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幽盟前辩危局,细查账目显黑幕-《用KPI考核江湖大佬的日子》

  三日后三更,九幽盟总坛深处,幽冥殿的铜门在夜雨里泛着冷光。雨珠敲打着殿顶的兽首瓦当,滴答声混着殿内若有若无的呜咽,活像有群冤魂在彻夜忙碌。

  空气凝滞如陈年猪油,沉甸甸压进肺腑——第一层是朽木的霉味,第二层是阴土的腥气,第三层竟飘着点劣质熏香,大概是某位尊使想掩盖什么。殿顶悬着七盏幽冥鬼火,青幽幽的光团像倒悬的烂灯笼,把壁上浮雕照得活灵活现:剥皮恶鬼正撕扯着账本形状的魂魄,舌头垂到地上,滴着暗红的涎水。正中那张巨案更绝,竟是用数十截兽骨拼的,接缝处还嵌着铜钉,寒光森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巧手匠人的异想天工之作。

  陆九章独立骨案前,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袍——袖口磨出三寸毛边,露出半截手腕,串着串旧算盘珠子手链,颗颗包浆发亮。他面庞微黄,颧骨略高,下巴上留着半寸短须,看着像刚从账房里被拽出来的老夫子。唯有一双眼亮得慑人,像两盏淬了火的算珠,正凝神审阅摊开的《九重天秘账》。指尖抚过泛黄账页,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纹,心中暗叹:这般重要的账目竟用如此劣等麻纸,九幽盟的器物粗制滥造至此,难怪内里的亏空也藏不住。九册账本旁各卧一枚异形印章:兽首印缺了颗獠牙,符文印沾着墨迹,枯枝印干脆裂了道缝——他轻轻叩了叩案面,算珠手链随之轻响,似在替这破败景象计数。

  "陆宗主,"一个滑腻如蛇爬过冻豆腐的声音响起,尾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狭长凤眼半眯着扫过陆九章,指尖在骨扶手上轻轻打拍子,"账目在此。九重天层级繁复,堪比京城最复杂的关系网,铜墙铁壁哟。何来'危局已显'?"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指甲划过扶手雕花,似在把玩猎物的命运。

  玉无瑕斜倚白骨座中,黑袍紧裹得像只刚出蒸笼的粽子,只露一张脸——苍白如泡了三天的豆腐,唇色却艳如新鲜鸡血,狭长凤眼半眯,眼尾微挑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蔑。她袖口微落,露出只毫无血色的手,墨黑指甲足有三寸长,尖得能裁纸断帛,正轻轻划过"天权钱庄"账册上"月息收入"那行字,指尖悬在数字上方半寸处,似触非触,像在掂量这些银钱能买多少人性命。

  嗤啦一声,账页被划开细口。

  陆九章却未抬眼,目光越过玉无瑕的指尖,落向殿柱悬着的一卷人皮簿——《幽冥簿》三个篆字用朱砂写就,边角还在微微颤动,活像刚剥下来似的。其上暗红字迹如血,他指尖在虚空中点了点,精准锁定"柒杀组开销"一项:"购买千年雪莲三株,计银五万两"。眉头微蹙,心中冷笑:上个月才记过"雪莲两株,计银四万两",这王麻子是拿雪莲当饭吃?还是当药引喂了冤魂?他嘴角微不可察一扬,嘲弄而了然——合着你们这开销表,比青楼脂粉账还要虚浮,只是不知这些冤大头的银子,能填多少亏空。

  "铜墙铁壁?"陆九章声不高,却清晰如铜钱落石,抬眼时目光如炬,直刺玉无瑕,"玉尊使这墙,怕是用陈年烂账和着糯米浆糊的吧?"他刻意加重"烂账"二字,手指捻起账册一角轻轻一抖,哗啦啦的纸响在死寂的殿中格外刺耳,"风一吹还掉渣那种。"指尖在"夜明珠"三字上重重一点,纸页凹陷出浅痕,"《幽冥簿》记柒杀组开销,上个月买雪莲,这个月买夜明珠,比实际吞的赃款翻了整整一番!这叫什么?"他突然前倾身体,算珠手链叮当作响,"这叫虚报损耗,中饱私囊——通俗点说,就是把公中银钱往自家腰包里塞!"说着朝玉无瑕比了个数钱的手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玉无瑕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像被冻住的猪油般凝固开裂。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咔"地一声泛白,骨制扶手竟被捏出细浅裂纹——她想起上周柒杀组组长王麻子送的那串夜明珠手链,此刻正硌得手腕生疼,这姓陆的莫不是带了透视眼?眼底掠过一丝慌乱,旋即被狠厉取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未察觉。

  "放肆!"一声尖利呵斥破空,比被踩了尾巴的猫叫还刺耳。玉无瑕身侧,冰蓝斗篷的身影踏前一步——寒冰使者那张脸冻得发青,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斗篷下摆还挂着细碎的冰晶,走路时"簌簌"往下掉渣子,活像个行走的冰窖。他手腕一抖,一道银芒携着能冻裂石头的寒意直射陆九章面门,动作迅捷如急递快马,却带了几分慌不择路,脚下一滑险些栽倒。

  陆九章身形微侧,如被风吹动的算珠,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银芒擦鬓而过,带起几缕灰发,"咄"一声钉入人皮柱,尾端细针刻着的"危局可控"四字在鬼火下闪着寒光。他摸了摸鬓角,指尖沾到几根断发,心说:"危局尚稳?这针要是再偏半寸,我这颗脑袋可就成了不测之祸了。"抬眼望向寒冰使者踉跄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这般身手也敢称使者,九幽盟真是无人可用了。

  "陆九章!"玉无瑕声冷如万载玄冰,冻得殿内鬼火都抖了三抖,狭长凤眼死死盯着陆九章,"空口污蔑?凭你那套街头账房的野狐禅?"她猛拍骨案上的惊堂木——那惊堂木竟是用人的指骨拼成,拍下去时发出"咔嚓"脆响,像是有冤魂在哭嚎。同时甩出一卷金边卷轴,卷轴砸在案上还弹了弹,边角处沾着块疑似油渍的痕迹,"看清!《九重天偿债之策》!白纸黑字,朱砂印信!每层皆有实业为质!何来危局?"她突然压低声音,嘴角勾起残忍笑意,"哦对了,这卷轴别碰,昨夜用它垫过食盘,酱汁犹存——像极了某些人的血。"

  卷轴摊开,鬼火映照下,金边压着的账页泛着油光。陆九章目光如锥,穿透那些华丽辞藻与"新鲜出炉"的印鉴——有个印章的朱砂还没干透,蹭得他指尖发红。他食指如铁笔,精准点向一行字,指甲盖在泛黄的纸页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活像给数字盖了个"已阅"戳。

  "地轴盐号?抵押品……丙字库官盐三千引?"他抬眼直视玉无瑕,嘲弄化作无形利刃,"这质物,还在库里吗?我上周刚从漕运司的老周那儿听说,丙字库早就空得能跑耗子了,上个月为了应付巡查,还紧急从丁字号库调了五百引充数——您这是拿镜花水月的盐引作质?打开库门才知有无?"他顿了顿,补充道,"拿影子借钱——虚质抵押!您这偿债计划,便是纸糊灯笼,风一吹就破,还是劣质纸糊的!"

  "一派胡言!"玉无瑕面涌潮红,像是被人当众扒了底裤,眼底的冰层裂开细缝,透出底下翻涌的岩浆。她猛地起身,黑袍下摆扫落案上一枚印章,那印章骨碌碌滚到寒冰使者脚边,吓得他像踢到烫手山芋似的蹦了三尺高。"官盐朝廷特许!契约上盖着盐铁司的红印!你敢质疑朝廷不成?——还是说,你想替那些查库的御史大人'预先查核'?"

  "契约?"陆九章短促冷笑,笑声像算盘珠子卡了壳,"玉尊使,您这流水早成死水,底下还沉着不少尸块呢,连家底清单都看不清了?"他俯身按账,手指如飞,在"天权钱庄柒杀组开销地轴盐号"条目间跳来跳去,活像在弹一首《破产进行曲》。

  "今日便让你见见何为逐层追查!"声陡然拔高,撕破殿内死气,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掉——也不知道这殿多久没打扫了。陆九章右手握拳砸在骨案上,震得旁边的兽首印章跳了一下,像是在给这番话点赞。

  指跃账册间,语速快而清晰如念账:"天权钱庄三百万两'飞钱',明流西山矿场买器具,实则经枯木商行账房李老三、鬼影栈掌柜赵大麻子倒手,三转四转,终入柒杀组'不明支项'!"他突然顿住,指尖重重戳在"销魂窟"三字上,"王麻子组长上个月刚在秦淮河买了艘花船,名唤'销魂窟',钱未入公库,倒先填了盟中高层的私囊!"抬眼扫过殿中黑袍人,目光如刀,"这操作,比巷尾张屠户私售内宅钗环还熟练,他内人至少还知锁柜,你们这账连柜门都懒得关!"声音陡然拔高,震得账册簌簌作响。

  指戳骨案,笃笃声敲入众黑袍人心头:"九重天便是拆东墙补西墙之窟!天权钱补柒杀亏空,地轴利填高层私欲!层层相扣,靠新贷注资维系!如拿烂泥和着稻草糊的九层宝塔,每层都歪歪扭扭,全靠新泥往上堆,哪天新泥断供,'哗啦'一下就塌成一滩烂泥塘,连收废品的都嫌占地方!"

  他环视殿中黑袍,目光如算盘珠子般扫过每个人低垂的脑袋——这些人怕是都在算自己能分多少脱身盘缠,连脑内都似有算珠乱转。最后钉回玉无瑕,眼中怒意与惋惜交织:"一旦银钱流水断,或新注不足,塔当如何?"双手作倒塌势,"全盘倾颓!九重天瞬化九重地狱!"他突然放缓语速,声音低沉如鼓,"到时候你们这些'头领',怕是第一个被债主绑在城门楼子上晒腊肉,佐以椒盐——冷千绝若在此,定会说你们连账本都不如,至少账本还能引火。"

  声落,殿寂唯闻鬼火跃动与压抑呼吸。

  "我算过了,"陆九章声平静却更具毁灭性,犹如宣告"库银将罄,需速筹措",比当铺催赎的帖子更令人心胆俱裂,"九幽盟所有产业勾当折银:天权钱庄八百万两,地轴盐号六百万两,各地分舵铺面田产四百万两,总共一千八百万两。"他顿了顿,指尖在虚空中演算,算珠手链随之轻响,"减去债务:欠朝廷盐税三百万,欠江湖帮派'供奉'五百万,内部人员'借支'一千三百万——总共两千一百万两!"突然提高声音,字字如锤,"一千八抵两千一,尚亏三百万两!债台高筑!此非危兆已显——"

  他猛指玉无瑕,字字如判官笔勾魂,眼神锐利如刀:"乃倾颓在即!丧钟已鸣!现在走还来得及,再晚可就只能去阴曹地府当账房先生了!"话音未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算珠手链在腕间急促碰撞,似在为九幽盟的末路倒计时。

  话音甫落,异变陡生!

  案上数十乌木算珠骤浮于空,疾旋碰撞,噼啪声密如骤雨打芭蕉!陆九章袖中算盘手链同时震动,似与空中算珠相和——算珠似有灵性,急转如诉,碰撞声中竟带着追讨亏空的愤懑。顷刻间,珠拼二字,惨绿鬼火映照下如血狰狞——

  清!算!

  "清算......"玉无瑕唇无声蠕动,容色惨白如刚从冰窖捞出来的尸体,一股寒意从尾椎窜上头顶,冻得她牙齿打颤。她猛地抬头,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上个月偷偷转移的五十万两,南洋商船"债缓"号明晚就要启航,这姓陆的莫非连船行时辰都算准了!声嘶哑如破锣,雍容尽失:"你找死!"最后那个"死"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殿内鬼火骤暗两盏,指节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未察觉。

  咔嚓!机括转动声从骨案下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案上账册印章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幽绿鬼火像是被泼了油,"腾"地一下暴涨三尺,化作数条火蛇,张牙舞爪缠卷一切!火舌舔过"天权钱庄"账册,瞬间焦黑大半——火势烈如急递快马,竟无半分缓冲,直欲将账册焚尽。

  玉无瑕眼涌疯狂——火非为毁证,陆九章之能已注定核心账目公诸于世;真意乃乱中掩杀招:火引案下剧毒磷粉!此粉遇火即燃,生成无色无味毒气,一盏茶功夫就能让人七窍流血而死!她死死盯着陆九章的背影,心中嘶吼:这姓陆的今日必须死!否则我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基业,就要毁在这账房先生手里!

  然火起刹那,陆九章动!他不退反进,迎着火焰踏前一步,脚下石板被踩出轻微"咯吱"声——这殿宇的基石竟如此松脆,莫不是以劣土混着残账砌成,连寻常庙宇的石阶都不如。

  迎焰踏前,足稳如磐石,双手虚抱成圆,十指疾颤如弹琵琶——他在全力运转"算经心法"!额角青筋暴起,汗珠刚渗出就被热浪蒸腾成白雾,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火焰看清每一粒火星的轨迹。这门功夫讲究"毫厘不差",连火星轨迹都能精确到寸。

  无形精密内息力场扩,笼燃烧空域。火势、气流、火星轨迹,甚至火蛇的攻击意图,皆被感知计算预判!陆九章额暴青筋,汗珠刚渗出就被热浪蒸发,在他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白汽,活像刚出锅的馒头。袍袖已微微焦黄,糊味四溢,然他每次闪避都精准到毫米,始终不离目标区域——这走位,比戏台上的武生还讲究。

  目标明确——骨案中心,"天权钱庄"资金最终流向之核心账页!此刻正被最粗那条火蛇缠卷,纸页边缘已发黑,记载着"九千岁私库"的字迹正以肉眼可见速度灰化!这页若是焚尽,先前的指控便成了无凭之词。

  陆九章定身火焰缝隙前,距账页仅一步之遥。热浪烤得他眉毛卷曲,青袍前襟滋滋冒烟,散发出"烤账房先生"的焦糊味。他右掌对准焰心,算力场凝于一点——成败,在此一算!

  呼!陆九章猛地吸气,胸腔鼓胀如皮鼓,青袍下摆无风自动,袖口磨破的毛边被气流吹得倒卷——这口气,怕是攒了半辈子的算账力气。

  一簇最炽火星被"剥离"控于掌尺!那火星在他掌心滴溜溜转,像个调皮的算盘珠子,随即向下猛按——动作快如拍蚊子,却精准得能绣花!

  嗤——!火星砸在石地上,像烧红的烙铁烫猪油,青烟滋滋冒,焦黑痕迹以肉眼可见速度蔓延,在地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活像财务版藏宝图。

  火星裹劲风摁烙石地,焦黑冒烟,指引疾书——复杂嵌套路径图瞬烙地面!焦线如血脉,标银钱自"天权"流出,经"皮包商行"账房王老五、"影子当铺"掌柜李瞎子、"空壳镖局"镖头赵瘸子周转,绕了十八道弯,终注一节点:焦痕菩提叶图案!叶尖还冒着青烟,活像刚从寺庙偷来的。

  "菩提账户!"角落里一个胖长老失声尖叫,手里的念珠"哗啦"掉地上,滚了一地圆珠子——他是管账的,这账户他暗记于锦面小册,册名竟题"余资记",以为隐秘无匹,未料被陆九章当众道破!"是...是铁佛寺的...主持慧能大师上个月还来化缘,说寺里要修金佛!"他手忙脚乱去捡念珠,却越捡越慌,"结果金佛未见,他指节倒添了枚金戒!"胖长老脸都白了,汗珠子顺着肥肉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陆九章指重点菩提叶,火星"啪"地溅起,在叶心烫出个小黑点——像给账户盖了个"已发现"的戳。他抬头目光如电,穿透焰烟锁玉无瑕扭曲面容,声寒铁交击:

  "你的祸根,藏最深处——这普度众生的'菩提账户'!拿寺庙作遮掩,佛祖知道了怕是要气活过来!此乃九重天资金链最致命断裂点——一旦铁佛寺被查,这条线断了,你们这些'高僧'可就只能去西天取经了!"

  声未落,右掌虚引,那即将成灰的核心账页被巧劲"弹"出焰——动作轻得像拈绣花针,账页带着火星焦痕"啪嗒"落他脚边,边缘还在冒烟。陆九章视若无睹,仿佛刚弹掉的不是关键证据,而是片头皮屑。

  同时,残余火星被内力催动,"嘭"一声窜空爆开,化作惨绿光影——亮度堪比戏台子上的追光灯,把殿内照得鬼气森森。

  光影中隐现二人轮廓:一黑袍妖娆倾身禀报,发间插着支银簪,簪头坠着颗红宝石(跟玉无瑕头上那支一模一样!连宝石歪的角度都分毫不差);一主位暗袍阴鸷,袍角绣着半只玄鸟,左手无名指戴着枚墨玉戒指,正把玩着串佛珠——非铁佛寺制式,倒似古墓旧物!虽模糊,恭敬压迫之态引不祥联想,活像上位者沉声训示:"月课未足,当减月例!"下位者垂首嗫嚅:"皆因陆姓账师搅局!"

  寒冰使者见光影,身微僵,如坠冰窟——鼻息凝霜,瞳孔缩成针尖,惊悸如闪电般闪逝——他识得那枚墨玉戒指!上月呈送账册时曾见,当时暗忖此戒雕工粗劣,竟似市井俗物!指节"咔咔"按兵刃机括,寒气从脚底冒,目锁陆九章,似要将其凝为冰塑再寸寸碎裂。

  玉无瑕如遭冰锥刺中后心!身子僵得像劣质玉雕,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她死死盯着光影里那支红宝石簪子——跟她头上这支一模一样!连宝石歪斜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心中疯狂咆哮:早知道昨天就该把这破簪子扔茅坑里!指节"咔嚓"捏碎扶手一角,白骨渣子簌簌掉落,像她此刻寸寸碎裂的心理防线。

  黑袍微晃即稳,唯颤指泄内心滔浪——她在算:转移外洋的银两够不够脱身?船资已备,却闻船行传讯"银号存底已封"!是否即刻突围?胸前"清算"二字光影摇曳,愈诡谲。此非崩溃,乃绝密被窥、阴私被曝之凝固惊怒与危殆——恰似私语被撞破,面上强作镇定,靴底已浸冷汗。

  殿内时凝,唯火舔残纸噼啪响,黑袍下粗重喘息如濒兽——胖长老捂着心口直哼哼,寒冰使者手按刀柄指节发白,连角落里的鬼火都吓得不敢跳了。恐惧绝望震惊如瘟疫蔓延!陆九章最后这手,哪是掷纸,分明是烧红的匕首,精准捅破黑暗保护伞,还顺带剜了块肉!

  死寂绷到极致,眼看就要崩断——

  哒哒哒!马蹄声骤雨般破殿死寂!比催命符还急——催命符尚有缓冲!"哐当"撞门巨响,两扇铜门脱臼,发出"吱呀"哀鸣,风雨裹着泥点灌进来,鬼火被吹得东倒西歪,活像醉汉踉跄,火苗都在打旋儿。

  一湿透泥甲骑士冲入,玄甲冷光,肩绣血色战旗——冷千绝亲卫的标志,雨水顺着战旗纹路蜿蜒而下,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破布。骑士浑身是泥,盔甲上糊着三寸厚的泥浆,头盔歪在一边,露出半张淌着雨水的脸,无视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目锁陆九章,冲前"噗通"单膝砸地,动作重得像要把地砖跪穿,甲胄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陆先生!冷统领急令!"骑士单膝跪地,雨水混着泥浆从盔甲缝隙滴落,在地面晕开深色水痕,"京城有变!禁军统领张屠户带三千重甲秘出,那厮素以狠戾闻名,这次怕是要把九幽盟当猪羊宰了!"他摘下头盔,露出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脸,额角青筋暴起,"盔甲上的铁钉都磨尖了,比他杀猪刀还亮,动向诡谲,看路线......分明是矛指九幽盟总坛!"双手呈上油布裹细竹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竹筒冰沉,握在掌心竟似要沁入骨髓。陆九章眉峰紧锁成川字,指节用力到发白,"咔嚓"捏碎火漆——渣子溅落在骨案上,如撒了把碎玉。抽出蝉翼密信时,他指尖微颤,信纸薄如蝶翼却重若千钧,上面字迹刚硬如刀劈斧凿,每一笔都似要穿透纸背,刻进人心。

  鬼火摇曳中展信,冷千绝的笔迹带着杀伐之气:"张屠户三更离营,粮草只带三日份,军械库领了二十具攻城弩——这哪是巡查,分明是来破寨的!"陆九章指腹摩挲着"攻城弩"三字,心中一凛:"比坊间拆屋队还急切,连主柱都欲掀翻!"信末墨色小蛇衔尾环纹在幽光中扭曲,蛇眼朱砂如血,竟透着几分戏谑,像在嘲讽这即将崩塌的基业。

  蛇纹......陆九章瞳孔骤缩如针!这图案与沈家坞灭门案现场那枚染血玉佩的纹样分毫不差!他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指甲掐入掌心——洛清漪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此刻仿佛还在怀中发烫。"清漪......"他喉间溢出低哑呢喃,旋即被决绝取代,转腕将信纸凑向骨案余焰。

  嗤……信纸遇火即燃,卷成焦黑蝴蝶,糊味混着墨香散——比劣质熏香好闻点。陆九章盯着灰烬,像在数烧了多少个字。

  墨色蛇纹遭幽绿火舌舔舐刹那——异变再起!那蛇纹像活了过来,在火中扭曲蠕动,蛇身渐渐透明。

  纹中央遇热如褪色,诡露两暗红字,如凝陈血——笔画边缘还在渗着"血珠"。

  玄、武二字如两把滴血的刀,钉在焦纸上,在鬼火下泛着妖异红光。陆九章只觉目眩,眼前闪过洛清漪追查玄武玉佩时的倔强身影,耳边似闻她笑声:"九章哥,这纹样定藏着大秘密!"他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寒冰——这两个字,是她用性命换来的线索!

  "玄武!"陆九章心脉剧震,如遭重锤!记忆闸门轰然洞开:沈家坞满地尸体、洛清漪给他的玄武玉佩(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她追查真相时被追杀的狼狈样、朝堂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黑手蛛丝......冷千绝这哪是送预警,分明是投下惊雷!他猛抬头,目光如电穿焰烟,直射玉无瑕死灰面容,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肯定知道什么!"算珠手链在腕间疯狂震颤,似在呼应他翻涌的杀意。

  玉无瑕闻"玄武"二字,身子猛地后仰,黑袍如破败的蝶翼簌簌发抖。容色惨白如纸,神经线绷到极致——再紧一寸就要断了!指节墨甲深抠骨椅,留下五道血痕,细微摩擦声"沙沙"响,似在强忍噬人的冲动。凤眼缩成两点寒星,死死钉住陆九章,喉间溢出野兽般的低吼:"你......见过玄武令?"

  唇紧抿,像缝死的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怕一开口就泄露出自己在发抖。

  殿内陷入比先前更沉郁的恐怖氛围,空气稠得像熬了三天的血粥,吸一口都呛嗓子。幽冥鬼火忽明忽暗,将"清算"光影在玉无瑕僵滞的黑袍上晃得支离破碎,她鬓角一缕青丝垂落,沾着冷汗紧贴惨白面颊,活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厉鬼。

  陆九章缓缓收手,焦黑的信灰从指缝漏下,像撒了把黑芝麻。密信虽毁,"玄武"二字却如烙印刻在脑海,字里透出血光。他不再看玉无瑕冰封杀机的脸——看了也没用,这女人现在跟冻住的毒蛇没区别,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目光扫过殿中泥塑般的黑袍影,最后落洞开灌风雨门外,雨幕里藏着什么?

  夜雨急,马蹄远,唯余黑暗寒意——那寒意从门外钻进来,贴着地面游走,缠上每个人的脚踝,像无数冰冷的蛇。

  "清算......"陆九章声低沉如丧钟,在殿内回荡。指间焦痕算珠轻轻碰撞,幽闪冷芒——这珠子曾为冷千绝算过行军布阵,为洛清漪算过商路盈亏,如今却要算出九幽盟的死期。他突然想起冷千绝临别时的眼神,那是托付生死的信任,"千绝,你的债,我来讨。"

  洞开门外,墨黑雨夜深处,似无数重甲影踏泥无声合围而来——甲叶碰撞声细如蚊蚋,却比雷鸣更让人头皮发麻。九幽盟的烂账,终于要被朝廷的铁骑"盘查亏欠"了!雨水混着血腥气飘入殿内,陆九章握紧算珠手链,指节泛白:这一次,要用血来画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