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都市怪谈:旧碟-《灵异短篇故事集》

  那盘Vcd没有标签,却播出了我们的卧室。电视里的“我”正转头对妻子怪笑,而现实中的我,就坐在沙发上。

  我和老婆刚搬进这套老房子不到两周。家具还没归置妥当,纸箱堆了半个客厅。那天下午,我在卧室衣柜最底下发现了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盘Vcd碟片。

  大部分是九十年代的港片,封面女郎穿着高叉泳装,笋乳高挺,发型夸张。唯独最下面那盘什么标签都没有,纯白色的光盘面,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看啥呢?”老婆洗完澡出来,毛巾擦着头发凑过来。她刚沐浴完的热气混着香味扑到我颈间。

  “老碟片。估计前房东落下的。”

  她抽走那盘无标签的,翻来覆去看了看:“啥内容啊?连个字都没有。”她的手不老实地下滑,被我轻轻拍开。

  “晚上试试?说不定是哪个寂寞寡妇录的私密视频。”她贴着我耳朵吹气。

  我咧嘴一笑:“说不定是鬼片。”

  “那更刺激,”她咬我耳垂,“吓得你往我怀里钻。”

  事实上,后来我无比后悔这个玩笑。

  晚上我们吃过外卖,窝在沙发上真把那盘Vcd塞进了播放机。老机器读盘时发出嗡鸣,电视屏幕先是一片雪花,然后突然跳出一个画面。

  是我们的卧室。

  拍摄角度是从房门方向对准大床。床上被子没铺,几个枕头乱糟糟堆着,和我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连我那件扔在椅背上的格子衬衫都一模一样。

  “你录的?”老婆问,手在我大腿上摩挲,“什么时候装的摄像机?想玩新花样?”

  我浑身发冷:“我没录过。”

  屏幕上的卧室静止如画。然后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开始跳动——下午三点十五分。那是今天的时间。

  “别闹了,”她轻笑,“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有变态潜进来放了摄像机?”她的手指往我腿根移,但我没心情。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卧室门被推开了。

  我走进画面。

  电视里的“我”穿着那件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他——我——径直走到床前,拿起那个乱扔的枕头,摆正,然后转身面对镜头。

  电视里的“我”露出一个绝不属于我的诡异笑容——嘴角咧得太开,眼睛睁得太大,像个戴着我脸皮的其他东西。然后画面戛然而止,变回一片雪花。

  客厅死寂。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撞击胸腔。

  “什么鬼东西?”老婆的声音变调了,手缩了回去。

  “不知道。”我起身检查播放机,取出那盘Vcd。它摸起来异常冰冷。我又检查了卧室,没有任何摄像头或手机之类的东西。

  “可能是谁搞的恶作剧,”我尽量让声音平稳,“或者是电脑特效,现在很容易做。”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我。

  那晚我们没再看第二遍。我把碟片塞回铁盒,扔进书房抽屉最深处。老婆紧紧挨着我睡,夜里每次醒来,她都睁着眼。

  第二天相安无事。我们尽量不去提那诡异碟片,但压抑的气氛弥漫全天。老婆甚至没像往常那样说下流话,只是沉默地做家务,时不时瞥向书房门。

  又到晚上,我们机械地吃饭看电视。十点钟,老婆突然说:“再放一次。”

  “什么?”

  “那盘碟。再放一次。”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明白不弄清楚她没法安心。其实我也一样。

  于是我又拿出了那盘Vcd。冰冷依旧。推进碟仓时,我的手有点抖。

  雪花,然后画面亮起。

  还是我们的卧室。但这次角度变了——变成从床尾朝向窗户。窗外是黑夜,玻璃映出房间倒影。时间显示是今晚,四十分钟前。

  画面里,我和老婆正并肩走进卧室。我看见电视里的“我”打了个哈欠,老婆揉了揉脖子——完全就是我们刚才上楼查看的动作。

  “实时播放?”我喃喃道。但不可能,这盘Vcd是提前录好的东西。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我们”突然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头,直面镜头。

  然后他们两个开始极其同步地微笑——和昨天那个“我”一样的怪异笑容,嘴角咧得太开,眼睛睁得太大,像个戴着我们脸皮的其他东西。

  现实中的老婆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画面黑掉了。

  我们坐在黑暗里,只有电视电源灯发出红光。我浑身汗毛倒竖。

  “他们在看我们,”老婆颤声说,“他们知道我们在看。”

  第二天我请了假,决定彻底检查房子。每个角落,每道缝隙,连插座孔都没放过。没有任何摄像头。我问了前房东,他说房子空了好几年,根本没什么Vcd碟片留下。

  老婆状态很差,眼下乌青,拒绝单独待着。我们之间那种黏腻的调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沉默和突然的惊颤。

  又到晚上了。我们坐在客厅,谁也没提再放碟片,但眼睛都瞟向书房方向。

  “再放一次。”老婆最终说,声音嘶哑,“看看明天……显示什么。”

  “别看了,扔了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不行!”她突然激动,“必须知道!万一……万一播的是明天呢?”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于是我们又放了那盘Vcd。

  雪花,然后画面出现。

  还是卧室。角度是天花板俯拍。时间显示是明天晚上。

  画面里,我和老婆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被子盖到胸口,呼吸平稳。

  几秒静止后,画面中的“我”突然睁开了眼睛。那不是醒来的朦胧,而是彻底的清醒。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妻子。

  然后他伸出手,非常非常慢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画面里,妻子在睡梦中挣扎起来,手脚扑腾。但“我”的手越掐越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现实中的我窒息般喘了口气。老婆死死捂住嘴,发出呜咽。

  画面中,妻子的挣扎渐渐微弱,最后彻底不动了。

  那个“我”松开手,扒光妻子衣服,然后转过头,再次直面镜头,脸上慢慢浮现出那个诡异的笑容。

  屏幕变黑。

  客厅里死寂。我全身冰凉,血液像冻住了。老婆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尖利刺耳。

  “是你!明天晚上你会杀了我!”她踉跄后退,远离我,眼神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不是我!你看不出来吗?那根本不是我!”我试图靠近,她尖叫着抓起烟灰缸砸向我。

  “别过来!”

  我站住了。我们僵持着,喘息粗重。电视屏幕漆黑,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

  那一夜没人合眼。她锁了卧室门,我坐在客厅沙发上,脑子乱成一团。那个画面在我眼前反复播放:我掐死她,然后对镜头笑。

  第二天早晨,她憔悴不堪地出来,手里握着水果刀。

  “你离我远点,”她说,声音干涩,“今晚我去旅馆住。”

  “听着,”我保持距离,声音尽量柔和,“那盘碟是死的,是录制好的东西。它播什么不代表一定会发生。它可能在引诱我们,挑拨我们。”

  她眼神动摇了一下。

  “我们得毁掉那东西,”我继续说,“然后离开这房子,再也不回来。”

  她最终同意了。但我们决定最后放一次碟片——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看它还能放出什么。

  中午,客厅窗帘大开。阳光灿烂。那盘Vcd再次被推进播放机。

  雪花,然后画面出现。

  还是卧室。角度是门口。时间显示是——今天中午,就是我们放碟的这一刻。

  画面中,我和老婆正站在卧室门口,朝里面张望。那正是五分钟前我们的动作:我们担心卧室里是否也有什么诡异,提前进去检查了一遍。

  然后,画面中的我们同时转身,离开了卧室范围。

  房间空了下来。

  几秒钟后,画面右下角,书房的门慢慢打开了。

  现实中的我脊背窜上一股寒意。我们的书房门正对着卧室门。

  画面中,一个人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是我。

  这个“我”动作有点僵硬,手里拿着那盘熟悉的Vcd铁盒。他走进卧室,径直来到衣柜前,蹲下身,把铁盒塞回了衣柜最底层。

  然后他站起身,转过来面对镜头。

  再次露出那个非人的诡异笑容。

  屏幕变黑。

  我和老婆僵在原地,缓缓扭头,看向卧室那敞开的衣柜门。

  我根本没有放过那铁盒!它应该还在书房抽屉里!

  我冲进书房,拉开抽屉——铁盒不见了。

  我冲回卧室,扑到衣柜前,疯狂扒开底层杂物——那个小铁盒,就静静地躺在最下面。和我第一天发现它时,一模一样。

  老婆在我身后发出窒息般的声音。

  我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这盘Vcd每次播放的“未来”,其实都是在我们已经看过碟片之后发生的。是看碟片这个动作,本身促成了碟片里的内容变成现实。

  第一次看,我们看到“我”对镜头怪笑。然后我们去检查了卧室,可能正好做出了和画面里相似的动作。

  第二次看,我们看到“我们”对镜头怪笑。然后我们惊恐地四下张望,动作同步。

  第三次看,我们看到“我”杀死了妻子。然后我们发生了争执,她害怕我,我试图解释——猜疑和杀意已经种下。

  而刚才,我们看到“我”把铁盒放回衣柜。于是,铁盒真的从书房消失了,出现在了衣柜里。

  这盘Vcd不是预言。

  是引导。

  它在引导我们一步步按照它的剧本行事。每一次观看,都在让我们无意识地重复和实现片中的内容。

  而最可怕的最终结局,似乎就是第三次播放的内容:我杀死妻子。

  “不能这样,”我喃喃道,抓起那铁盒,“必须彻底毁掉它。”

  我们开车到郊外,浇上汽油,烧掉了铁盒和碟片。火焰噼啪作响,光盘在火中卷曲变形,化为焦炭。我们看着它彻底烧成灰烬,又挖坑埋了,才稍微安心回家。

  那晚我们勉强吃了点东西,紧紧偎依在沙发上。没人提分房睡。我们需要彼此证明:诅咒解除了。

  深夜,我突然惊醒。

  身边老婆的位置是空的。

  我心头一紧,轻声喊她名字。没有回应。

  我摸黑起床,听到细微声响从客厅传来。我慢慢靠近,看到电视屏幕亮着,一片雪花闪烁。

  老婆背对我,坐在电视前的地板上。播放机的碟仓开着。

  她正拿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往碟仓里塞。

  那是一片圆形的、泛着珍珠光泽的东西。

  “不!”我扑过去想阻止。

  她恰好此时转过身来。

  脸上绽放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嘴角咧得太开、眼睛睁得大的诡异笑容。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盘本该已被烧毁的白色Vcd。光滑的碟面上,一尘不染,毫无烧灼痕迹。

  我僵在原地,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她缓缓抬起手,将碟片递向我。脸上保持着那个固定不变的笑容。

  我失控地打掉她手中的碟片。它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滑入沙发底下。

  老婆——或者说那个顶着她的脸的东西——笑容瞬间消失了。表情变得空白,眼睛失去焦点,然后直接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我惊魂未定,立刻把她抱到沙发上,试图唤醒她。她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我没碰那张碟,找了把手电筒,照向沙发底下。

  碟片还在那里。但我看清楚了——那不是什么Vcd。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色塑料杯垫,边缘有点磕痕,在昏暗光线下看起来有点像光盘。根本没有什么Vcd从灰烬里复活。我老婆刚才想塞进播放机的,是这个杯垫。

  她只是梦游了?被严重的精神暗示了?所有诡异现象,都是因为我们自己吓自己?那盘真正的碟片,确实已经被销毁了?

  巨大的困惑和虚脱感席卷了我。我几乎瘫倒在地。也许今夜的事只是心理作用、巧合和一场严重的梦游。

  我把老婆抱回床上,她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说自己睡得很好。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碟片的事,生活慢慢恢复正常。猜疑和恐惧逐渐褪色。

  一个月后,我们几乎放下了这件事。甚至开始重新开玩笑,调情。那天晚上,我们操逼了,是碟片事件后的第一次。事后她睡熟了,我起身去厨房喝水。

  回卧室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书房。门缝底下,似乎透出一点微光。

  我轻轻推开门。电脑屏幕亮着,处于屏保状态。黑屏上滚动着银色的字符。

  我皱眉。电脑明明关了的。

  我走过去,想移动鼠标唤醒屏幕。

  然后我看清了屏保上滚动的字。那是我从未设置过的屏保文字,是最老式的像素字体,像早期电脑病毒会显示的东西。

  屏幕上写着:

  “你看错了。”

  “碟片还在。”

  “回头看。”

  我全身血液瞬间冷却。我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书房角落的阴影里,摆着那台老旧Vcd播放机。它的碟仓,不知何时,正无声地滑开。

  里面空空如也。

  但,我听到了从卧室传来的、极其轻微的、碟仓合上的——咔嗒声,还有老婆叫床中夹杂着窒息的声音……

  都市的怪谈,总是这样。说不清来源,道不尽细节,只有一个模糊却诱人的核心,在口耳相传中悄然扎根,等待下一个好奇者,将它再次唤醒。

  比如那盘纯白的Vcd。据说,它总出现在老房子的角落。如果你发现了它,千万别放来看。因为你看完之后,才会真正地……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