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满楼,步步杀机-《喂饱那个活阎王》

  周振邦御史的暴毙,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朝堂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却并非是清流们的同仇敌忾,而是一片死寂的恐慌。

  皇帝下旨严查,三司会审,声势造得极大。但雷声大,雨点小。最终的结论依旧是那套“急火攻心,旧疾复发”的说辞,草草结案,甚至没有问责任何一位太医或周府的下人。

  意图昭然若揭。

  皇帝在用这种方式默许,甚至纵容着那背后的黑手。他在权衡,在观望,或许更乐于见到靖王一系与睿王一系斗得两败俱伤。

  这种无声的纵容,比直接的刀剑更加令人心寒。也让所有原本还想仗义执言的官员,彻底闭上了嘴,人人自危,生怕成为下一个周振邦。

  朝堂之上的寒风,瞬间吹拂到了靖王府的朱门之外。

  原本只是隐藏在暗处的窥探目光,变得几乎毫不掩饰。靖王府周围的几条街巷,仿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闲杂人等”——叫卖的小贩目光锐利如鹰隼,蹲在墙根晒太阳的乞丐肌肉贲张,甚至还有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步履沉稳的“暗门子”女子……他们看似互不相干,却无形中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王府牢牢困在中央。

  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王府内的每一个人,从主子到仆役,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越来越紧的绞索,正套上他们的脖颈。

  萧景珩的书房内,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他站在窗前,透过细密的窗棂缝隙,冷漠地观察着外面那些蹩脚的“演员”。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看不到丝毫病气,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厉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增加了三批人。”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如同钝刀摩擦,“东南角茶馆二楼两个,西北巷口乞丐窝三个,正门对面新开的脂粉铺子里,至少四个。还有……至少三股气息,藏在更远处,感觉不到具体位置,但很强,带着血腥味。”

  即便内力几乎全失,五感大幅削弱,他多年沙场锤炼出的、对危险的直觉依旧敏锐得可怕。

  墨尘站在他身后,手臂吊着绷带,脸色凝重:“属下也已确认。新来的这些,多是江湖上下三流的角色,不足为惧。但远处那几股……应该是专业的杀手,而且极可能是死士。对方这次,是下了血本,铁了心要逼我们出去,或者……杀进来。”

  苏明月坐在一旁,手心冰凉。她虽然不懂武功,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监视感,让她如坐针毡。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权力斗争下的血腥与残酷,远比她想象中更加直接和可怕。

  “他们……敢光天化日强攻王府吗?”她声音微涩。

  “目前不敢。”萧景珩转过身,眸色深沉,“父皇再纵容,也不会允许皇子府邸在京城公然被袭。但他们是在试探,试探本王的底线,试探父皇的耐心,更是在……施加压力。”

  他走到书案前,指尖点在一张刚刚送来的纸条上:“而且,他们已经开始切断王府对外的联系了。我们派出去的三波信使,两波被各种‘意外’拦回,一波……失踪了。”

  消息被封锁,内外隔绝,这才是最可怕的。时间拖得越久,对被困在府中的他们越不利。

  “那我们……”苏明月的心提了起来。

  “等。”萧景珩吐出一个字,眼神锐利如刀,“等他们先沉不住气。等他们先动手。”

  他看向墨尘:“府内戒备如何?”

  “已按殿下吩咐,所有明哨暗哨全部启动,弓弩手就位,关键通道布下了机关和绊索。薛先生也在几处重要水源和通风口撒了药粉。”墨尘沉声回禀,“只是……对方若真不惜代价强攻,尤其是那几名死士出手,我们恐怕……伤亡难免。”

  “守住即可。”萧景珩语气冰冷,“不必追求全歼,只需让他们知道,啃下靖王府,要付出他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他的策略清晰而冷酷——固守,耗损对方的锐气和实力,等待反击的时机。

  第一波试探,在当天夜里就来了。

  数名黑衣蒙面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王府高墙,试图潜入。然而,他们刚一露头,便被早已守候多时的暗哨发现!

  警铃无声地响起(通过细线连接铜铃)。

  瞬间,数支弩箭从黑暗的角落里疾射而出!精准狠辣!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闷响,两名杀手应声栽下高墙。

  剩下的杀手见行踪暴露,立刻强攻,刀光闪烁,与扑上来的王府护卫战在一处。这些杀手武功不弱,但王府护卫更是萧景珩亲手锤炼出的百战精兵,配合默契,悍不畏死。

  短暂的激烈交锋后,杀手丢下几具尸体,狼狈退去。王府这边,也有两名护卫受了轻伤。

  “清理干净。”墨尘冷着脸下令,仿佛只是拍死了几只苍蝇。

  这一夜,王府内外无人安眠。

  接下来的两日,类似的试探性袭击又发生了数次,规模不大,却烦不胜烦,如同蚊蝇叮咬,不断消耗着守卫的精神和体力。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王府时刻紧绷,疲于奔命。

  而远处那几股强大的死士气息,始终如同盘旋的秃鹫,冷冷地注视着,引而不发,带给人的心理压力更大。

  第三日深夜,对方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

  那几股强大的气息,动了!

  如同鬼魅般,三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掠过高墙,轻易地避开了外围的哨卡和机关,直扑主院方向!他们的身法诡异,气息阴冷,手中兵刃闪烁着淬毒的幽光。

  真正的杀招,来了!

  “来了!西南、正北、东南!三个!顶尖高手!”一直闭目凝神、凭借超常灵觉感知外界的萧景珩猛地睁开眼,疾声喝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主院外围的黑暗中,响起了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和护卫的怒喝声!墨尘早已带着最精锐的暗卫迎了上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那三名死士武功极高,招式狠辣刁钻,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只攻不守,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墨尘等人虽然拼死抵挡,但一时间竟被逼得节节后退,险象环生!

  一名死士甚至突破了防线,手中淬毒的短剑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向主屋窗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支特制的、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主屋屋顶某个隐蔽的射击孔中暴射而出!速度力量远超寻常弩箭!

  那死士反应极快,猛地扭身闪避,弩箭擦着他的肋下飞过,带起一溜血花!但也阻了他一瞬的攻势。

  是苏明月!她此刻正脸色发白地操作着一架经过薛九针改装、固定在房梁上的重弩!这是她根据现代一些理念提出的“固定火力点”想法,由薛九针这机关术大师实现,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与此同时,主院的地面上、廊柱旁,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粉末被悄然引燃,散发出无色无味的气体——薛九针的“杰作”之一。

  那三名死士吸入气体,动作明显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和混乱!

  “就是现在!”墨尘怒吼一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刀光暴涨,如同匹练般斩下!

  “噗——!”

  一名动作稍缓的死士被一刀劈中胸口,鲜血狂喷而出!

  另外两名死士见状,眼中闪过疯狂的赤红,竟不顾同伴,更加疯狂地扑向主屋!

  “保护王爷王妃!”暗卫们拼死阻拦,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混乱中,一名死士甩出三枚乌黑的梭镖,成品字形射向窗户!

  萧景珩眼神一厉,猛地将身边的苏明月扑倒在一旁!

  “笃笃笃!”三枚梭镖深深钉入他们刚才所在位置后的墙壁上,尾羽剧颤!

  而另一枚被暗卫格飞的梭镖,则“啪”地一声,撞碎了桌上一盏油灯。

  火油倾洒,瞬间点燃了桌布和散落的纸张!

  火苗腾起!

  “走水了!”外面有护卫惊呼!

  火光和浓烟瞬间打破了夜的黑暗,也映照出那两名死士愈发狰狞疯狂的面孔!

  混乱、厮杀、火光、毒烟……主院仿佛变成了修罗场。

  然而,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中,一直冷静观察战局的萧景珩,目光猛地锁定了其中一名正在与墨尘缠斗的死士的右手手腕!

  在那人的手腕内侧,隐约露出一个**暗红色的、如同被烙铁烙过的狼头图腾**!

  这个图腾……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

  一段尘封已久、染着血与火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十年前,北境战场,老靖王萧远山……他的父王,身陷重围,浴血奋战,最终身中数箭,力竭而亡……战后清理战场时,在父王身边发现的几具狄戎精锐射雕手的尸体上,就有着一模一样的**狼头图腾**!

  是他们!

  是同一批人!

  或者说,是同一个组织培养出来的死士!

  当年的父王之死,果然不是简单的战阵失利!而是早有预谋的刺杀!

  旧仇!新恨!

  滔天的杀意如同火山般在萧景珩胸中爆发!那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他猛地挺直脊背,一把抓起桌案上作为装饰的一柄镶宝石的短刃,眼神赤红地就要冲向战团!

  “王爷!不可!”苏明月死死抱住他的手臂,惊恐地看着他瞬间变得骇人的脸色和那不顾一切的架势。

  就在此时——

  “咻——!”

  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猛地射入王府庭院,深深地钉在地面上,箭尾绑着一小块明黄色的绢布。

  那是……皇城司的令箭!

  所有厮杀声,在这一刻,骤然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