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曹休到-《辅佐汉室,重振三国》

  弘农郡。

  这座,位于潼关与洛阳之间的,战略重镇,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压抑到,令人窒息的,阴云之下。

  自从,三天前,抚军大将军司马懿,率领着,不足五千的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退守此地之后。整座城市,便,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没有,商贾的叫卖。

  没有,孩童的嬉闹。

  甚至,连,风,吹过街角的,声音,都仿佛,带着,一丝,悲戚的,呜咽。

  每一个,紧闭的门窗之后,都有一双双,恐惧的眼睛,在,偷偷地,窥视着。

  他们,窥视着,那些,驻扎在城中,如同,丢了魂魄的,败军。

  这些士兵,曾经,是,大魏的骄傲。他们,是,从,百战余生的“虎豹骑”中,遴选出的,精锐。他们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属于帝国军人的,傲慢。

  但,现在,他们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表情——

  麻木。

  一种,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与,毁灭性的打击之后,所剩下的,那种,灵魂被抽空的,麻木。

  他们在,害怕。

  他们在,回味着,那个,血色的夜晚。

  回味着,那,一杆,如同,死神镰刀般的,丈八蛇矛。

  更,回味着,那,一杆,如同,九天星辰陨落的,梅花枪。

  那,一黑一白,两尊,不该存在于人间的,杀神,给他们,留下的,是,永生永世,都无法,磨灭的,梦魇。

  而,这支,败军的统帅,司马懿,则,将自己,关在了,郡守府邸之内,三日,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算无遗策,被陛下,倚为国之长城的大都督,此刻,在想些什么。

  人们,只知道,那间,书房的灯火,三日三夜,未曾,熄灭。

  第四日,清晨。

  一阵,如同,闷雷滚滚的,马蹄声,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东方的官道,传来,打破了,弘农郡,这,死一般的,沉寂。

  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谁,来了。

  司马懿的府邸,迎来了,大司马曹休,和他那十五万大军!

  那,是,怎样的一支,军队?

  与,司马懿那,残兵败将的,狼狈,截然不同。

  曹休的大军,军容之盛,气势之强,简直,如同,天兵下凡!

  十五万大军,旌旗招展,如林!刀枪如雪,映日!

  他们的铠甲,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晨曦中,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属于京畿禁军的,优越感,与,即将,踏平蜀寇的,绝对自信!

  他们,看着,城中,那些,垂头丧气的,败军,眼神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轻蔑。

  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并未,入城。

  只有,大司马曹休,在,数百名,最精锐的,亲卫扈从下,骑着,高头大马,径直,来到了,那,气氛压抑的,郡守府前。

  曹休,乃是,太祖武皇帝的族子,根正苗红的,曹氏宗亲。他,一生,顺风顺水,战功,虽,不及曹真、司马懿等人,但,地位,却,尊崇无比。

  他,看着,眼前这座,略显破败的府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他,没有,下马。

  只是,居高临下地,对着,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淡淡地说道:

  “去,告诉,抚军大将军。就说,大司马曹休,奉,陛下旨意,前来,宣旨。”

  他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每一个,听到的人的,心上。

  片刻之后。

  那,紧闭了三日的大门,“嘎吱”一声,开了。

  司马懿,独自一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儒雅的长袍,只是,袍子,显得有些,褶皱。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窝,深陷,仿佛,数日未眠。

  但,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却,依旧,明亮,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走到曹休的马前,没有,抬头。

  只是,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对着,马背上的曹休,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下官之礼。

  “戴罪之臣,司马懿,恭迎,大司马。”

  他的声音,平静,沙哑,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曹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隐隐压过自己一头的,政敌。

  看着他,此刻,这般,卑微的,姿态。

  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涌上了,曹休的心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将,这头,不可一世的冢虎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

  “仲达,不必,多礼。”曹休,语气,充满了,虚伪的,客套,“你我,同为,朝廷重臣。陛下,只是,命我,前来,接替你的防务,并无,他意。”

  他,嘴上,说着“不必多礼”,身体,却,依旧,安稳地,坐在马背上,没有,丝毫,要下来的意思。

  这,便是,最赤裸裸的,羞辱!

  司马懿,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份羞辱。

  他,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大司马,奉天子之命而来,便是,懿的,上官。礼,不可废。”

  “不知,大司马,此来,陛下,可有,圣谕?”

  “自然是有的。”

  曹休,从怀中,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卷,黄色的圣旨。

  他,甚至,没有,展开。

  只是,在手中,掂了掂。

  “陛下,有旨。命你,交出,‘抚军大将军’的印信,与,麾下,所有残部。然后,戴罪立功,于我帐下,听凭调遣。”

  “至于,圣旨的,具体内容嘛……”

  曹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等,什么时候,打退了蜀军,你,回了洛阳,自然,就会知道了。”

  他,竟,连圣旨,都,不屑于,当众,宣读!

  他,是在告诉司马懿:你,现在,连听旨的资格,都,没有!

  府邸门前,那,数十名,司马懿的亲卫,在听到这番话后,个个,是,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士,可杀,不可辱!

  大司马,此举,欺人太甚!

  然而,司马懿,却,缓缓地,直起了身。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曹休。

  “臣,遵旨。”

  说罢,他,从怀中,解下了,那枚,象征着,曹魏帝国,最高军事指挥权之一的,纯金印信。

  他,双手,捧着,那枚,沉甸甸的,印信,与,一份,记录着残部兵力的,名册。

  缓缓地,递向了,马背上的曹休。

  曹休,看着那枚,自己,梦寐以求的,印信,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他,伸出手,正要,去接。

  “不过,”司马懿,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交出印信之前,懿,作为,戴罪之臣,亦是,此战的,亲历者。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休,眉头一皱。

  他,本能地,不想听,司马懿的,任何,废话。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显得,太过,小气。

  “说。”他,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谢,大司马。”

  司马懿,缓缓地,将印信,收了回来,仿佛,在,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曹休的瞳孔,微微一缩。

  “懿,此战之败,罪,有三。”

  司马懿,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其一,罪在,轻敌。懿,虽知,陆瑁,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未曾料到,其人枪法,竟,已,臻至化境,远胜,当年长坂坡之时。此,乃,情报之失,懿,难辞其咎。”

  “其二,罪在,用人。曹泰,无能之辈,致,潼关,三日即破,打乱了,我军,所有的,战略部署。此,乃,察人之失,懿,亦,难辞其咎。”

  “其三,罪在,决断。在,全线被动之下,懿,行险一搏,意图,以‘斩首’,挽回颓势。此举,虽,为,当时,唯一之破局之法。但,终,因,低估了敌将之勇,而,致,虎豹骑,蒙受,不世之奇耻!此,乃,决断之失,懿,更是,罪该万死!”

  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言辞,恳切,条理,清晰。

  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问罪之词的曹休,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仿佛,他想骂的,所有话,都已经被,司马懿,自己,骂完了。

  然而,司马懿,话锋一转。

  “罪,懿,已自陈。但,败因,却,不得不,为,大司马,详述。”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第一次,直视着,马背上的曹休!

  那,是一双,何等,锐利的眼睛!

  曹休,在接触到他目光的刹那,竟,感到,后背,微微,一凉!

  “此战,我军,看似,败于,蜀军之勇。实则,败于,一人之,‘智’!”

  “那,便是,陆瑁!”

  “此人,用兵,如鬼神!他,三路奇袭之策,环环相扣,天马行空,却又,精准无比!将,我军,所有的,部署,与,人心,都,算计到了,极致!懿,自问,用兵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又,狠辣的,打法!”

  “他,先,以魏延为正,行,堂堂之阵,吸引我军,全部注意力。”

  “再,以庞德为奇,行,神兵天降之策,断我,河东援军。”

  “最后,竟,亲身,犯险,与张飞,效仿,韩信,暗渡陈仓,自,子午谷古道,这条,连飞鸟,都难以逾越的,绝路,直达粮草要害,蓝田大营!”

  “一正,两奇!虚实相生!三路,齐发!”

  “此等,鬼神莫测之计,敢问,大司马,若是您,在潼关,您,当,如何,应对?!”

  司马懿的,最后一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曹休的,心口!

  让,他,脸色,瞬间,一白!

  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

  他,发现,自己,除了,像曹彬一样,手足无措,坐以待毙之外,竟,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

  “至于,那一夜,夜袭之战……”司马懿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了,一种,后怕的,颤栗。

  “大司马,您,没有,亲眼,见过。您,不会,明白。”

  “那,不是,人间的,战斗。”

  “那陆瑁,持枪之后,判若两人。其势,如神,其速,如电,其枪,如龙!”

  “虎豹骑,在他面前,并非,不勇。而是,根本,无法,近其身!他,所过之处,枪出,必见血!梅花,落处,魂必散!”

  “若非,张飞,与之,相比,稍逊半筹。若非,我,见机得快……”

  司马懿,惨然一笑。

  “此刻,前来,迎接大司马的,恐怕,就不是,我司马懿。而是,一颗,早已,冰冷的人头了。”

  他,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阴晴不定的曹休,缓缓地,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所以,大司马。懿,斗胆,进一言。”

  “此番,您,统帅十五万大军而来,但,您,要面对的,是,两个,敌人。”

  “一个是,‘智’,近乎妖的,诸葛亮。”

  “另一个,是,‘武’,已通神的,陆瑁。”

  “此二人,一文一武,一阴一阳,合于一处,天下,再无,任何,破绽!”

  “对付,这样的敌人,任何,奇谋巧计,都,是,班门弄斧。任何,分兵冒进,都,是,自寻死路!”

  “唯有,一个,‘稳’字!”

  “结硬寨,打呆仗!用,我们,十倍于敌的国力,用,我们,源源不绝的兵力,与,他们,慢慢地,磨!耗!”

  “用,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去,碾碎他们,所有的,阴谋诡计!”

  “这,或许,不是,最快的,取胜之道。但,却是,唯一,不会,再犯,我司马懿,之错误的,万全之策!”

  说罢,司马懿,再次,深深一揖。

  “言尽于此。懿,已是,戴罪之身,不敢,再,干预,大司马的,决断。”

  他,再次,双手,捧起了,那枚印信,与兵册。

  “请,大司马,验看。”

  整个,府邸门前,一片,死寂。

  曹休,坐在马背上,脸色,变幻不定,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被,司马懿这番,看似“进言”,实则“将军”的,话,给,彻底,镇住了!

  司马懿,看似,在,为自己的失败,辩解。

  实则,却,为他曹休,挖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个,阳谋的陷阱!

  如果,曹休,听了司马懿的话,采取,最稳妥的,步步为营的战术。

  那么,就算,最后,赢了,功劳,也是,他司马懿的!因为,是他,提前,预见到了,这一切!

  而,战争,一旦,陷入,长久的,僵持,消耗了,巨大的国力,那,他曹休,便会,背上,一个“无能”的罪名!

  而,如果,曹休,不听司马懿的话,执意,要,寻机决战,想要,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来,证明自己,比司马懿,更强!

  那么,他,便,正中了,司马懿,那句,“再犯我司马懿之错误”的,恶毒谶言!

  一旦,战事,有任何,闪失。

  那,他曹休,便会,沦为,比司马懿,更愚蠢,更不可饶恕的,罪人!

  好!

  好一个,司马懿!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曹休,气得,浑身,发抖!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沦为阶下囚,却,依旧,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将自己,逼入,进退维谷之绝境的,政敌!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仲达,为国尽忠,之心,可嘉。”

  “你的,建议,本帅,会,‘参考’的。”

  他,一把,夺过,司马懿手中的,印信与兵册,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来人!”

  他,对着身后的亲卫,喝道。

  “请,抚军大将军,去,后营‘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踏出,营帐半步!”

  “另外,派人,去,把他剩下的那些‘精锐’,给,老子,全部,缴了械!”

  说罢,他,再也不想,多看司马懿一眼,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径直,离去。

  司马懿,看着,曹休,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在,无人看到的角度,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他,知道。

  曹休,这颗,棋子。

  已经,废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走那条,自己,为他,铺好的,死路了。

  而他,司马懿,所需要做的,只是,等。

  等,那,从洛阳派来的,“节制”他的监军。

  等,曹休,那,十五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消息。

  等,那个,高高在上的,年轻天子,在,无人可用之时,再,一次,将他,从,这,屈辱的牢笼中,请出去。

  风,起了。

  吹动着,他,那,略显单薄的,衣袍。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潼关城头,持枪而立,如同神魔般的,年轻人。

  “陆瑁……”

  他,在心中,轻声,默念。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