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金银博弈定江山,信字洪流卷朝堂-《用KPI考核江湖大佬的日子》

  冲出铁佛寺地宫的刹那,午后的天光如熔化的金汁般泼洒而下,刺得人眼眶生疼。沈青囊下意识抬手遮眼,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他苍白的脸上晃出细碎的明灭,像极了地宫里毒火熄灭后残留的余烬。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腥气与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众人身上未散的血腥气,被热风一吹,黏腻地贴在脖颈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冷千绝走在最前,绝灭枪的枪尖拖拽着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火星,每一步都像是在发泄着什么------那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憋屈,像一团浸了油的棉絮,堵在胸口烧得慌。远处官道旁的老槐树被晒得蔫蔫的,叶子打着卷儿,蝉鸣声嘶力竭,却驱不散众人心头那片比地宫还要浓重的阴霾。

  地宫里惊心动魄的火焰反噬、九千岁替身傀儡炸碎时漫天飞溅的木屑铁屑、还有最后那幅晶矿星图上直指皇宫观星台的猩红标记...一切都像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可沈青囊捂着心口的闷咳、洛清漪指尖沾着的血渍、陆九章虎口不断渗血的伤口,又在时刻提醒他们:刚才发生的,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妈的!又让那老阉狗耍了!"冷千绝猛地顿住脚步,绝灭枪"哐当"一声砸在旁边那棵歪脖子槐树上。树干剧烈摇晃,枯黄的叶子簌簌纷飞,几片砸在他布满虬髯的脸上,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扫开。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如蚯蚓般蠕动,虎口旧伤被牵扯得隐隐作痛------那是上个月在黑风寨为掩护商队留下的疤。他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奔逃的疲惫,而是那股从胃里翻涌上来的憋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青囊差点折在地宫的业火里,结果揪出来的不过是个塞了棉花的傀儡!

  "东厂的'玄甲卫'傀儡!"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唾沫星子砸在龟裂的土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这玩意造价够养三百弟兄三月!老阉狗为了金蝉脱壳,真是下了血本!"话音未落,又是一拳砸在树干上,这次力道更狠,竟震得树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嫩白的木质,几点树汁混着尘土渗出来,像极了人被打出血的伤口。

  沈青囊靠在一块被晒得发烫的青石上,后背刚贴上石面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热度烫得他像要烧起来似的。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连带着平日里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也失了神采,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洛清漪半跪在地,正小心翼翼地用金针替他疏导心脉,纤细的手指捏着三寸长的金针,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她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鬓角滑落,滴在沈青囊手背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别动。"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捻着金针缓缓刺入他膻中穴。

  沈青囊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不是因为疼,而是内力滞涩处被金针强行疏通的酸胀感,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经脉里爬。他微微喘着气,苦笑道:"好歹...好歹撕下了他一层伪装,知道了他的真账藏在观星台。"说到这里,他眼神暗了暗,余光瞥见冷千绝暴怒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愧疚------若不是自己强行催动龟息术骗过傀儡,也不会耗尽内力,成了拖累。他看向陆九章,试图扯出个轻松的笑,嘴角却只牵动出一道僵硬的弧度:"而且..."声音低了些,带着气音,"那业火反噬,就算烧的是替身,操控本体的九千岁恐怕也得遭点反噬之伤吧?"

  陆九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处因强行布设"天罡阵"而崩裂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他灰布长衫的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催动阵法时透支内力的后遗症,连带着那枚从不离身的黄铜算珠也在掌心硌得生疼。

  他正在心里飞速盘算,像拨弄算珠般反复掂量着得失:沈青囊的龟息术虽险,却换来了替身的实锤;天罡阵虽反噬,至少摸清了观星台的底细...可代价呢?沈青囊现在连站都站不稳,铁血旗折损了三名好手,更别提行踪彻底暴露------这就像在赌坊里押错了宝,赢了点碎银子,却把家底都亮给了对手。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他的眼。他抬手揉了揉,指腹擦过眼角的细纹,触到一片冰凉------不知何时,连风都带着秋老虎的余威,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地宫之行,损耗:沈青囊心脉受损需静养三月,至少错过秋收前的药材押运;众人内力损耗过半,冷千绝的"绝灭枪"绝技三天内无法全力施展;铁血旗在京郊的三处暗哨被玄甲卫拔除,连带着线人老张头怕是...陆九章闭了闭眼,不敢再想;最要命的是打草惊蛇------九千岁那只老狐狸,此刻怕是已经在宫里磨爪子了。

  收获:确认九千岁替身的"玄甲卫"傀儡构造,关节处有东厂特制的"子母扣",后续或可仿制破解;得知观星台藏真账,且需"北斗匙"开启------那钥匙据说在司礼监掌印太监手里;初步判断九千岁可能受创,方才傀儡爆炸时,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极淡的阴柔内力顺着阵法反噬而去,虽微弱,却足够让那权倾朝野的公公疼上几天。

  得不偿失。陆九章在心里给这笔账画上了红叉。他抬头望向京城方向,灰蒙蒙的天际线下,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血盆大口。银两周转已然困难------他们现在几乎成了朝廷和九幽盟明面上的靶子,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的肉,连撒盐的人都不用自己动手。

  "当务之急,是补充银两周转,稳住根基。"陆九章嘶哑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干涩的痛感。他从怀里摸出那枚黄铜算珠,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着,算珠与掌心的伤口摩擦,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算珠是他初创财武宗时,一位江湖前辈所赠,磨得圆润光滑,此刻却硌得他掌心生疼。"九千岁吃了这记暗亏,绝不会坐以待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冷千绝还在对着槐树出气,沈青囊靠在石上闭目调息,洛清漪正用手帕擦拭金针上的血渍------每个人都带着伤,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他的反扑,恐怕会比地宫的毒火更猛。"

  他的预感很快成了现实。

  众人刚回到财武宗在城外的一处秘密据点------一个伪装成大型货栈的院落。那院子藏在乱葬岗旁的贫民窟里,四周围着丈高的土墙,墙头上插满了碎玻璃和荆棘,门口挂着"隆昌货栈"的破木牌,牌上的红漆早已剥落,只剩下几个模糊的黑字。推开沉重的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像是不堪重负的老人在呻吟。院子里堆满了盖着油布的货箱,空气中弥漫着桐油、霉味和干草混合的古怪气味。他们刚在正屋的破木桌旁坐下,屁股底下的板凳还没坐热,坏消息就如同雪片般飞来------比六月的冰雹还要密集,砸得人晕头转向。

  先是货栈的老账房,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头,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他跑得太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怀里揣着的算盘"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算珠滚落一地,在泥土地上蹦跳着散开。他顾不上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脸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嘴唇哆嗦着,连老花镜都歪到了鼻尖上。"宗...宗主!不好了!"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城里的'汇通'、'四海'、'隆昌'三大钱庄...同时宣布,停止兑付咱们财武宗的所有银票和契据!说是...说是咱们抵押的药田和矿脉'价值不实',要...要重新核验!"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双手死死抓住桌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紧接着,一名铁血旗的斥候跌进门来。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荆棘划破的小腿,上面渗着血珠混着尘土。他满身尘土地跪倒在地,刚想开口,就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每一声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冷旗主!"他好不容易喘匀气,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咱们通往云梦泽、黑风寨的三条主要商路,都被官兵设卡封了!带队的是个面生的千户,说是奉了九千岁的手谕,查抄'逆产'!咱们运出去的三批药材------那是给江南织造坊的救命药啊!还有一批刚从黑风寨运来的铁矿,全...全被扣了!"他说着,猛地用拳头砸了下地面,泥土地被砸出一个浅坑,"弟兄们想反抗,可对方人多,还带着火铳...那火铳据说是从禁军工坊偷出来的!"

  最后到来的是听雨楼的密使,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看起来像个书生的年轻人。他不像前两人那样慌张,只是脸色异常凝重,进门后先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走到陆九章身边。他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纸,双手递过去,指尖微微颤抖。"陆先生,江湖上突然流传一份'皇令'抄本。"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上面说财武宗勾结倭寇、私设刑堂、意图谋反!九千岁勒令各派即刻与财武宗切割,否则以同党论处!已经有...有好几个小门派宣布断绝和我们的生意往来了,连城南的'百草堂'都把咱们的药材退回来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另外...市面上有人在大量抛售咱们发行的'运河修缮契据',价格已经被砸穿发行价了!原本一两银子的契据,现在三钱都没人要...而且...还有传言说,咱们存在通汇钱庄的应急银钱,已经被官府冻结了!"说完,他飞快地收回手,袖袍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风吹过院角破灯笼的"呜呜"声,像极了人在哭。货栈老账房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滚落的算珠;铁血旗斥候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是哭还是在压抑怒火;听雨楼密使背对着众人,望着墙角那堆蒙着油布的货箱,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银两封锁、通路阻断、谣言中伤、信誉打压...九千岁的反击又快又狠,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不见血光,却要一点点割掉财武宗的根基。陆九章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那老阉狗此刻的嘴脸------定是坐在铺着白狐裘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参汤,指挥着手下一群爪牙,将他们逼入绝境。这不再是江湖恩怨的打打杀杀,而是一场绞杀,一场旨在彻底断绝财武宗生存根基的全盘打压,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冷千绝气得眼睛通红,像两团燃烧的炭火。他猛地抄起靠在墙角的绝灭枪,枪杆足有碗口粗,被他单手举起,狠狠顿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泥土地裂开几道细密的纹路。"狗日的阉贼!"他怒吼道,声音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打不过就玩阴的!断老子粮道,污老子名声!老子这就去京城,一枪捅穿他那鸟窝!把他那身蟒袍扒下来当尿布!"他越说越激动,绝灭枪在地上又顿了一下,枪尖深深扎入土中,溅起一片尘土。

  "然后呢?"陆九章的声音突然响起,冷静得近乎冷酷,像一盆冰水浇在燃烧的柴火上。他没有看冷千绝,依旧望着窗外那堆蒙尘的货箱,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然后让铁血旗的兄弟跟着你一起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被朝廷大军围剿?让云梦泽的药农因为没了销路,守着金线莲饿死?让那些信任我们、买了契据的小商小贩血本无归,在街头哭天抢地?"他转过头,目光扫过冷千绝,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冷旗主,你是铁血旗旗主,不是匹夫之勇的愣头青。你的枪,要捅的是敌人的心脏,不是带着弟兄们往火坑里跳。"

  冷千绝噎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猛兽,愤怒地瞪着陆九章,眼神里却渐渐褪去了暴怒,多了几分茫然和无力。他知道陆九章说得对,可那股憋屈劲儿堵在胸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他猛地将绝灭枪扔在地上,枪杆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发麻。他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平日里挺直的脊梁此刻却佝偻着,像被千斤重担压垮了。

  陆九章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窗外,货栈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被油布盖着,在风中鼓起一个个包,像一座座沉默的坟茔------现在看来,它们很快就要变成废品了。院子里站着十几个伙计和弟子,都是跟着财武宗初创的弟兄,有的在搬运货物,有的在擦拭兵器,可动作都慢吞吞的,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们时不时抬头望向正屋的方向,目光里带着期盼和恐惧,像一群等待宣判的犯人。一个年轻的伙计抱着一捆麻绳,绳子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散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

  "他在用强力打压的手段,动摇我们的人心,挤兑我们的银两周转。"陆九章缓缓道,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的一道裂痕------那是去年冬天冻裂的,一直没来得及修。"他想让我们信誉扫地,众叛亲离,最后不战自溃。"他想起三天前,还有小商贩提着点心来货栈,笑着说"陆先生发行的契据,我们信得过",可现在...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满是尘土和霉味,再也闻不到点心的甜香了。

  "那...那怎么办?"货栈老账房颤巍巍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算盘,却怎么也无法将散落的算珠归位。他声音带着哭腔,老花镜后面的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咱们的现银最多只能撑三天...三天后,工钱发不出,货款结不了,那些等着买药治病的百姓...还有咱们养在云梦泽的药农...这...这摊子就真要散了!"他说到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起初只是模糊的人声,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叫骂和推搡声,像一锅煮沸的粥。有人在喊"陆先生出来",有人在骂"骗子",还有女人的哭泣声,乱哄哄地搅在一起,撞在紧闭的木门上,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让开!我们要见陆先生!凭什么不给我们兑付银票?"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带着愤怒的咆哮,"我儿子还等着买药救命呢!你们财武宗不能言而无信!"

  "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另一个尖利的女声接着喊,"我家男人上个月刚买了你们的运河契据,现在钱庄说废纸一张!你们是不是想赖账?!"

  "我们的契据会不会成废纸?陆先生出来说清楚!把我们的血汗钱还给我们!财武宗是不是真的勾结倭寇了?"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像无数根针,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群穿着各色服饰的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穿着绸缎马褂的商人,肚子滚圆,手里攥着一叠泛黄的契据,脸涨得通红;旁边跟着几个扛着锄头的农夫,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眼神里满是焦虑;还有几个镖师打扮的汉子,腰间佩着刀,面色不善地盯着屋里的人。他们是财武宗商业网络的末梢,是那些最信任财武宗、将身家性命都押在这上面的普通人。此刻,他们脸上的焦急和愤怒,像一团团火,灼烧着每个人的眼睛。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院子里蔓延。刚才还在搬运货物的伙计停下了手中的活,低着头不敢看人;年轻的弟子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却不知道该对准谁;连铁血旗的斥候都站了起来,警惕地挡在陆九章身前,手按在刀柄上。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像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雨,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九章看着眼前这群人,看着他们攥紧契据的手、通红的眼睛、颤抖的嘴唇,又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脸色凝重的伙伴们。冷千绝重新站直了身子,玄铁枪握在手中,眼神里多了几分决绝;沈青囊不知何时坐直了些,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洛清漪将金针收好,手指按在腰间的软剑上,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陆九章深吸一口气,一股沉重的责任感压在心头------他不能倒下,也不敢倒下。一旦信心崩盘,这群信任他们的人会变成最愤怒的火焰,将财武宗彻底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密集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声音起初很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冲破了院子里的嘈杂。马蹄踏在土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奔来。

  "闪开!都闪开!急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院子里的人群下意识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只见叶轻舟一马当先冲入院落。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沾着尘土,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他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跑得太快,四蹄翻飞,鬃毛飞扬,冲进院子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前蹄在空中刨动着,溅起一片尘土。叶轻舟勒紧缰绳,马嘶声渐渐平息,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吹起地上的几片落叶。身后跟着几名听雨楼的好手,个个身手矫健,眼神锐利,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急行军。

  叶轻舟甚至没等马停稳就飞身而下,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听雨楼好手及时扶住了他。他顾不上站稳,从背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牛皮口袋,那口袋用粗麻绳捆着,上面还沾着几点暗红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他提着口袋,大步走到陆九章面前,重重放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桌子腿似乎都被震得晃了晃。

  "宗主!查清楚了!"叶轻舟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样说道,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跑得太急,还没喘匀气。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尘土,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坚毅的脸,"三大钱庄突然拒兑,是收到了司礼监的密令!我抓到了汇通钱庄的一个账房先生,他招了,说是九千岁的外甥------就是那个'永盛昌'票号的东家,亲自带人去钱庄施压的!抛售契据的黑手也是他!还有,封锁商路的官兵,根本不是正式的府军,是九千岁私自蓄养的'皇庄卫队',穿的都是假号衣,手里拿的火铳也是从神机营偷出来的!"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找到了猎物的猎人。

  情报精准,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破了九千岁编织的谎言。院子里的嘈杂声不知何时停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叶轻舟和那个牛皮口袋上,连风都仿佛静止了。

  陆九章眼中精光一闪,像黑夜中划过的流星。他猛地打开牛皮口袋的绳结,将里面的东西倒在石桌上。几本厚厚的账册"啪嗒"一声落在桌上,封皮是暗红色的皮革,边角磨损严重,上面用烫金的小字写着"永盛昌票号总账";旁边还有一些折叠的信纸,纸张泛黄,上面盖着司礼监的朱红印章,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这是..."老账房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账册的封面。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时,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是'永盛昌'票号的部分暗账!这里...这里记载着他们如何挪用官银!还有这个..."他拿起一张盖着印章的信纸,眼睛瞪得溜圆,"是司礼监拨付'皇庄卫队'饷银的记录!上面还有九千岁的私印...天哪,这...这是从哪弄来的?这可是掉脑袋的东西!"

  叶轻舟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和疲惫。他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那是背着账册跑了几十里山路留下的后遗症。"九千岁能在我们身边安插钉子,我们自然也能在他身边'发展线人'。"他故意加重了"发展线人"四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这些可是花了大力气,查抄了他好几个秘密账房才搞到的账据!差点被他的护卫发现,幸好兄弟们拼死掩护..."说到这里,他笑容淡了些,眼神暗了暗,显然想起了那些没能回来的同伴。

  证据!反击的证据终于到了!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声,几个年轻的伙计激动地互相拥抱,连老账房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冷千绝重重拍了拍叶轻舟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拍倒:"好小子!干得漂亮!"

  陆九章却没有笑。他快速翻动着账册,手指在那些记载着肮脏交易的条目上划过,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愤怒。账册上的每一笔记录,都是民脂民膏,是百姓的血汗钱,被九千岁和他的党羽肆意挥霍。他脑中飞速运算着,这些证据能起到多大作用,该如何使用,才能给九千岁最沉重的打击。

  "还不够。"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刚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在他眼中迅速冷却,变成了更加坚定的决心。"这些只能证明他违规操作,动摇不了他的根本。"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账册,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要扭转人心所向,我们需要更强大的信誉支撑,需要真金白银的银钱支援!需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财武宗没有倒,也不会倒!"

  陆九章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几张熟悉的面孔上。夕阳透过货栈破损的窗棂斜射进来,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冷千绝紧握绝灭枪的手照得发亮------那双手指关节上布满老茧,虎口处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依旧稳如磐石。

  他身旁站着云梦泽长老云中鹤,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腰间悬着个药囊,里面露出几支干枯的金线莲,老人正用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眼神在货栈堆积的药材箱上打转,若有所思。

  角落里,铁佛寺的澄观大师一袭灰袍,念珠在指间无声转动,他本是来采购治疗寺中武僧跌打损伤的药材,此刻却被卷入这场风波,蒲扇般的手掌按在膝头,神色平静却难掩凝重。

  还有威远镖局那位幸存的副镖头王猛,他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动------上个月护送财武宗商队时被倭寇砍断的,此刻正用独臂紧紧攥着腰间的镖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诸位。"陆九章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激起层层涟漪。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院外隐约的喧嚣,"九千岁想用强权掐断我们的银钱流水,想用谣言击垮我们这新兴门派的微薄信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从冷千绝的怒目圆睁,到云中鹤的忧心忡忡,再到澄观大师的慈悲悲悯,最后落在王镖头那只空荡荡的袖管上,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那我们,就给他看看,什么叫做'江湖信义',什么叫做'民心所向'!"说到最后四字,他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像一场微型的雪。

  他猛地一拍石桌,"啪"的一声脆响,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几滴,在粗糙的桌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想玩阴的?"陆九章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我们就来一场正面抗衡!用江湖人的骨头,用百姓的信任,跟他这阉贼硬碰硬!"

  "冷旗主!"

  "在!"

  "你铁血旗名下那三处优质寒铁矿脉,"陆九章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冷千绝,一字一句道,"可愿抵押给财武宗,发行'联保契据'?利息......就按江湖最高惯例再加三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冷千绝毫不犹豫,左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一块玄铁令牌。那令牌巴掌大小,正面刻着一头咆哮的猛虎,边缘因常年摩挲而发亮。他"啪"地一声将令牌拍在石桌上,震得桌上的账册都跳了跳。"老子信你陆九章!"他怒吼道,声音在狭小的货栈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矿脉押了!这狗屁契据,老子第一个买!买他娘的一千两!"他胸口剧烈起伏,虬髯抖动,眼中却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那是对兄弟的信任,也是对奸佞的同仇敌忾。

  "云长老!"

  "老朽在!"

  "云梦泽未来三年的金线莲优先采购权,作价入股,如何?"陆九章转向云中鹤,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共担风险,共享收益!"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澄观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铁佛寺香火鼎盛,善信捐赠的香火善款可否暂时暂借周转?利息所得,一半用于修缮佛塔,一半纳入财武宗应急储备?"

  云中鹤抚须沉吟片刻,花白的胡须在夕阳下泛着银光。他想起云梦泽药田里那些长势正好的金线莲,想起药农们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陆九章眼中的恳切,最终重重点头,药囊里的干枯药材发出"沙沙"的轻响。"覆巢之下无完卵!"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老朽活了七十岁,什么风浪没见过?这赌局,我云梦泽跟财武宗共进退!"

  "澄观大师!"

  "阿弥陀佛。陆宗主有何吩咐?"

  铁佛寺香火鼎盛,善信捐赠的善款可否暂时周转?"澄观大师的声音温和如水,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利息所得,一半用于修缮佛塔,一半纳入财武宗应急储备?"

  澄观大师双手合十,念珠在指间缓缓转动,发出"嗒嗒"的轻响。"阿弥陀佛。"他低诵一声佛号,声音里带着悲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稳江湖,安民心,即是积最大的功德。"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陆九章身上,"善款善用,老衲代表铁佛寺,同意了。"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铁佛"二字的木印,轻轻放在桌上,木印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

  "王镖头!"

  "陆先生您说!"

  "威远镖局遍布天下的镖路网络,即刻起,优先、免费为财武宗此次'信用保卫战'运送物资、传递信息!可能办到?"

  那王镖头眼含热泪(威远镖局的血案与九千岁脱不了干系),抱拳嘶吼:"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威远镖局上下,任凭差遣!"

  "好!"陆九章眼中仿佛有星辰在闪烁,原本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他快速盘算着:铁血旗的矿脉价值十万两,云梦泽的金线莲每年能带来三万两收益,铁佛寺的善款少说也有五万两......这些加起来,足够撑过眼前的危机了!"那就让九千岁看看,"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激昂,"我财武宗虽立派时日尚短,却有幸得江湖同道鼎力相助!这便是江湖信誉,这便是联手互助!他想断我们的银钱,我们就用整个江湖的力量,给他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他转向叶轻舟:"立刻将四大派联合担保的消息,通过听雨楼和丐帮的渠道,以最快速度传遍江湖和市井!重点强调我们的抵押物足值,银钱周转充裕!"

  "是!"

  "另外,"陆九章拿起那几本暗账,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