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遇殊传雅言-《蒸汽机轰碎诸侯这个战国我承包了》

  出了邑署,墨铁把振铎残片递还给他。

  指尖碰到残片时刻意顿了顿,语气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敌意:“别觉得留下就万事大吉。”

  “真敢耍花样,照样绑你去见柳大夫——卞邑牢房虽小,关人却够了。”

  他扫了眼曹复的衣服,眉头微蹙:“还有你这身,别穿去工坊,太扎眼,工匠们爱嚼舌根。”

  末了简单说了说工坊情况,还提了几个人名,让他先心里有底。

  “知道了。”曹复顺口蹦出普通话,刚说完就反应过来,赶紧改口用雅言憋出俩字:“不敢。”

  心里暗自吐槽:这雅言比考研英语还难,发音错一个字,指不定就被当成细作打一顿。

  墨铁没多问,转身往工坊走:“到了工坊,先去杂役房领套粗麻布衣服。”

  “你这身蓝色衣服干活不方便,领了先搭着,别总穿得怪模怪样,惹工匠们盯着看。”

  杂役房在工坊西角,屋里堆着粗麻布衣服和草鞋,墙角还摞着几个空竹筐,沾着些干硬的泥点。

  墨铁从堆里翻出套合身的衣服扔给他,又指了指里间隔间:“进去试试大小,不合身再换。”

  “我在外面等你,别磨蹭——东院的炭灰堆得快没人高了,等着扫呢。”

  曹复接过粗麻布衣服,布料糙得硌手,边缘还带着没剪齐的线头。

  他钻进隔间,却没立刻换——蓝色考古服领口绣着博物馆的小logo,针脚细密,是穿越过来唯一的念想。

  他把考古服小心翼翼叠成方块,压在木柜最底层,用一块旧粗布盖住,才拿起新衣服往身上套。

  粗麻蹭着皮肤有点痒,却比穿异服被人指指点点自在多了。

  出来时,曹复顺手扯了扯衣襟,把皱巴巴的边角捋平——新布料虽糙,却让他莫名踏实。

  他对着墨铁轻轻点头,意思再明白不过:合身。

  墨铁只扫了眼衣服,没多追问,眉峰微蹙着颔首:“行,先去东院干活,别偷懒。”

  到了东院,一派热闹景象——

  靠陶墙那边,三个工匠坐在织机前织桑帘,桑丝穿梭飞快,每织完一层铺层麻线,淡绿的桑帘渐渐成形,边角齐整得很;

  火塘边,两个工匠围着裂开的陶工釜,往裂缝里抹桑皮浆,浆体泛着浅褐,抹完把釜挪到炭火旁烤,蒸汽裹着桑皮味飘过来,呛得人鼻子发酸;

  还有四个工匠扛着桑苗往仓库搬,叶子上的露水没干,滴在地上湿了一片,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曹复刚站定,就有工匠偷偷打量他——换了粗布衣,没人再议论衣服,只是看他是墨铁带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墨铁递给他一把竹扫帚,竹枝有点扎手:“先把陶工釜周围的炭灰扫干净,装竹筐里倒去西边灰堆。”

  “扫完再搬桑苗,别偷懒——我会盯着你。”

  “好。”曹复接过扫帚,蹲下身扫炭灰。

  细灰沾在裤腿上拍不掉,混着汗水贴在皮肤上,涩得难受,可他心里踏实——至少有活干,还能偷偷学工匠的手艺。

  他一边扫,一边偷瞄补釜的工匠:桑皮浆里掺了细陶土,抹得又匀又厚,烤过之后釜壁硬邦邦的,倒比现代的简易耐火材料还实用。

  火塘边的老工匠突然“咦”了声,手里的陶勺顿在半空——刚补好的釜壁竟裂了道细缝,蒸汽顺着缝往外冒。

  他没慌,从腰间布袋摸出晒干的桑皮絮,揉碎了混进剩下的桑皮浆,指尖捻着往缝里填,还对旁边年轻工匠念叨:“这是先师传的巧劲,桑皮絮填细缝,比纯浆糊结实十倍。”

  “烤完敲着,跟新釜一样响。”

  说着用长钳转着陶工釜烤,没一会儿缝就凝了硬壳,敲上去果然“当当”脆响,透着股结实劲儿。

  曹复看得入神,悄悄把“桑皮絮掺浆补细缝”这句记在心里,只觉这不起眼的手艺里藏着大讲究。

  扫到一半,他忍不住摸出怀里的考古笔记和铅笔——这两样一直藏在贴身内袋,没敢拿出来过。

  他假装系草鞋,压低身子快速画陶工釜的草图,旁边用小字标注“桑皮浆 陶土补缝,炭火烘烤加固”。

  又想起曹远的桑苗,画了个小蚜虫,注上“需找红底黑斑虫(瓢虫)治之”,赶紧把笔记塞回怀里。

  “你画的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在头顶响起,曹复手一抖,铅笔差点滚进炭灰里。

  他猛地抬头,面前站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穿件干净的墨色布衣,用桑皮绳束发,额角沾着点细碎的桑丝,手里拿着半匹刚织好的桑帘,边缘还带着新鲜的草木香。

  这是孟姝,墨铁之前提过的织帘好手。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草图上,又移到曹复脸上,带着好奇和几分挑剔:“你画的是陶工釜吧?炉栅位置偏了半寸,进料口也画窄了。”

  “按这图做出来的釜,炭火根本烧不均匀,用不了两天还得裂。”

  曹复心里一慌,赶紧站起来想盖住草图,手心都冒了汗:“画……画错了……不是故意的,抱歉。”

  孟姝没在意他的慌张,反而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铅笔。

  铅笔木质光滑,她捏在手里转了转,疑惑地问:“这是什么笔?没见过这么光溜的木头。”

  “这是……我老家的笔。”曹复赶紧编理由,生怕她追问下去露馅。

  孟姝没再问笔,反而翻了翻他腿边的笔记——翻到蚜虫那页时,眼睛亮了亮:“这画的是桑苗叶背的小黑虫吧?你认识这虫?”

  “工坊最近总有人说桑苗被虫啃,曹田正都愁坏了,撒草木灰、浇石灰水都不管用。”

  曹复喉结滚了滚,手心的汗都消了些——机会来了!

  他指着蚜虫的画,用生涩的雅言慢慢说:“这个……叫蚜虫,吃桑叶,瓢虫吃它,找来撒进田,三天见效。”

  孟姝听得认真,指尖轻轻挪了挪怀里的桑帘,避免蹭到曹复衣角,用贴合日常的雅言说:“我叫孟姝,是工坊织帘匠师。你雅言尚生疏,不如这般——每日辰时,你可至东院寻我。”

  “我教你识雅言里的称呼与技术词汇,毕竟学不好雅言,即便知晓治虫之法,也难与人说清。”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亲近:“你不必多礼,日后直呼我‘孟姝’即可,交谈起来更顺畅。”

  曹复又惊又喜,赶紧躬身道谢:“在下曹复,谨受教,必勤习之。”

  心里暖烘烘的——穿越这么久,终于有人不仅愿意帮他,还肯认真听他说治虫的法子。

  他攥了攥手里的竹扫帚,竹枝的粗糙触感格外真切,仿佛连这工坊的烟火气,都变得温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