原来,日子过着过着,那些责备的话就变成了“你慢点”,那些抱怨就成了“我帮你”,就像你总说我迷糊,却在我每次忘东西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责备,是“她会不会淋着”、“她是不是吓坏了”。

  上周整理衣柜,翻出你去年冬天那件羽绒服,口袋里掉出半块姜撞奶的糖纸,边角都泛黄了。

  原来有些人的在乎从来不是挂在嘴边的,是雨幕里跑变形的脚印,是被体温焐干的文件,是早就备好却没说出口的备用钥匙——

  就像老座钟的摆锤,藏在木头壳子里,不声不响,却每一下都敲在心上。

  雨又开始下了,我往手心哈了口气,突然想给你发消息:

  “今晚回家,我给你煮姜撞奶吧,放双倍红糖的那种。”

  此刻,你在厨房洗碗,水流哗哗的响,间或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

  我把那串备用钥匙挂在包内侧,小熊挂件贴着我的手机,暖暖的。

  我突然想明天故意把遮阳伞落在客厅,看你出门时会不会念叨着“糊涂虫,伞都忘了”,然后追出来塞给我。

  当然,我不会真忘的,毕竟,被人放在心尖上惦记着的感觉,比任何防晒都要稳妥啊。

  刚才翻你工装裤口袋,发现你记工程进度的本子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数字,还在页脚画了一只蹲在门廊里的小兔子,旁边写着“明天给她买个钥匙扣”。

  别以为我没看见,等会儿睡觉要挠你痒痒,直到你承认自己是个偷偷画小兔子的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