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采购账揭药材链,中间商里藏猫腻-《用KPI考核江湖大佬的日子》

  云梦泽深处,铁血旗新辟的药库像只搁浅在沼泽里的巨蚌,空气粘稠得能拧出黑水。陈年当归的霉味、陈皮的酸腐气、还有云梦泽特有的淤泥腥甜,在昏暗空间里发酵成一坛沉甸甸的"岁月浓汤",压得人鼻毛都打卷。二十来具高大的乌木药架顶天立地,架上塞满贴着泛黄标签的陶罐与麻袋,活像沉默巨兽露出的肋骨。从高处气窗漏下的光柱中,无数药粉尘埃正跳着癫狂的狂舞,在晨风中打着旋儿缓缓沉降。远处隐约传来沼泽地特有的水鸟哀啼,更添几分阴森。

  库房门口,陆九章背对这坛"浓汤"而立,晨风掀起他青衫下摆,露出里面月白中衣的边角。他指间捻着那张盖着刺眼菩提印与"九千岁"三字的残页,指腹淡金气劲如细蛇游走,细细摩挲着纸纤维——这触感,比青楼姑娘的水绫帕子还讲究。

  "铁佛寺特供的'功德笺',"他低沉道,气音震得残页微微发颤,转头对身侧洛清漪晃了晃纸片,"墨里掺了足金粉,纸浆混了三年生菩提叶末,摸上去跟摸寺庙里的鎏金佛像似的。"他用小指指甲轻轻刮过血印,"这血印...是真印,掺了朱砂和寺里的晨露,造假的没这手艺。"说着将残页折成巴掌大的方块,塞进贴身薄铜夹里,那铜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此物直指铁佛寺中枢,比你我上次抄的那本《药王经》有用多了。药库事了,铁佛寺之行,咱们得跟赶庙会似的,刻不容缓。"洛清漪清冷眸子扫过药库深处,长睫微颤如蝶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发间银簪反射的光比她的眼神还冷。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陆九章去年生辰送的平安扣,此刻玉温透过绢帕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唇线却抿得更紧了些,似在无声担忧前路凶险。

  陆九章抬脚迈入库房,青衫在这灰扑扑的背景里干净得像块刚裁好的宣纸。三十个鼓囊囊的麻袋在中央码成小山,袋口火漆封着"药王帮专供"的朱红印记,那印记红得发紫,倒像是谁把朱砂砚台直接按了上去。

  "陆先生,您瞧您瞧!"一个干瘪得像被晒了三年的橘皮的老头"嗖"地从麻袋堆后阴影里钻出来,脸上堆着能夹死蚊子的褶子笑,露出的黄牙摇摇欲坠,说话时都怕它们集体跳楼。库房深处漏下的光柱恰好斜照在他油亮的秃顶上,映得汗珠像劣质珍珠般滚动。他便是库房管事"药老鬼",三角眼滴溜乱转,活像两只刚偷吃完香油的耗子。手里托着一杆锃亮银秤,秤杆上的星花被擦得比他的牙还亮,"上好的云梦甘草,药王帮直供!您闻闻这味儿,正宗云梦水土养出来的,品质绝对没话说——比小老儿的命还靠谱!"说着便要往陆九章鼻下凑,枯瘦的手腕却在半空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陆九章眼皮都没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钉在麻袋上。他伸出两指,指甲在其中一个麻袋口轻轻一划——没带刀,可那动作比刀还利落。"嗤啦"一声轻响,麻布像被撕开的情书般裂开道口子。他探手进去,跟摸鱼似的抓出一把"上等甘草",动作慢得像在品鉴什么稀世珍宝。指腹摩挲着沙砾的粗糙质感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弟兄们拿命换来的军饷,竟被如此克扣。

  摊开掌心。几根细瘦得像营养不良的柴火棍似的甘草,可怜巴巴地混在一堆粗糙暗黄色沙砾里,沙砾颗颗饱满,陆九章声音不高,却像算盘珠子落在玉盘上,在这死寂的库房里清晰得瘆人。他手腕一翻,沙砾和劣质甘草簌簌落下,在地上砸出个小小的沙坑,"这哪是甘草,分明是沙砾之中,仅寥寥数根甘草混杂其间。"

  药老鬼脸上的褶子笑瞬间僵住,跟被冻住的猪油似的。他连忙搓着手,干笑两声,声音比漏风的风箱还难听:"哎哟陆先生,您这就外行了不是?这...这云梦泽甘草天生带点'土性',沾些泥土气息!药效一点不打折!再说了,药王帮出货量大,路上颠簸,难免...难免有点'土特产'跟着混进来嘛!您就当买甘草送沙子,实惠!"

  "损耗?"陆九章唇角勾起个凉飕飕的弧度,"损耗到账面上,倒是比庙里的菩萨还分毫未损。"他目光转向那杆亮闪闪的银秤,眼神跟手术刀似的,"我倒好奇,这秤称出来的百斤,实重能有几何?别是跟戏台上的花脸似的,看着威风,实则虚胖。"

  药老鬼心头"咯噔"一下,像揣了只兔子般怦怦直跳,脸上却强装镇定,拍着胸脯道:"自然是足斤足两!这秤可是'公平记'出的,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陆先生若不信,当场验看!"说着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个木勺,舀起一勺甘草混沙砾,"哗啦"倒进秤盘,动作快得像是怕慢一秒就露馅。

  秤杆"吱呀"一声抬起,药老鬼手指哆哆嗦嗦地移动秤砣,那秤砣滑溜溜的,跟抹了油似的。

  "您瞧您瞧!平了平了!"药老鬼指着秤杆上的星花,语气笃定得像是在宣读圣旨,"不多不少,整一百斤!老天爷作证!"

  陆九章目光落在那过于圆润光滑的秤砣上——正常秤砣哪有这么滑溜?跟被人天天盘过似的。他右手袖袍下隐蔽一拂,一股柔韧内力跟长了眼睛似的弹出,轻轻拂过秤砣表面,那感觉,比拂过丝绸还轻柔。

  一股细微滞涩感传来,像是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灌铅的秤砣,果然藏不住猫腻。

  "秤砣灌铅。"陆九章声音平静得像块冰锥,"每称百斤,实重不过七十斤。药管事,你这'损耗',算盘打得比当铺掌柜还精。"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着麻袋,笃笃声在死寂库房里格外清晰,"这是你与药王帮分赃的暗记?还是说,背后另有位'九千岁'在数钱?"

  "你...你血口喷人!"药老鬼尖声叫道,声音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陡然拔高,枯瘦的手死死攥住银秤秤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瞬间渗出黄豆大的冷汗,顺着橘皮似的皱纹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圆点。三角眼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却仍强撑着挺起佝偻的背,"我这秤用了十几年!从无差错!你...你休要在此污人清白!我要去洛泽主那里告你诽谤!"

  "清白?"陆九章像没听见似的,转身走向旁边堆满账册的木桌。他修长手指翻动《采购账》页,动作从容得像在拨算珠,每一页都翻得整整齐齐,比账房先生还讲究。

  指尖精准点在记录"云梦甘草"的地方,那墨迹还带着点油光,像是刚写上去没多久。

  "采购价,每担纹银八两五钱。"陆九章声音没什么起伏,跟念菜名似的,"上月听雨楼药市,同品质甘草均价几何?我记得前儿个还听账房念叨来着。"

  旁边年轻账房学徒跟被针扎了似的蹦起来,连忙翻开随身小册子,声音清脆得像敲竹筒:"回先生!听雨楼药市上月挂牌,上等云梦甘草,均价七两一担!三等品才五两!这价格比咱们进的便宜快两成呢!"

  "高出市价近两成。"陆九章指尖轻敲数字,"好大的手笔,这是把铁血旗当肥羊宰啊。"

  他目光扫过付款记录,眉头越皱越紧——每笔货款都分两笔记录:一笔数额较大的规规矩矩记入"明账",收款人明明白白写着"药王帮";另一笔数额稍小却鬼鬼祟祟记在"暗账"项下,接收方只写着"内付"二字,跟做贼似的。

  "一笔明账,一笔'暗账'。"陆九章抬头,目光如寒冰锁定药老鬼,那眼神冷得能把三伏天的蚊子冻成冰雕,"这'暗账'银子,流去了哪里?是填了你的私囊,还是填了某些戴着佛珠的'高僧'的贪念?"

  药老鬼脸上血色褪得比被扒了皮的兔子还快,瞬间变得死灰一片。当陆九章指尖划过一张边缘被虫蛀蚀得厉害的付款票据——票根处"铁佛寺功德库"的朱印虽模糊却依稀可辨时,他喉咙里突然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眼中突然爆发出困兽般的疯狂,跟惊弓之鸟似的猛地后退两步,后腰重重撞在麻袋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够了!姓陆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他跟被踩了尾巴的野猪似的嘶吼,全身的恐惧"唰"地转化为暴怒。他猛扑向前,双手跟铁钳似的狠狠抓住账台边缘,使出毕生力气向上掀——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铁血旗都掀翻!

  "轰隆——哗啦!"沉重木桌被掀了个底朝天,账册、笔墨、算盘跟天女散花似的飞溅,纸张漫天飞舞,墨汁溅得跟水墨画似的,算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弹到麻袋上的声音比鞭炮还响。

  "洛泽主若信你这账房先生,迟早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药老鬼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得像烧红的炭球,指着陆九章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得比暗器还远。

  混乱中,陆九章目光穿透漫天飞舞的纸片,像鹰隼锁定猎物般盯住一张飘落的票据。那票据虫蛀最严重的一角"啪嗒"碎裂脱落,露出了下层——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印记:狰狞骷髅头缠绕着九条吐信毒蛇,那蛇眼绿得像淬了毒的翡翠!他指尖猛地收紧,纸张边缘在掌心硌出深深的折痕,三年前血狼口弟兄们中毒惨死的景象突然撞入脑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九幽盟!这阎罗殿的爪牙,居然把手伸到药库来了!

  陆九章瞳孔骤缩如针!寒意像冰水顺着脊椎骨爬上后脑,激得他打了个冷颤——这可比摸到冰块还凉!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算盘,龟蛇图腾的纹路硌着掌心,那是冷千绝在血狼口拼死护下的信物,此刻却像在提醒他:九幽盟的阴影从未远离。

  "呜——!"尖锐口哨声从药老鬼嘴里尖啸而出,跟被踩了脖子的夜猫子似的,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疼!

  哨音未落,库房高处房梁阴影里,四道黑影"唰"地弹射而出!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带着死亡气息直扑陆九章!人在半空,手臂"唰"地挥动,四道致命乌光撕裂空气,速度快得能划破风!

  腐骨瘴毒镖!此物见血封喉,比砒霜还毒,上次铁血旗有个弟兄就是被这镖蹭了下,手指头当场就烂掉了!

  陆九章眼神一凛,脚下步伐"唰唰"交错变幻,青衫留下一串虚实残影,身形飘忽如鬼魅。同时右手袖袍"呼"地猛拂,浑厚内力"轰"地汹涌而出,像张开一堵无形气墙,挡在身前!袖中暗袋里的算珠被内力震得轻响,那是他特意改装的暗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他不想让弟兄们看到自己暗藏杀器的模样。

  "叮!叮!叮!叮!"四声细微却清脆的金铁撞击声!毒镖被内力精准扫中带偏,"嗖嗖"钉入周围麻袋和木架!有一枚擦着药老鬼耳边飞过,"噗"地钉在木柱上,尾羽还在"嗡嗡"发抖,吓得他"嗷"一嗓子瘫软在地,跟堆烂泥似的。

  四黑衣人一击不中,空中居然诡异折转,像四只大蝙蝠,落地悄无声息,呈扇形围住陆九章。他们全身裹着紧身黑衣,只露一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手里短刃反握,刃口淬着幽蓝的毒光,在库房光柱中闪得人心头发麻。杀意像冰冷潮水般涌来,陆九章甚至能听见他们喉间压抑的喘息,那是常年浸淫杀戮的人才有的死寂气息。

  "好!好得很!"陆九章看着围上来的死士和瘫软的药老鬼,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讥诮,跟寒冬腊月的冰花似的。左手"唰"地探出黄铜算盘,那算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算珠颗颗饱满。右手食指在算盘边缘玄武图腾上轻轻一拂,那动作,像是在给老朋友打招呼。

  他对着药老鬼,声音清晰得像拨算珠,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药王帮,"陆九章指尖在账册上重重一点,墨字仿佛都被戳得跳起来,"打着'专供优质药材'的金字招牌抬价,高出市价近两成。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拿铁血旗当冤大头宰——比青楼的头牌还敢开价!"

  "你药老鬼,"陆九章目光转向瘫软的老头,声音像磨过的刀锋,"利用灌铅银秤玩'短斤少两'的把戏,每百斤克扣三十斤,活生生从铁血旗嘴里抠出三成差价填自己腰包。这三年来,你腰包里的银子,怕是比你脸上的褶子还多吧?"

  "剩下七成差价,连同那些见不得光的'暗账'银子,"陆九章话锋一转,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药老鬼,"通过什么'内付''私转'的隐秘路径,最终流向——"他拖长语调,看着药老鬼的脸从死灰变成铁青,"药老鬼!说!是不是药王帮在云梦泽的总掌柜?!"

  "这便是'货银账三不对榫'!"陆九章屈指在算盘上"噼啪"一拨,算珠蹦跳间带出账房术语,"药材标着'上等甘草',银钱付着'天价货款',账目记着'暗账内付'——三样对不上号,比赌场的假账还混账!分明是暗中输送利益的门道,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三年来,光甘草这一项,被你们啃走的利润就高达一千五百两白银!"陆九章报出数字时,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却像重锤砸在药老鬼心口,"换成小米够铁血旗弟兄们吃三个月,打成刀枪能装备半个营!"

  "这些银子,"陆九章语气陡然加重,眼神里闪过痛心疾首,"本可铸成护命的甲胄,换来救命的药材,养活上百个出生入死的弟兄!现在却填了你们这些蛀虫的私囊!"

  他扫过面无表情的死士,声音像淬了冰:"斩断你们这些吸血的中间盘剥,直接对接听雨楼药市!省掉你们的'抽头'、'耗损'、'暗账'这些猫腻!耗费立降两成!"说着还特意顿了顿,看着死士们握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

  "两成!"这两个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药老鬼心上,他疼得浑身抽搐,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连那四个面无表情的死士,眼中也飞快闪过一丝动摇——两成的耗费所减,足够让任何雇主重新掂量这笔买卖。

  "放屁!你这是妖言惑众!血口喷人!"药老鬼彻底癫狂,头发散乱得像堆枯草,唾沫星子喷了三尺远,尖叫道,"杀了他!快杀了这个算死账的!"

  四死士眼中寒光大盛,仿佛被药老鬼的尖叫唤醒,身形如鬼魅般同时发动!短刃划破空气带起"咻咻"风声,从四个刁钻角度噬向陆九章,刃尖的幽蓝毒光在昏暗库房里闪得人心头发紧!

  陆九章眼中精芒爆射!不退反进!

  左手算盘"唰"地向上一托,五指在算珠上疾速拨动,铜珠化作一片模糊光影!"噼啪!噼啪!噼里啪啦!"算珠碰撞声密如骤雨,每一次拨动都伴随一道凝练的劲风激射而出,精准撞向死士的毒刃!

  叮当声爆豆般响起!毒刃被震荡之力荡开!死士手臂酸麻,攻势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剑鸣如九天凤唳般撕裂杀机!那声音清亮得像玉石相击,瞬间压过了兵刃交锋的锐响!洛清漪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库房门口,素白指尖按在剑鞘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陆九章遇险的刹那,她几乎要捏碎手中的平安扣。

  "咻——!"一道雪亮剑光从库房大门方向暴射而至,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目标不是陆九章,而是正从怀里掏什么东西的药老鬼——那老东西的手刚摸到怀里的黑色瓷瓶!

  剑尖未至,凛冽的剑气已激得药老鬼汗毛倒竖,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他掏东西的手猛地僵住,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剑光如灵蛇般在他眼前巧妙一折,贴着他胸前衣襟"唰"地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嗤啦!"轻响过后,药老鬼胸前衣襟应声裂开,一本深褐色油皮小册子被剑尖精准挑带,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向剑光来处!

  门口,洛清漪持剑而立。白衣胜雪,纤尘不染,脸上却覆着一层寒霜,双眸冷得像腊月的冰湖。她玉指轻夹飞来的册子,动作优雅如拈花,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方才若再慢半分,陆九章恐怕已遭药老鬼毒手。发间银簪斜插,那是陆九章亲手为她绾的,此刻却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

  她目光落在册子内页,只见上面用娟秀却透着诡异的字迹写着:

  "七月初七,子时三刻,毒瘴谷西三里,老槐树下,交货。三百斤,品相需上等,不得有误。"墨迹边缘泛着淡淡的腥气,像是用什么邪门东西调和的。

  洛清漪指节捏得发白,册子几乎要被她捏碎。她猛地抬头,长剑直指药老鬼,声音像冰珠砸在青石上,又冷又脆:

  "毒瘴谷?交货?三百斤上等品相?"

  她眼中寒光暴涨,声音陡然拔高,长剑在掌心震出细碎嗡鸣:"原来你种这些低产劣质甘草,根本不是为了药材!是为了给药王帮、给九幽盟作遮掩!遮掩你们在毒瘴谷培植、炼制'腐骨瘴'毒草的勾当!"话音未落,剑穗上的银铃突然炸裂,那是她心绪剧烈波动的征兆——弟兄们的惨死与眼前的阴谋终于在此刻串联成线。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在库房炸响!铁血旗弟子们脸色骤变,看向药老鬼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药老鬼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眼神涣散得像个丢了魂的木偶。连那四个死士的动作都明显迟滞,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他们显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守护这么肮脏的秘密。

  洛清漪不再看瘫软的药老鬼。她手腕轻振,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身光华大盛,一道凝练如匹练的剑气"唰"地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支撑库房一角货架的粗大木梁!

  "咔嚓——轰隆!!!"剑气如切豆腐般将碗口粗的木梁从中斩断,断口光滑得像镜面!

  失去支撑的沉重货架发出痛苦的呻吟,如山崩般轰然倒塌!麻袋、木箱、药材劈头盖脸倾泻而下,砸起漫天尘埃,呛得人睁不开眼!

  尘埃稍定,狼藉中赫然露出被掩埋的东西——几十个密封严实、通体漆黑的陶罐!罐身上刻着九幽盟的毒蛇印记,隐隐散发着一股甜腻中夹杂腐臭的诡异气息,闻之令人作呕!

  "腐骨瘴"毒药成品!铁血旗追查已久的毒物源头,竟然就藏在自己的药库里!

  药老鬼看着暴露的黑陶罐,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噗通"一声彻底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恶臭熏天。

  "拿下!"洛清漪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不带一丝感情。

  铁血旗精锐如狼似虎地扑上,将药老鬼死死按住。四死士见事不可为,眼中厉色一闪,同时反手将短刃刺向自己心口——动作快得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噗嗤!利刃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四人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像被吹灭的烛火,软倒在地,嘴角溢出黑血,顷刻毙命——死士的规矩,从不留活口。

  库房里一片狼藉,尘埃未定。洛清漪白衣胜雪,站在毒罐和劣质甘草中间,秀眉微蹙如远山含黛。空气中药味、血腥味与毒瘴的甜腻气息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漩涡,她却连呼吸都未曾乱过。九幽盟的手,比她想象的更长、更毒,竟然已经渗透到铁血旗的根基之地。她悄悄将陆九章方才掉落的铜夹拾起,用绢帕仔细擦拭干净,指尖触到夹内残页上熟悉的菩提叶纹理,心中默念:定要护他周全。

  陆九章站在翻倒的账台旁,拾起一张《采购账》残页,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目光深邃如潭。药老鬼掀桌的疯狂,账簿下的九幽盟印记,死士毫不犹豫的自裁…这一切太过刻意,透着一股被精心操控的诡异意味。

  库房外传来"噔噔噔"的沉重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冷千绝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煞气闯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云梦泽的晨露与泥点,手里紧攥着一枚墨玉玄武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玉佩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他脸色铁青得像要滴出水来,进门时带起的风卷得账册残页簌簌作响。跟这上面的一模一样!这玉佩是当年老子在'血狼口'血战三天三夜,从九幽盟头目尸体上扒下来的!贴身戴了五年!"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声音陡然低了八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老子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这玉佩…若真是祸根,现在就砸了它!"说着高举手掌就要拍下,手腕却在半空微微颤抖——那是他与陆九章在血狼口死战换来的信物,砸下去的何止是玉佩,更是他视若性命的兄弟情。

  "陆老弟!"他声如闷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扫过狼藉现场和地上的死士,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陆九章脸上,"库房的事老子听说了!干得好!但这玉佩…"他一把将玉佩怼到陆九章眼前,玉上的蛇鳞纹路在光线下泛着冷光,"演武场石板上的蛇鳞纹路,跟这上面的一模一样!这玉佩是当年老子在'血狼口'血战三天三夜,从九幽盟头目尸体上扒下来的!贴身戴了五年!"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老子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这玉佩…若真是祸根,现在就砸了它!"说着高举手掌就要拍下!

  陆九章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扣住冷千绝手腕,力道沉稳得像铁钳却暗含分寸:"冷大哥!稍安勿躁!"他目光锐利如剑直视对方暴怒的眼睛,指尖在冷千绝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轻轻一按——那是他们在血狼口约定的暗号,意为"信我"。"玉佩是证物,不是罪证!砸了它,线索就彻底断了!此物与铁佛寺残页、药库毒源,都是九幽盟这张黑网的一环!我们要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真正的大鱼!"他刻意放缓语速,看着冷千绝眼中的红血丝渐渐褪去,知道这位铁血汉子已明白自己的意思。

  冷千绝手臂剧烈颤抖,与陆九章对视片刻,眼中的狂怒渐渐褪去,被深沉的痛苦和决绝取代。他猛地收回手,将玉佩死死塞回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好!老子信你这一次!铁佛寺之行,老子亲自打头阵!若真揪出那个狗屁九千岁…老子要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算盘珠子!"他重重一挥大手,转身时披风带起的风扫落了账台边的半片墨纸,"这里交给老子扫尾!你们…去办该办的事!"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重,像是在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他欠陆九章的信任,必须用行动来还。

  "先生。"一个年轻的铁血旗弟子快步走进来,怀里捧着一卷用青色缎带系好的卷轴,神色紧张又带着几分兴奋,"听雨楼药市加急信函,您要的最新《药市价格表》到了!"

  陆九章微微颔首,接过卷轴。解开缎带,将其在断木上缓缓摊开,动作从容得像在展开一幅绝世画卷。

  雪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罗列着各种药材的详细价格,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陆九章目光如炬,快速扫过那些跳动的数字,寻找着异常的价格波动。

  突然,指尖在一行墨迹未干的数字上猛地顿住——那触感像是摸到了烧红的烙铁,让他下意识缩回半分。

  "金线莲预购"后面,今日开盘价格被人用朱砂狠狠圈了个圈!那朱砂红得发紫,边缘处还带着笔尖划破纸面的毛边,像是谁用尽全力将心头血泼在了上面,刺得人眼睛生疼!

  旁边空白处,同样朱砂画着个诡异图案——层层叠叠的祥云缭绕盘旋,不多不少正好九重,云纹末端却猛地勾起,勾勒出一只半睁半阖的眼睛轮廓,眼白多黑瞳少,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纸上的价格数字,透着股睥睨众生的傲慢!

  九重天云纹!陆九章脑中"嗡"的一声炸响——这不是九幽盟的高层标记吗?三年前在血狼口缴获的密信上,就有这个眼睛藏在云里的鬼画符!

  陆九章瞳孔骤缩成针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唰"地窜上天灵盖,激得他后颈汗毛全竖了起来,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爬了上去!三年前血狼口弟兄们中毒时的惨状突然浮现:七尺高的汉子在毒瘴中化为脓水,临死前伸出的手还保持着递药的姿势。他手指猛地一紧,卷轴被攥得"嘎吱"作响,指节泛白如纸,指腹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弟兄们白白牺牲!

  九幽盟!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鬼,目标早已不止毒药和暗杀!这被朱砂圈红的"金线莲预购",这只俯瞰人间的眼睛云纹…是赤裸裸的宣告,是挑衅!他们要染指药材命脉的根基——交易规则和价格本身!预购订单一旦被恶意操控,足以让半个江湖药商倾家荡产,让药材供应链像断了线的算盘珠子般彻底混乱!这分明是冲着铁佛寺地宫总账来的——搅乱局势,阻碍我们追查!

  这是不见刀光的商战!却比最毒的腐骨瘴还凶险致命!杀人不见血,却能让千军万马不战自溃!

  "先生?"年轻弟子见陆九章脸色白得像纸,眼神直勾勾盯着卷轴,连呼吸都快停了,紧张得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低唤了一声,生怕惊扰了什么。

  陆九章未答。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死盯那刺目的朱砂和傲慢的云纹,库房里的嘈杂声、弟子的呼吸声、远处的风声…似乎都被一个无形的罩子隔绝在外,世界里只剩下这张纸、这串数字、这个鬼画符。

  窗外天色早已暗沉如墨,浓云低压得像要塌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库房内油灯光线忽明忽暗,将陆九章凝立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像个挣扎的困兽,又像柄即将出鞘的剑。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的黄铜算盘。冰凉的铜质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算珠被碰得微微晃动,发出"嗒"的轻响。这柄跟了他十年、算尽流水账、盘清万家底的算盘,此刻竟重逾千斤,像握着整个江湖的命脉。

  九幽盟布下的棋局,宏大得令人心惊,阴险得让人齿冷。那被朱砂圈定的"金线莲预购",哪里是什么价格表,分明是封战书,是个恶意满满的邀请——邀他踏入这场没有硝烟却足以让尸骨成山的商战杀局。此战胜负,不仅决定能否撕开铁佛寺那层伪善的袈裟,更决定能否揭开九千岁那张藏在面具后的鬼脸!

  陆九章目光从卷轴上抬起,望向库房外沉沉的夜色。寒意像冰碴子凝在眼底,深处却有一点针尖般的锐芒被点燃,亮得像寒夜里的孤星。他指腹反复摩挲着算盘边缘龟蛇交缠的玄武图腾,那是冷千绝送他的生辰礼,此刻冰凉的纹路硌着皮肤,却奇异地让他纷乱的心绪安定下来——玄武镇水,亦镇心魔。远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短暂照亮他眼底的决绝,随即又被更深的夜吞没。

  "风暴要来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吞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冰面下涌动的暗流。眼底寒芒与决绝交织,想起冷千绝紧握玉佩时泛白的指节,想起洛清漪剑穗上炸裂的银铃,更想起血狼口弟兄们临终前不甘的眼神——这一次,绝不能让阴谋得逞。

  算盘上的铜珠,在他指腹下无声归位,"嗒"的一声轻响,细微却清晰。指腹在铜珠上反复摩挲三次,每粒算珠都精准卡入凹槽,如同他此刻梳理清晰的思路。冷大哥的承诺犹在耳畔,洛清漪的剑锋仍映着寒光,这架跟了他十年的算盘,今夜要算的不是银钱,是血债。

  而那道指向铁佛寺的锋芒,已在无声中凝聚、淬炼。天边最后一颗残星隐入云层,陆九章指尖在算盘玄武纹上最后一按,冰凉触感直透心底——血狼口弟兄们的哀嚎化作此刻掌心的温度,只待破晓时分,便要撕破重重迷雾,直刺那罪恶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