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末路同途,抉择北疆-《喂饱那个活阎王》

  破败驿站的后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兄妹对峙暂时封存。晨曦刺破云层,洒落在荒草萋萋的山坳,却驱不散苏明月心头的冰冷与沉重。

  萧景珩大部分的重量压在她和玄婆婆身上,他呼吸微弱,身体冰凉,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从他体内流逝。背后那几枚毒镖如同恶毒的诅咒,提醒着苏明月时间的紧迫。而比狄戎狼卫更让她心悸的,是苏明夜离去时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以及……被他夺走的、记载着明月玺另一半下落的秘卷。

  “他拿走了秘卷。”苏明月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玄婆婆搀扶着萧景珩的手臂微微一僵,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更深的忧虑,她叹了口气:“那孩子……执念已成心魔。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先找到明月玺的另一半。”

  “为了复国?还是为了……阻止我救他?”苏明月看向昏迷的萧景珩。

  “或许……兼而有之。”玄婆婆目光复杂,“在他心中,复国大业高于一切,而靖王……是必须铲除的仇敌,也是他掌控龙脉、光复河山的最大障碍。”

  苏明月沉默。血缘的牵绊让她对苏明夜有一丝本能的触动,但他那被仇恨浸透的偏执,以及毫不留情的手段,又让她感到深深的寒意。他们走的,注定是两条背道而驰的路。

  “狼卫擅长追踪,此地不宜久留。”玄婆婆打断她的思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三人沿着山坳艰难前行,尽量避开开阔地带,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苏明月体力消耗巨大,又因玉佩反噬而虚弱,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支撑。

  玄婆婆对地形似乎颇为熟悉,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处位于半山腰、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天然岩洞。洞口狭窄隐蔽,洞内却颇为干燥宽敞,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

  将萧景珩小心安置在洞内平坦处,苏明月立刻检查他的伤势。腐骨毒的青黑色依旧在缓慢蔓延,封渊印的死气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他的心脉。薛大夫的丹药和玄婆婆的红色药粉似乎都只能延缓,无法根除。而最让她心惊的是,他心口处那“封渊印”的痕迹,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边缘甚至隐隐泛起一丝诡异的紫黑。

  “毒性在侵蚀封渊印……”玄婆婆蹲下身查看,眉头紧锁,“两者在他体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但这种平衡极其脆弱,一旦打破……”她摇了摇头,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苏明月的心沉入谷底。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玄婆婆,”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最后一丝期盼,“除了找到完整的明月玺和龙血草,用我的心头血引导龙脉之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哪怕……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命?”

  玄婆婆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苏明月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断脉封穴。”玄婆婆语气沉重,“以金针之术,暂时切断他心脉与周身主要穴位的联系,将毒性与死气彻底封存在心脉区域。此法可保他肉身不死,如同……活死人。”

  活死人?!

  苏明月如遭雷击,声音发颤:“那……那他还能醒来吗?”

  “难。”玄婆婆摇头,“封穴期间,他五感俱闭,意识沉沦。除非能找到解药和化解封渊印之法,再行解开金针,否则……便是永眠。而且,封穴过程极其凶险,稍有差池,立刻毙命。”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一个渺茫的未来!而且,即便成功,萧景珩也将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活死人,等待着一个不知能否到来的苏醒之日。

  苏明月看着萧景珩安静却痛苦的睡颜,想象着他如同植物人般躺在那里的样子,心脏一阵阵抽痛。她宁愿他轰轰烈烈地战死,也不愿他如此毫无尊严地“活着”。

  可是,不这么做,他连这具躯壳都保不住。

  巨大的痛苦和抉择如同两只手,撕扯着她的灵魂。

  就在苏明月陷入天人交战之际,洞外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山腰方向而来!

  “是狼卫!他们搜过来了!”玄婆婆脸色一变,侧耳倾听片刻,“人数不少,至少有二三十骑!”

  追兵来得太快了!

  苏明月瞬间从痛苦的思绪中惊醒。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必须先活下去!

  “走!”她当机立断,和玄婆婆一起再次扶起萧景珩,向岩洞深处退去。这岩洞似乎另有出口,玄婆婆之前查探过。

  然而,他们刚移动了没几步,就听到洞口处传来藤蔓被粗暴扯断的声音,以及狄戎武士粗犷的呼喝声!

  “里面有动静!”

  “进去搜!”

  脚步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迅速逼近!

  退路被堵死了!

  苏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将萧景珩紧紧护在身后,手中握紧了刚才在路上捡起的一块尖锐石头。玄婆婆也握紧了短刃,眼神决绝。

  眼看狄戎武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通道拐角,狰狞的面容清晰可见——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突如其来!却不是射向苏明月他们,而是精准地射向了那些冲进来的狄戎武士!

  惨叫声瞬间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武士应声倒地,咽喉或心口插着羽箭!

  “敌袭!小心冷箭!”洞外的狄戎人顿时一阵混乱。

  苏明月和玄婆婆都愣住了。是谁?

  紧接着,一道墨蓝色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洞外一处隐蔽的岩石后窜出,手中长剑如虹,剑光闪烁间,又有两名狄戎武士捂着喉咙倒下!

  是苏明夜!

  他去而复返!

  他剑法狠辣凌厉,招式奇诡,与狄戎武士悍勇直接的风格截然不同,一时间竟凭借地形和个人武勇,将涌向洞口的敌人暂时压制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从后面走!”苏明夜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声音在兵刃交击声中显得有些失真。

  苏明月来不及细想他为何去而复返又出手相助,和玄婆婆对视一眼,立刻扶着萧景珩向岩洞深处的出口奔去。

  身后,苏明夜与狄戎武士的厮杀声、惨叫声、怒喝声不绝于耳。

  三人终于从岩洞另一端的出口钻出,外面是一片更为茂密的树林。暂时脱离了险境,苏明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传来厮杀声的岩洞方向,心情复杂难言。

  苏明夜……他到底想做什么?一边抢夺秘卷,一边又出手相救?他心中的天平,是否也并非完全倒向仇恨?

  玄婆婆看着她的神色,幽幽一叹:“血浓于水。即便道路不同,那一刻,他选择的依然是保护你。”

  苏明月沉默不语。保护她?或许吧。但那保护之下,是否也藏着更深的图谋?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萧景珩的状况不能再拖了。无论是寻找完整的明月玺和龙血草,还是进行那凶险万分的“断脉封穴”,他们都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并前往唯一可能实现这一切的地方——

  北疆,葬神山。

  那里有龙血草,有明月玺另一半的可能下落,有龙脉之力,也是所有恩怨纠葛、血海深仇的源头。

  苏明月低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萧景珩,看着他心口那愈发清晰的紫黑色印记,又摸了摸自己怀中那裂纹加深、光泽黯淡的玉佩,眼中最终闪过一丝决绝。

  她抬起头,看向北方那连绵起伏、仿佛直插云霄的黑色山峦轮廓,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我们去葬神山。”

  玄婆婆看着她,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决定,点了点头:“好。老身陪你们去。那里……也是该了结一切的地方了。”

  岩洞方向的厮杀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山林间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幻影。苏明夜是生是死?狄戎狼卫是否已被击退?

  带着重伤垂死的萧景珩,前有神秘莫测、敌友难分的玄婆婆,后有随时可能追来的各方势力,以及那个心思难测、手持关键秘卷的孪生兄长……苏明月一行三人,踏上了前往北疆葬神山的末路。

  葬神山,龙脉起源,血仇之地。此去,是绝处逢生,还是……自投罗网,踏入一个早已布好的、更加凶险的局中?那隐藏在龙脉深处的,究竟是救赎的希望,还是毁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