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回去当你的周太太-《藤蔓向上》

  日子就像是恶魔,与过日子的人无限缠斗。

  奚午蔓跟不上白兰地,白兰地又没耐心每天跟着她耗费时间。

  她以自己的节奏慢慢地跑,白兰地唯一的要求是她不会再在中途停下。

  白兰地按自己的计划进行。差不多奚午蔓跑完一圈,他就完成了十五公里的慢跑计划。

  照常的烈日,照常的工作。

  除了一张又一张钞票往外给到不同人手中,除了天空的云朵呈出不同的形状,除了树与树之间的地面印有不同的斑驳,这空气、鲜花与绿色的叶子,似乎都没什么不同。

  晚霞因稀有度而极具美丽,徐徐清风与朦朦雾色都成了世间浪漫之最。

  这四合的暮色。

  黄昏时,随车身颠簸,总容易犯困。

  有笛音在山林间回荡,忽高忽低,像是奏曲者故意的,不给人听清完整的旋律。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

  断断续续,奚午蔓轻声哼着听过的那支曲,与车流擦肩而过,撞入那随意流动的人群。

  白兰地在餐厅留了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士的联系方式,第二天一早,他拉下运动外套的拉链,脖颈的红刺得奚午蔓的眼睛疼。

  当天,白兰地一直将外套的拉链拉到顶,他只是不想外人因为那片红而误会他和奚午蔓的关系。

  倒不是在乎外人的看法,主要在于那很耽误工作。

  奚午蔓总觉得,白兰地先生说的工作,不只是她与他一起完成的工作。

  他偶尔需要一点点酒精,酒精能刺激他的神经,让他最大程度地享受夜晚的美妙。

  他女人缘很好。

  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将自己的名片留在他餐盘边,他以一周四次的频率,不定期将一张名片揣进自己的外套内袋。

  有时他会在凌晨一点左右敲响奚午蔓的房门,把一堆资料塞到她手中,叮嘱她尽快看完并给出修改建议。

  这种时候,不用怀疑,是他当晚的搭档与他不合拍。

  他会将一腔怒火通过指尖发泄到电脑键盘,然后打印出来,不顾奚午蔓的意愿,占据她的睡眠时间。

  如果晚上早饭之前没有完成他交代的工作,他会用完全不像是询问的口吻询问原因。

  奚午蔓试着解释自己真的很累,累得睁不开眼睛,他一把夺过奚午蔓手中的文件夹。

  “回南樛去当你的周太太吧。娇生惯养的,可不适合做这工作。”他说,肩膀重重撞在她的左肩,头也不回地离开。

  粗鲁的家伙。

  剧烈的痛姗姗来迟,泪水这才湿了眼睛。

  早上的不愉快丝毫不影响一天的工作,白兰地先生把工作和私人情绪分得很开。

  在他的影响下,奚午蔓很容易向他靠拢。

  因为心情不好就不工作?因为与那个人不对付就拒绝与他一起工作?没有这样的道理。这可不是我喜欢你就跟你玩不喜欢你就不跟你玩的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

  工作结束后,惯例的晚餐。

  白兰地把一个女人的名片揣进外套内袋,继续若无其事地同奚午蔓复盘白天的工作,然后是明天的具体工作内容,其详细程度可不是日程表能比的。

  “我希望您今天晚上不会再敲我房间的门。”奚午蔓说。

  “别拐弯抹角,有要求就直接提。”白兰地切下一块牛肉,送到嘴里,然后喝一口红酒。

  短暂的沉默。

  奚午蔓深吸一口气,迅速呼出,又说:“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我并不认为是我的错,而且,您那样撞我的肩膀,真的很失礼。”

  “然后呢?”白兰地加快进餐速度。

  “我有理由要求您向我道歉。”

  “噢?”

  “睡眠不足会严重降低工作效率,这您知道。”

  “睡眠不足是你的事,你该自己想办法,而不是在这向我抱怨。”

  “我并不是在向您抱怨,只是希望您能知道一个很基本的事实,深更半夜把人叫起来,甩一大堆工作要求对方完成,这很反人类。”

  “反人类?”白兰地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擦嘴,“如果你真的认为反人类,只能说明,你适合回S市,在南樛当你的周太太。”

  不等奚午蔓再说什么,他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说着“愿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起身离座,大步离开。

  这夜晚可不愉快。

  奚午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是白兰地毫不客气的话及他可谓傲慢的神态。

  而一旦为某人贴上“傲慢”这一标签,关于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可原谅。

  难道错的竟是她?他又不是她的上司,也不给她工资,凭什么要求她加班?凭什么不许她好好睡觉?

  越想越气,奚午蔓掀开被子下床,披上外套,到隔壁敲响白兰地房间的门。

  久久没人应答。

  他不可能不在房间。

  她右手握拳,更加用力敲响他的房门。

  门终于打开。

  “有事?”白兰地头发半干,浑身上下只腰间裹着一条洁白的浴巾。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有话直说。”他不耐烦地打断。

  “那并不是我的错,我也并不是娇生惯养,您不该撞我的肩膀。”

  “说完了?”

  “我——”

  不等她的话说完,门砰一声关上。

  奚午蔓忍住一脚踹开那门的冲动,再次按响门铃。

  很快,门再次打开,白兰地的脸色比刚才冷了不少。

  “您该向我道歉。”她说。

  “那很重要吗?”白兰地冷淡的话音完全将空气冻结。

  奚午蔓整个人一下子僵住。

  “收起你的玻璃心,或者马上收拾东西滚蛋,回南樛去当你的周太太,那里有的是动听的话,每个人的言行都完全合乎你需要的礼节。我说过了,娇生惯养的人不适合做这工作,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的语速很快,应付着交代清楚不很重要的东西,然后去完成很重要的事。

  他急着关门,不顾奚午蔓打算说什么。

  奚午蔓的火气瞬间变得不可控,掌心一下下拍打,不管是否会吵到别的房间的人。

  手突然拍空,身体出于惯性,往前一倾,手腕被紧紧抓住,脚步也站稳。

  “我房间里有一个女人。”白兰地垂眸,冷冷盯住她,嗓音很低,“你再敲一次门,就你来替代她。明白我的意思?”

  他松开她的手,她往后一个趔趄。

  门再次重重关上。