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施粥-《间谍永不眠》

  二二七、施粥

  一半是灯火,一半是鬼火。

  凌晨四点的黄浦江码头,已经像滚水一样翻腾起来。

  独轮车碾过青石板的噪音、挑夫的号子、船工的咒骂、买办们夹着英语的上海话,混着长江水汽里的桐油味、茶叶香和鸦片烟味。

  来自世界各地的冒险家们怀揣着发财梦蜂拥而至,将这座东方巴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名利场。银行家、买办、投机客在这里编织着金钱的罗网,而普通百姓则在物价飞涨中艰难求生。

  租界里西装革履的洋大班与长袍马褂的本地商人推杯换盏,暗地里却在进行着不见血的厮杀。

  这就是1843年开埠后的上海,一个被资本洪流冲刷得面目全非的上海,一个被金钱的欲望炙烤得滚烫的江湖。

  英国领事馆种着玫瑰,法国神父敲着钟,美国传教士免费发肥皂,按他们商会的内部记录,这是为了“让中国人懂得清洁,然后敬畏上帝”。

  城墙外的贫民窟住着上万 \"棚民\",都是被洪水冲垮家园的农民,用茅草搭个棚子就敢住。冬天一场大雪,冻死了好几百人,还是行帮开的粥厂救了些人命。

  温政带领袍哥加入了施粥的行列。

  袁文和流星也出来帮忙,沈培偶尔也来打打下手。这些灾民哪里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还亲自给他们施粥,以为见到了女菩萨,观世音再世。

  柯大夫联合一些医馆,为灾民免费看病,发药。

  ***

  蝴蝶不会被风吹走,但是纸会,原因在于不顺从。

  沈培不顺从,但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喜欢帮忙施粥,她感觉到了生命的意义。本有选择权,却还是放弃了更好的机会。

  人生没有技巧,就是笨笨地苦熬。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抛弃,为什么就不能把心里的苦放下呢?

  调整好了心态,也许一碗稀粥也能吃出玫瑰花的芬芳。

  活着其实就是活一种心态。执念太深,就是自戕。人生最难的修行,其实就是与自己和解。

  她已经不再恨彭北秋了。

  不必艳羡别人,比较别人的人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赠你三月春光,你予我四月桃花,世间真情莫不因此。

  彭北秋却找来了。

  ***

  彭北秋其实是来找温政的。

  他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施粥,沈培并没有在,她在烧坊里熬粥。

  他没有遇到沈培。

  但是,他看到了一条大门口玩耍的狗。

  一条异常熟悉的狗。

  这条狗就是秋白。

  ***

  笨牛一直很紧张,他担心日本的忍者突然出现。王昂却叫他不要担心,日本忍者还没有来。

  笨牛问:“为什么?”

  “呵呵,所以大家说你笨。”王昂说:“你饿过饭没有?”

  笨牛老老实实地承认:“小时候,饿过。”

  “饿过饭的人是什么样子?”

  “就如同这些灾民的样子。”

  “这就对了。”王昂说:“饥饿是装不出来的。吃饱饭的人不一样,日本忍者再怎么装,也装不出来,除非他饿上十天半月再来。”

  他笑了:“他们过得太好了,已经不能饿了。”

  “一颗火星落入一桶水里与落入一桶汽油里结果完全不同。忍者也一样,他们混在饥饿的人群中,就如同一颗火星落入一桶汽油,闪出的火光,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不会这么蠢。”

  笨牛恍然。

  他承认王昂比他聪明。

  ***

  在一个私密的情况下,袁文把温政的想法给流星说了。

  流星先是一愣,然后苦笑:“不用,我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了。”

  “为什么?”

  流星没有说话,只是脱去了上衣。

  袁文看到流星身上的伤疤,震惊的问:“是谁干的?”

  “日本宪兵、东北特高课。”

  袁文半晌说不出话,片刻之后,低声说:“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内疚。”流星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这是我的选择。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有心理准备。”

  “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道路?”

  “因为我是中国人。”

  这句话足以解释这一切。

  有灰落在了流星的身上,袁文轻轻地地拂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给她穿上衣服。

  袁文说:“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当然可以。”流星说:“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忍者来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流星忽然豪气干云,手一挥:“我也想会会这些忍者,究竟有多厉害。”

  袁文眼中却露出深深的忧虑和恐惧。

  “世界是男人主宰、由女人毁灭。”

  --这是她学忍术时的信条。

  她也曾深信不疑。

  她也曾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可是,自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之后,顾虑却多了起来,胆子似乎也变小了。

  为母则刚,她担心的是孩子的安全。

  流星不知道,这些忍者有多可怕。穷尽她的想象,她都无法想像出这些人的残忍、变态。

  ***

  彭北秋的臀部离委座的宝座有他一生走不完的距离。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彭北秋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说,彭北秋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最好与侍从室搭上线。

  而这条线距离又太长。

  老板喜怒无常,常苛责手下,在关键时候,要有人在上层给他说话。

  白瑾照例进来请他签字,签完字,他又想去摸她的臀部,她却第一次躲开了,头也不回,一侧身就走了出去。

  他忽然明白,这个臀部的专属权已经不属于他了,属于老板了。

  他也不敢发作,甚至不敢给她穿小鞋。

  权力是春药,也是毒药。争夺女人,扩充后宫,也是权力游戏的一部分。

  失败者,将失去女人。

  米念行又打电话来,说戴老板的意思,白瑾是个好同志,希望彭北秋在工作上对她照顾一下,加点担子。

  彭北秋和陈泊林商量,将白瑾提拔为财务科副科长,安排人事上即刻出文件,通知下去。

  彭北秋叫白瑾来办公室,亲自给她说了区里的决定,并将委任状给她。

  他的想法就不搞晋升仪式了,免得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